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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衍吃面吃到一半,他爸交给他一个任务。
去文化街拿一幅祝寿要送的画。
“上次我带你去过,文化街第二条岔路口进去,三楼有一个‘清风居’,何逢之开的,按辈分你得叫他爷爷。”季宿风说,“我和你妈今天很忙,要带你妹妹打疫苗,还要给她检查下身体。”
“谁过寿啊?”季衍问了一嘴。
江知颂说:“祝家老爷子。”
祝家在晋城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祝老爷子早年上过战场,获得过几枚勋章。
祝家往下几代从政的从政,经商的经商,家族一派繁荣昌盛,在晋城这块很有话语权。
江知颂和祝家最小的孙子辈祝泓易合作过几次,关系还不错,也被邀请了参加寿宴。
聊着聊着,江知颂说把老房子买下来了,准备搬回那里住。
季宿风不高兴了:“你小时候和我们那么亲,怎么长大反倒开始生分了。”
“卧室今天早上就给你打扫好了,”沈宁钰跟着劝他,“在家里热闹一点,你一个人住我们不太放心。”
季衍当做没听见,喝了一口面汤。
季卉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你是不是欺负知颂哥哥了?”
季衍捏住季卉胖嘟嘟的脸颊:“欺负了又怎么样?你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行了,别捏你妹妹,小心脸给她捏大了。”沈宁钰把季卉从季衍的手下解救出来。
季衍和江知颂之间发生了什么,沈宁钰不太清楚。
她问季衍,季衍不说话,问江知颂,江知颂也沉默。
他们以前没闹过矛盾,因为江知颂脾气极好,对谁都斯文礼貌,更不用说对季衍了,几乎算得上是无底线的纵容。
从小时候开始,江知颂就在照顾他。
幼儿园的时候给他削铅笔,喂他吃园里的午饭;初高中给他写检讨,帮他划重点压题;等上了大学,江知颂甚至修了双学位,就为了给季衍补课,怕他挂科。
季衍犯了错,江知颂帮他背锅,挨打,江知颂也护着。总之就是见天儿给季衍收拾烂摊子。
可沈宁钰还是有点疑惑,季衍脾气虽然不怎么样,但在江知颂面前,还是很乖的,江知颂说的话比她和季宿风的话还管用。
只有江知颂能摁住他,这回怎么没摁住了?
沈宁钰收回思绪,对江知颂说:“别搬了,就在家里住,你和季衍都多久没见了,住一起培养培养感情。”
再大的矛盾,朝夕相处之下,也能慢慢磨合。沈宁钰希望他俩关系能和以前一样好。
这一年多,季衍时常心情不好,一喝多就对着阳台上的盆栽骂江知颂,骂到后面委屈上了,眼睛红红的,跟要哭似的。
沈宁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江知颂笑着答应:“叔和宁姨都这样说了,我再拒绝就太不识好歹了。”
季宿风和沈宁钰这才高兴起来。
季衍见他爸妈被江知颂哄得一愣一愣的,隔着果汁杯瞄了江知颂一眼。
他总觉得这走向有点过于流畅了。
季衍没多想,把面吃完,又喝了一口面汤。
“我上午得去公司一趟,下午去拿画。”季衍问季宿风,“应该不着急吧?”
