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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温沏了酽茶,静静等待,过了片刻,就听一声传话:“请进”
接着见两盏大灯导引,袁世温这才进来。
“我正给誉郡王写生日禀帖礼,你看看有没有疏漏,再誊寄。”总督头也不抬,手不停书,直到写完,吐了一口气就沉吟不语。
袁世温接过禀帖,只略一过目,就见着上面洋洋满满,却见贡品是野猪、鹿肉、野鸡、山楂、梨、黄米、蜂蜜、白菜、花菜……
看罢不禁心里暗笑,这看上去密密麻麻,其实不值几个钱,又是给王子过生日的贺礼,任凭谁也说不上话来。
但这本身就是心意。
话说,有的藩国进贡朝廷,只进贡野鹅一对,但这就是表示尊敬天子——哪怕进贡一根鹅毛,都是名分。
当下笑着回着:“王爷大寿,大人这写得极是,王爷必会欢喜。”
“庆寿宴是非多,我只能这样了。”总督淡淡一笑说着。
袁世温心里雪亮,这位总督毕竟是总督,自存体面,不可能摆出明显臣属相,自也不敢多说,只是一想,笑:“就是大人这话,万岁严令不许奢侈,就算是王爷也不会在这时顶着。”
“很好。”总督笑了笑,接着就面沉如水,把一份文件给着:“你看看,情况也不隐瞒你。”
“是”袁世温赔笑接过,又敛了笑容,端容看着,才一看,就脸色大变,看了一眼总督,见着他也双眉紧蹙,就沉下心去,一字字看着。
除了本文,还有着帝都消息。
“南沧郡魔巢在平寿县山中,贼军破城,县令6明,翰林叶青率县绅抵抗,大胜贼军。”
“得天庭剑仙指令,联合水府趁势围剿,成功剿灭魔巢,只余小部越过县疆流串潜逃?”
反复看了几遍,陡起惊觉,正思量着,就听总督冷冷一笑,说:“你看这个,有何感想。”
袁世温眸子里闪过一丝黑光,却叹了叹:“这奏文是叶青越过郡州直接到中央?这不合法度,置郡州何地呢?”
说着,看了下总督脸色,又说着:“但是措词几无懈可击呐”
“县令6明,翰林叶青率县绅抵抗,这是全县背书。”
“得天庭剑仙指令,才联合水府趁势围剿,这私调神道之罪又挂不上去。
“成功剿灭魔巢这是大功,连小部越过县疆流串潜逃都报了上去,彻底没有责任,以后想弄个手尾都难——怕是这榜眼公的手笔了。”
“……你说的很对,那就只有由得他破坏法度了?”总督冷笑一声,看了看这个男人。
袁世温眸子又一黑光闪过,说着:“现在这事已经通天,不管合不合规矩,已经由不得郡州里处置了。”
“不过,由此看来,榜眼公怕是要跳龙门了,这里池子还是太小,此人非是池中之物啊”
“?”总督一惊,瞿开目,怔怔望着此人,说着:“你说什么?”
袁世温目光炯炯,说着:“我是说,应州池子太小了,养不起两条大鱼
总督被他沉甸甸的语气震撼,久久才说着:“不至于罢……”
袁世温一笑:“我查过他的档案,十六岁前潜伏读书,甚至被族人欺负而不反击,本来这很正常,但十六岁读成,要考童生,就敢违抗族里意思,悍然当场杀人而面不改色,挥袖而去。”
“挥袖还罢了,还能从容考试,得以中童生,这是什么心性,大将大臣的器量,不过这样的程度罢了。”
“而到州试又重来一次,一夜杀得数十人,并且几杀得俞家继承人俞帆,得罪了州郡世家,还敢从容入州考试,这又是何种胆气?”
“这人叫人害怕……潜而后,断然处置,毫不畏惧,现在大人和他打擂台,原本能压制还罢了,此子善于跳出圈子,再卷土重来,一旦得势,又会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总督眯着眼问着。
袁世温没有说话,到了蜡烛前,一吹,顿时房间里暗可一半,这举平淡,总督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说着:“做不得这种事。”
袁世温倏转身:“在下土世界无妨,此事就交给我了。”
他心知这一答应,自是有无穷祸端,但是要真杀得叶青,不少人会很满意
生死荣辱之间,哪能不冒风险?
