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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蕴玉被裹挟凭卫温骑着马一路颠向东宫,她心里想着李怀珠,想着那信,不断潸潸泪下不止,她哭着,哭到哽咽发不出声,但她依旧在哭。
春风拂过傅蕴玉身后男人的脸颊及辫发,但他面色平淡如水,没有掀起任何涟漪,他保持缄默不语,随便春风如何。
只是鼻翼前的秀发,被春风吹着,散发出清香,让他有几分惶悸,心里却仍然没有一丝涟漪。
花边雾鬓风鬟满,酒畔云衣月扇香。
卫温心里想着小女子的衣着打扮,顿然心旷神怡,又忽然想起宋朝范成大一句词;感受着怀中小女子给予他的温暖,卫温脸上方才浮现一点他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然而。
刚到东宫门口,未等卫温反应,傅蕴玉便抽出了他腰间的龙泉剑,怒目执剑刺向眼前人,剑锋以迅雷之势直向咽喉要害。
她开口骂道,“你个蓝眼活王八,本公主要杀了你!”
卫温听声回眸,却见傅蕴玉执剑刺来,当即侧身躲闪,又抬起左臂,他居然敢空手接白刃。
“小姑娘,你说你好好一燕朝玉环公主,没事便要死要活,真是不成体统。”
卫温攥紧剑身,凝神看向满脸怨气的傅蕴玉,可他的脸色却仍然平常,不辩喜怒,说话的语气也是正常交谈一般。
然而,在场的其他人见到这番情景,全部目瞪口呆,心中惊吓不已。太子妃居然刺杀太子,这是何等的仇恨才教她做出如此的事来,真是匪夷所思。
“你松手,让我刺死你!”傅蕴玉其实也吓一跳。
她从小缠着兄长习武,却从未将兵器对向人过,与兄长比剑也都是用桃木剑点到即止。今日,还真是头一遭让她以武杀人,这是她以前从不敢想的,之前也都是正当自卫。
“二位殿下!
”其他人不知怎么办是好,拿住太子妃,可太子妃是燕朝嫁来的贵女,以前连国王都礼让她三分,现在国王臣服燕朝,这公主出身的太子妃,更是从联姻变成天子赐婚臣子的恩赏,洵国都要对她毕恭毕敬了。
其他人要去拉住太子,可见太子这架势,也是要铁了心的与太子妃对峙,有些人不禁觉得这对真是个令人糟心的夫妇,绝对是八字犯冲,前辈子也是个冤家。
“你心里怨气很重,逮着人就撒泼,这就是金枝玉叶该有的样子?”卫温唇角勾起一点弧度。
卫温垂眸,将眸光瞥向那在剑身攥紧的手,眼睁睁瞧着献血从夹缝中渗出,流下来,滴滴落在地上。可他仍然立在原地不动声色,少倾方抬起眸中,与小女子四眸相对,眸光中又添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寒意。
“你作甚!”
傅蕴玉正想骂回去,却发现卫温不顾手心已被割破流血,还将龙泉剑往他那边带,疯了一样。
卫温脸色闲淡,却是开口说,“自然要是助你一臂之力,取我项上首级。”
暗中在心中冷哼一声,卫温攥着剑身又深了一度力道,他和眼前的小女子又交换着目光。两人互相暗中较着劲,他想将龙泉剑往他这侧扯,可她却想往回拉,两人僵持不下,宛若拔河。
“啊——”
突然,傅蕴玉后倒,一下子摔在地砖上,整个人脸色更加不好了。
原来是卫温突然松了手,导致傅蕴玉猝不及防的向后摔了下去,也幸好傅蕴玉机警,没仰倒在地而是摔坐在地上。
“摔醒了没。”其实是卫温手心被割的受不了了,而且血流不止不及时处理会死,但他瞧见傅蕴玉也真摔着,又淡淡地慰问道,“你没事吧。”
“我用不惯你的人给我问诊,只要吴用。”
“那有劳吴医丞来。”
说罢,卫温转头便要去传医官,但傅蕴玉却执意叫来吴用。
见傅蕴玉已及时被灵雨和李易清搀扶站起,他自地上捡起龙泉剑割破袍服一角,方才将其收在剑鞘中。
“疼———”傅蕴玉起身才轻松一动,便疼的叫出了声。
灵雨开口,却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公主殿下您何必为难自己,太子殿下他也是不得已,这下两败俱伤,多难看。”
“他这个人小市井奴伶牙俐齿,还坏,不得已都是假的。”傅蕴玉气的牙痒,又顾忌其他洵国人在,也就低低骂了一句。
两耳不听其他事,卫温兀自处理伤口,将那淡黄细布条缠绕在手心手背,一边用牙一边用手,草草打了个结。
他示意众人将太子妃扶进东宫里的灵兮殿,而他也紧随其后,踏入了灵兮殿。
“你敢笑我就敢把你的左手心也割破。”傅蕴玉进了灵兮殿不小心发现卫温脸上仿佛有浅笑,眯着眼努嘴恐吓起来。
卫温觉得不屑,倒是反傅蕴玉将一棋,他开口回答道,“你半个时辰以前,在李怀珠面前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这就生龙活虎提剑害人了,我何以笑之。”
因坐着疼,傅蕴玉叫灵雨和李易清将她安置在里寝殿架子床上趴着。她一只手放在在下颚,另一只手拖在床边半空悬着,泪痕犹在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怒意。
“唉。”
卫温随手坐在罗汉床边,侧眸看向架子床上趴着的傅蕴玉,突然屏退左右,只留下灵雨和李易清。
他不露声色开口,却是字字犹如毒药,逐步渗透傅蕴玉,“我希望你这一摔,把脑子摔清楚,别给我们两家丢人现眼,若是将来传扬于四海,怎么让人担待得起。”
卫温语气总爱旧不咸不淡,悠哉悠哉的,可是这说出的话倒是让傅蕴玉目光一惊,她突然垂头回顾白天之事,心里觉得堵了一道墙。
“那分明便是他的字迹,怎么不是呢?”
