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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赵行乐第一回见到陆书言是在他叔父的府上,面色孱弱, 五官秀致, 他穿着一身白衣坐在树下, 手里捧着本书,安安静静的看着就像是一幅画。
当时他们年纪都还小,赵行乐是跟着她父亲一起过来祝寿的,边上的人见她站着不动, 低低唤了一声,“小郡主?该进去了。”
赵行乐回过神来,不知为何, 脸上有些烫, 她低下头, “知道了。”
说是这么说, 却迈不开步子朝前走,不不远处的少年眉清目秀,好看极了, 赵行乐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站在他身边, 微微侧目, 主动问他:“你在看什么?”
见他一动不动望着眼前的树枝好久了, 她也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能专注成这个样子?明明树枝上什么都没有。
陆书言微微动了一下, 声音清冷, 似乎对她并没有几分兴趣, “没什么。”
赵行乐也能感觉到他话中的冷漠, 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这个人,他实在生的太好看了,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她喜欢的。
她厚着脸皮凑上去,又问:“可是我看你在这里坐了好久了。”
陆书言觉得有些烦,眉心拢起,抿了抿唇,不再搭腔。
十五六岁的赵行乐生的明艳动人,双眸灿烂如星辰,她眉目之间都藏着高高在上的骄傲,她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径直坐在他身边,“我叫赵行乐,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书言打小就沉默寡言,他良好的教养使得他不得不要回答她的话,尽管自己并不是很喜欢莫名其妙就出现的人。
“陆书言。”
“我听说过你。”
“嗯。”
赵行乐这句话也不是因为想要和他套近乎才说出口的,她爹的口中还真的常常会提起陆书言这个名字来,总是揪着她哥的耳朵,忍不住嚷嚷,你看看陆书言,和你一样大,却比你听话多了,课业也做的比你好的多,你什么时候能和他一样,我就谢天谢地烧高香拜佛了!
赵行乐不知道陆书言对她的印象从第一面开始就不太好,话太多,他嫌聒噪,陆书言喜欢那种一天都说不上两句话的人,最好和他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树下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
其实他刚才也没有骗赵行乐,他身子骨不是很好,常常生病,便很少出门,平日里只有书本与他作伴,连生人都很少会见。
回到家中,赵行乐便开始旁敲侧击的询问陆书言的消息,她脸上藏不住事,兄长稍微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便打趣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不会是喜欢他吧?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可没听说过陆书言喜欢过什么女孩子,他的眼睛里向来都只有他的书,你若自己撞的满头的包,疼也是活该。”
赵行乐同她的兄长想的却不太一样,她心里暗暗窃喜陆书言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才好呢!以后她常常去陆书言的面前转转,指不定他渐渐就会觉得自己是不太一样的。
就这样,赵行乐从那天之后便常常在陆书言面前晃,的确如她兄长所说,这人反应淡淡,总捧着他的书不放,从来不肯拿正眼看她。
久而久之,赵行乐也觉得心寒了,好像眼前这人是块捂不热的石头,摸着哪哪儿都是凉的,和父亲回封地之前,她百般不情愿。
这日,她照旧去找陆书言,坐在他面前,唉声叹气,故意打扰他看书。
果不其然,陆书言看着她的眼神比起之前来更加不耐,她双手托着下巴,怅然道:“明天我就要走了。”
陆书言手指微顿,淡淡回话,“哦。”
“你……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去找我玩。”她也不好意思把话说的太露骨,毕竟还是个女孩,且还是未曾说亲的女孩,若是表现的太急切,让人看了笑话也不好。
陆书言神色未动,平平淡淡的回了一个字,还是那个“哦。”
赵行乐明白他冷淡的性子,却也还是不甘心就这样算了,她对他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要不要去找我玩?”
陆书言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紧攥着书,低垂眼眸,“若是得了空闲我会去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捂着唇咳嗽了起来。
按理说,他如今这身体着实是不能出远门的。
赵行乐听了他这句话十分的高兴,笑眯眯道:“那到时候我等你过来。”
“恩。”这声音小如蚊鸣。
回封地的日子往后拖了几天,赵行乐在京城里也就多待了几天。
京城离封地路途遥远,此去一别,下次见面估摸着就在很久以后了。
赵行乐这几日就常常黏在陆书言身边,总是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去都是她从书里找来的。
倒不是她有多想知道答案,只是她同陆书言常常没什么话可说,她又不是个能静下来的性子,便开始自己找话,以前他是从来不肯搭理她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马上就要离开了,惜字如金的陆书言破天荒的愿意同她多说几个字,几句话了。
临别之前,陆书言总算是放下手里的书,憋了好半天,嘴里蹦出来来几个字,他一字一句道:“你……路上小心些。”
近来流寇众多,他总归还是担心她的。
赵行乐笑眯眯的回道:“好的呀,你也要保重身体。”
他身体从小就不好,脸色苍白如纸,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我会的。”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真正使得两人反目成仇的变故就发生在几天之后。
赵行乐的父亲奉命查抄了他叔父的府,将他叔父捉拿下狱,陆书言不是不讲理的人,也没有因为这事而迁怒于他。
可怪就怪在,赵行乐恰巧在这时发现他叔父的亲女儿,也就是他一直疼着的堂妹给他下药的事。
当年陆书言的确是早产没有错,可身子骨在怎么差也没有差到走两步就咳血的地步。
这都是他堂妹有意在他的药中放了毒的缘故。
赵行乐知道这事后怒不可遏,提着剑直接找上他的堂妹。
哪知这人死不悔改,在她面前笑出了眼泪,“我只是太喜欢他,这样他就不能离开我了,他病重没关系,我会照顾他一辈子的。”
赵行乐被这话震的头皮发麻,手里的剑比想的更快,一剑刺中了她的心口,当场丧命。
这一幕,不偏不倚全都让陆书言看了过去,之前那些话却是不曾听见。
他是个极度能忍能伪装的男人,擦了擦唇边流出来的血,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那里。
这天后,陆书言便发起了高烧,梦里的内容模糊不清,多半都是赵行乐还有她父亲一个个将府上的人都杀光了的画面。
他醒来后,这个府上该走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
陆书言脑子虽然混沌,但记忆清晰,还记得赵行乐杀了他的亲人时的画面。
他的脑海中忽然跳出四个字,那便是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