想到这时,一个闪电,天裂成两半,接着又恢复黑暗,只有大雨倾泻。
叶府
叶青睡中,远远听得雄鸡一声长啼,就醒了过来,见芊芊已披衣坐起了,笑着:“这样早,你可以睡晚些。”
“睡得差不多了。”芊芊起身趿了鞋,斟了一杯温茶,连着小盆端来:“你漱一漱口,清爽些再起来”
叶青漱了漱口,起来穿衣,就听着她问着:“公子,梦里的天空,为什么会有两只月亮?”
“我不知道。”
“哦……”少女真人有些怏怏,没有留意到叶青眸中的微澜。
每一天的梦境都是不同。
但奇怪的是都从同一处开始,苍茫的夜,天空上有着两只月亮,灵气潮汐浓郁得要滴出来,让人心悸。
为什么有两只?
芊芊希望能找到答案。
但在这之前,她要继续着修行,以及日常的事物,今天要跟着叶青去校场为联军士兵送行。
这时叶青和她出去,有两个亲兵立在门下,见他过来,都是行礼,叶青只含笑摆手命起身。
此时东方曦光已透明,雨停了,山青水秀,炊烟远远近近升起,透着一种安祥,而临近军营,气氛却变得一片庄重肃穆。
营门口,二排亲兵钉子一样站着,给人一种微带肃杀的气氛。
见叶青进了门,几个人立刻迎上来。
“许多人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芊芊望着不远处聚拢私语的家君,颇感有趣地想着。
眼见前面就是军营校场,芊芊不想露面太多,留步在主帐后面观礼亭中,和曹白静小声聊着。
她们望见叶青去了校场点将台,面对着军士说了几句送别的话,就退回台下,立在那里,闭目养神。
要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他没再多说一句话。
一应事务就有江晨负责交接。
大战之后余波,总是这样匆匆,大军解散,旗帜如林,人声马嘶,嘈杂的很,远远都能闻到人马的汗臭味。
芊芊皱了皱鼻子,真人视角中,只觉天地前所未有清晰,她还留意到许多细节。
每家一支的精锐,少则数十,多则上百,喧嚷着各自辞别,商量着结伴而行,又不时有家君过来告别,芊芊只见着一**的实权人物,对着自家公子恭恭敬敬、俯贴耳的样子。
她还见到,校场上未散的军气,还源源不断涌入叶青身体,这让他更愉悦,身上隐有一种白帝之气大圆满的味道。
叶青站了会儿,和几个重要的家君说了些话,就直接闭目不动,不再理会
“夫君又在借机修炼呢。”芊芊叹息,对营门口路过的纪才竹传音,示意他过去帮衬。
有别于世情普遍的悠闲,这种时时不忘修炼的积极态度,越是亲近的家人越是能体会出来,总让她们也受着感染,就熄了许多无关念头。
在真人的神识监察中,偌大的军营沸腾着,也牵动着叶家庄上上下下和附近一带住民的心。
战争刚刚结束,伤痕犹在,叶家庄上到夫人小姐,下到仆妇婢女,女人间也会谈及这种话题,各种夸大性说法都讨论的很有兴味,更别说是两个直接参与过来的女修士。
曹白静望着各家引兵而去,消失在远方,笑着置评:“临时联军毕竟针对一役,但辉煌胜利过,种子就会埋下,将来要投效时想到的第一个名字必会是叶家。”
这个典型的北地姑娘,高长的身形,白玉似肌肤,眉目开朗,凤形坠玉的金步摇插在际,捏着仕女团扇,让她有种健康大气的美丽。
练气三层的女术师,在南沧郡里都找不出第二个,力量自有,让她言谈间更有天然的自信。
芊芊身子小小,但坐在她身侧,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真人气度,闻言赞同:“再来个两次,不必夫君出口,平寿就直接姓叶了以夫君行迹恶劣,定会找人当托,这是肯定的事。”
各家聪明人不少,能想到这点的绝不止她们,两女都猜测会有人找麻烦,就静静等着看好戏。
果就见又一波喧嚷过来,当明明看见叶青坐着静修,却喊得大声:“榜眼公——”
芊芊远远望一眼来人,就是摇:“这个人不好。”
“是南边的仓家?老牌县里大户了,听闻家主是忠信之士。”曹白静有些讶异,这中年男子看起来很是恭谨,会是这人先出头?
可做为正统术师出身,曹白静不留意还罢,这时被人提醒,留意观察,很快就意识到这人隐藏的一丝倨傲和固执。
对这种真人级的洞察力,她心底稍许羡慕,甚至微酸自己练气三层,在仙门里已算中层术师,但和夫君、芊芊相比,差距越来越大了。
“可不能被落下。”曹白静咬牙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