傅蕴玉兀自喃喃低语,她单手托着腮,趴在床上皱眉苦思冥想,却是想不出所以然来。
卫温坐在罗汉床边,眼眸幽幽地瞧着小女子,不经意间,唇角又轻轻上扬,掀起一点笑意。
“臣吴用,恭候二位殿下。”
这时,吴用奉命赶来,颔首低眉立在灵兮殿走廊里恭候召见。
“吴医丞请进。”灵雨面对吴用按例行了汉家礼仪,方才抬手引导人踏入灵兮殿。
这时燕朝宫廷规矩,必须得到许可才能面见上人,公主于其他人来说,亦是君,要遵守君臣之礼。
傅蕴玉和卫温在寝殿里一言不发,正是气氛尴尬之时,吴用一来倒是变相解了围。
吴用一边对卫温行胡礼,又一边对自家公主作揖,垂头敛眸道,“敢问您二位,是谁身体抱恙需臣。”
“吴医丞,你家公主殿下方才与本太子拔河,将胳膊肘扯坏了。”卫温瞥了一眼傅蕴玉见其默不作声,又对吴用莞尔道,“摔坐于地,当然少不了——”
拔河?
傅蕴玉趴在床上闭眸静闻这两名男子所言,黛眉不由得越发皱起,这卫温怎么和和谁说话都爱把她挂在嘴边损一损。
傅蕴玉冷声开口。“当然少不了太子殿下您也被割破手,自取其辱。”
“什么?”吴用看看卫温,又转脸看看公主,一脸疑惑。
说罢,傅蕴玉猛地睁开双眸,侧首向卫温与吴用望去,又将视线转向卫温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卫温正与吴用相对端坐于罗汉床边交谈看手上伤势,他穿着一身淡黄直裾袍服,头戴白狐裘边圆顶帽,栗色辩发梳成双环垂在两肩,蓝眸皓齿,鼻梁高挺,其肤也能如女子一般白净,傅蕴玉又发觉仿佛更甚女子。
傅蕴玉与卫温初见时正值夜色,当时借着宫灯只看出大致某样,而今认真一瞧,这卫温还真是异于常人,当然言谈举止更是。
“看来公主不疼了。”
卫温与吴用说完话,不经意别过脸,正好对上傅蕴玉目光,当即一顿,方才正色说着,让傅蕴玉也忙地转回头去。
吴用作揖,“劳烦二位姑娘撒帘,下官为公主诊疾。”
灵雨清楚章程,带着李易清走近架子床,将两侧窗帘放下来,单独露了公主那只手臂落在床边。
吴用瞧着公主这番样子,不由得抿唇,吁了一口气方才坐在床边,隔帘问道,“太子妃殿下,劳烦您动一动,是何处疼痛?”
“手腕,肩部以下两寸都不得轻举妄动。”傅蕴玉抬眼看向吴用,眼皮一掀无奈似地说道。
吴用一听,再回想方才卫温伤势立刻判断出这并非拔河所致,这怕是刀剑之物损伤,二这两人,关系并不好。
想到这里,吴用立刻心头一跳,这二人关系不好,也会牵连燕白关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吴用心中苦笑,但面上仍是道,“殿下这是拉伤,并无大碍,您这几天莫用这几只手便好,可以臣给您和太子殿下分别开个草药方子,制成药膏敷于伤处便好,倒是臣觉得公主您气色不佳,待臣另开一方子让您安神气和。”
“劳烦灵雨姑娘稍后随下官到御医坊取药。”
说着,吴用从医药箱里拿出笔墨纸砚,写了几副方子交于灵雨过目,并以取药为由欲借灵雨了解东宫。
“易清,等下你也要按规矩送吴医丞。”
这时候,卫温忽然腰背笔直起身,转头扬长而去,心里也想着一些事情。
“山雨欲来,风吹满楼啊。”卫温突然莫名其妙开口一句躺尸。
走到院中,卫温招来曲礼随他进夏琼殿,眸光有些寒雾,低低说道,“曲礼,你去替我办件事,去查馆驿那些燕朝人,最近可有异样。”
曲礼闻之,立刻会心行礼,当即转身而去。
当天晚上,卫温没睡好觉,而傅蕴玉医没睡好觉,两人异床异梦,都有心事在身。
平躺在床上,傅蕴玉睁眸望着床顶上的刻画,心里回想着白天之事,卫温所言没错,她的确是唐突了。
“哈。”傅蕴玉左手置在额头,脸色难过起来。
可是那封信,分明字迹李怀珠的,怎么李怀珠说不是,又立即撕了它。而且,如果是这不是李怀珠所写,谁又能临摹字迹以假乱真,这不是随便的。
她引到李怀珠面前,又欲图何为。
“我,都说了些无稽之谈啊。”
而且,李怀珠那姿态似乎唯恐对她避之不及,而自己又在做什么,简直一时糊涂,若是不加阻止,恐是害人害己,连累无辜之人,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大家都已不再是往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