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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各自天涯
小镇西南角有一家油泼面馆。
靠山吃山的小镇居民，一个月也难得下一两次馆子来改善伙食，油泼面馆的生意一直很冷清。
一名抱着桃木剑的二十四五岁年轻人，突然打破了面馆的清净，这一个月来，每天晚上都会独自而来。
一碗面，一盘花生米，半斤牛肉，再叫一瓶竹叶青。
只是古怪年轻人的酒量，让油泼面馆的老板看不上眼。
一瓶半斤的竹叶青，愣是喝了十天没喝完，每天都是吃完牛肉和面，嚼两颗花生米后，半两酒仰头灌下，不出一分钟，必然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在面馆老板眼里，年轻人就是个怪人。纵然是喝趴下了，也不忘紧紧握着桃木剑，当成了命根子。
老板有一次打趣问青年，每天抱着桃木剑，难道是斩妖除魔的游侠儿？
青年哈哈大笑，挥舞着手里的桃木剑说他是龙虎山数千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他手中的桃木剑，叫三五斩邪剑！
是一把传承了数千年的绝世法器，能够斩尽天下妖魔，铲除世间一切不平事。
面馆老板嗤之以鼻，龙虎山可那是道教祖庭，道教祖庭最有天赋的弟子，会每天吃油泼面？会来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
好在青年从不耍酒疯，给钱也利索，也不计较只吃了几颗的花生米按整盘算账，第二天来，依旧如此。
每次青年半两酒下肚，呼呼大睡后，小镇学校的一名中年老师都会出现在面馆里，把青年抗走，如此已经持续了一个月。
小镇老师名叫宋书航，小镇所有人都知道，宋书航是帝都武术大学的毕业生，先天境的境界。
以他这样的修为，足以在外面大城市里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过着惬意的生活，而宋书航却在毕业后，毅然回到了小镇，在学校当了一名小学老师。
和他毕业名牌大学一样，所有人都知道，宋书航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小镇宾馆老板涂山媚，才放弃了大好前程，心甘情愿呆在山沟沟里。
可所有人都嘲笑宋书航，说他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回到小镇七八年了，他和涂山媚的关系，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甚至连宾馆都不敢进去，每次偷偷摸摸的远远看着涂山媚呵呵傻笑。
在楚阳进入小镇的时候，戴着一副眼睛，文质彬彬的宋书航走进了油泼面馆。
今天晚上，那位来自龙虎山的小师叔张步道，没有喝酒，而是抱着桃木剑，笔直的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
“想好了？”
自从来到小镇之后，这位龙虎山的小师叔张步道从未洗过澡，胡子拉碴头发油腻，和文质彬彬的宋书航形成鲜明对比。
宋书航没有说话，径直走过去坐在张步道对面，给自己倒了半杯竹叶青，一饮而尽后抿着嘴，抓了一把牛肉塞进嘴里。
如同嚼蜡的咽下牛肉后，文质彬彬的宋书航突然变得凌厉，抬眼看着张步道：“放了她。”
张步道骤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明亮清澈，让整个人的颓废气质，陡然一变，变得光彩照人。
“那你先杀了我！”
宋书航眉头一皱，神色愈发凌厉，怒火陡然迸射而出。趴在不远处的面馆老板猛然一哆嗦，匆匆跑向后厨。
他从没见过宋书航这般愤怒，即便是被所有人嘲讽，也从未见他动怒。
但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在背后嚼舌根子，不能说涂山媚的长短，否则，宋书航会拼命。
“看在你我相识十年的份上，难道不能网开一面？张步道，你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啊！”宋书航悲愤低喝。
十年前，宋书航还是帝都武大的学生，而张步道只有十五岁，年龄相差将近七八岁的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追杀一只厉鬼的时候。
两人一见如故，相聊甚欢，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宋书航羡慕张步道的桀骜不驯，羡慕张步道的洒脱，羡慕张步道能无牵无挂，洒脱游走在这个世界上。
“因为你是宋书航，所以我才不能网开一面，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陷下去，狐妖不死，你宋书航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
张步道冷漠的瞪着这位老友，十年前相见，他和宋书航像是心有灵犀，配合的天衣无缝，将那只厉鬼斩杀。
也是从那天起，张步道认识了一名天才。
一名不管是在武道上，还是在术法上，皆有超高天赋的天才，张步道羡慕宋书航能拥有如此天赋，佩服宋书航的博学多识。
那天晚上，都是穷学生的两人，也是在一家油泼面馆，点了半斤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瓶竹叶青和两碗油泼面。
第一次喝酒的张步道，一口闷了半瓶竹叶青，一睡半个月。
那天晚上，就像这一个月来，是宋书航扛着张步道走在幽暗的大街上。
“那是我的事！”
宋书航握紧双拳，愤怒至极。
“我父亲骂我，他们嘲笑我，就算全世界都不理解我，我都不感到悲哀，但你是我宋书航唯一的朋友，难道连你也不支持我吗！”
张步道神色不变，不为所动，然而内心却有几分不忍，良久之后，张步道说：“我可以再退一步，可以不杀她，但是你，必须离开她！”
“不行，我离开了她，她唯有死路一条！”
宋书航悲愤摇头。
“你走吧，离开小镇，算是做大哥的求你了。”
张步道叹口气，缓缓而道：“我张步道虽说没有正行，但向来言出必行，我说过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时间一到，我会亲手斩杀了那狐妖，今天是最后一天，既然你难以抉择，那我只有动手。”
嗡！
一声闷响。
张步道怀里的三五斩邪剑骤然颤抖起来，一道道金丝在桃木剑上游走，一道道铭纹若隐若现。
“你若如此，那你我兄弟，今日唯有一战！”
悲愤而决绝的宋书航手腕一抖，从腰间摸出一把黑乎乎的匕首，同样散发着强烈的气息。
两道气息相撞，餐桌上的碗碟颤抖着，在餐桌上跳动着。
啪啪！
碗碟爆裂，四处炸飞。
张步道哑然失笑，摇头叹道：“剑不伤人情伤人，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个蠢货，罢了，罢了！”
话音落地，张步道仰头灌下一杯竹叶青，脸上瞬间泛起红晕。
“总之，我要杀了那狐妖！”
“要么，你趁我醉倒杀了我！”
“要么，带着那只狐妖滚的远远地，今生不复相见！”
砰！
说完之后，张步道一头栽在餐桌上，鼾声如雷。
宋书航怔怔发呆，良久之后，冲着张步道拱手弯腰，拜谢道：“兄弟，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今日一别，你我兄弟各自天涯，珍重！”
八拜之后，宋书航大踏步离开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