季衍愿意把心思花在工作上,季宿风很欣慰:“不着急不着急,你记得去拿就行。”
季衍急匆匆走了。
江知颂今天也要出门落实一下公司搬迁的事。
他的助手周勤早几天回了晋城,把各项事务安排得差不多了,算好时间来接他。
周勤到的时候大家刚好吃完了早餐,还带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江知颂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分别递给季宿风和沈宁钰。
江知颂笑着说:“我上次出差的时候参加了一个拍卖会,觉得你们会喜欢,就买下来了。”
一个是和田青玉象棋,一个是成色极好的翡翠戒指,还有一个是给季卉的平安锁。
一看就价格不菲。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季宿风不赞同地皱起眉,“把东西退了。”
季宿风喜欢下象棋,沈宁钰爱收藏珠宝,江知颂心思细,送的这些东西,礼重情意更重。
不止这次,江知颂自从工作了,时不时地会给他们买礼物,就连和季衍闹僵的这一年多也没断过。
季宿风知道江知颂对他们是打心底的好,但当长辈的,看不惯孩子乱花钱,每次都会说江知颂,可江知颂压根不听。
“没花多少钱,”江知颂给季卉带上平安锁,“买个开心而已。”
季卉笑得眼睛弯弯:“谢谢知颂哥哥。”
江知颂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叫沈宁钰试一下戒指合不合适。
戒指尺寸刚好,沈宁钰掩饰不住喜爱,对季宿风说:“行了,别说知颂了,人家也是一番心意。”
说是这样说,沈宁钰过几天给季衍转零花钱的时候,也给江知颂转了一大笔。
美其名曰:自己家的孩子,得一视同仁。
季家还真不缺钱,季宿风是做珠宝生意起家的,父辈有不少资产,再加上江衡南这些年明里暗里给了很多资源。
累积下来的资产够季衍挥霍好几辈子。
季衍去自家公司走了下过场,然后偷偷溜去玩车了,傍晚季宿风发视频过来的时候,季衍正在赛车场上挥汗如雨。
季衍跑完一圈,把车停到停车位上,回了个语音过去。
季宿风催他去拿画,季衍一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爸,我刚才在开会,手机调了静音,没听见。”季衍连忙摘下手套,说,“我现在马上去文化街。”
挂了电话,季衍换下赛车服,去停车场开车。
回去的路上开始下雨,季衍不太喜欢下雨天,觉得雨淅淅沥沥下起来惹人烦。
季衍踩着油门,没多久就到了文化街。
按记忆找到了清风居,季衍站在古色古香的大门前,看了看同样风格的窗棂,确认了一遍没找错,礼貌地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看上去精神矍铄。
季衍笑着和他打招呼:“何爷爷,我来拿画。”
“进来吧。”何逢之笑眯眯地应道。
何逢之在艺术界很出名,一手国画堪称出神入化,季宿风和他认识很久了。
这回祝家老爷子过寿,季宿风不知道送什么好,想到他参过军,便托何逢之以祝老爷子为原型,画一幅战场杀敌的画。
一进门,季衍四处望了望。
地方很大,一色的中国风布置,周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
何逢之递给季衍一个卷轴,季衍有点好奇,问能不能打开看看。
何逢之便打开了卷轴,季衍以前接受过艺术的熏陶,但没熏陶成功,看到画的时候,想夸又不知道从哪夸。
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真好看。”
何逢之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突然发现人物衣角那块有好几处阴影没处理好。
“画我还得修一下,”何逢之思索了片刻,把画卷起来,对季衍说,“你先回去,我明天把画送去你家,正好和你爸很久没见了。”
季衍没看出来哪里要修,听何逢之这样说,便应道:“好的何爷爷,那我先回去了。”
季衍转过身,摸出手机和季宿风报告这事,没走几步,不小心撞到个人。
那人手里的宣纸撒了一地。
季衍说了声抱歉,然后弯腰捡纸,抬起头的时候,撞见一张熟悉的脸。
他的大学室友,谭章远。
季衍立刻往后退,忙不迭地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
谭章远站在原地,凝视着季衍。
何逢之见了,笑呵呵地问:“你们认识?”
谭章远小声地说:“大学同学。”
季衍没说话,绕过谭章远,跟躲病毒似的,大步离开。
外面下着雨,走廊装的是声控灯,有点不灵敏,季衍冷着脸,在一片黑暗中下了楼。
谭章远蹙着眉,将散乱的宣纸捡起来,忽地向暗悠悠的走廊尽头看了一眼。
回家的路上一路红灯,这个点又刚好是下班高峰期,堵得要命,喇叭声此起彼伏。季衍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骂完,想起刚才捡了宣纸,拿车里的水冲了下手。
手是冲干净了,回忆却开始作怪,让季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谭章远是他的大学室友,从小学画画,一直想考美院,但家里不让,觉得画画只是爱好,不能当正经工作,瞒着他改了他的高考志愿。
谭章远上大学之后,整个人就有点神经兮兮的。
季衍听说了这事,挺同情他的,平日里也把他当朋友。
有一次国庆放假,寝室就剩了他和谭章远。季衍半夜起来上厕所,睁眼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不对,然后发现谭章远坐在他床上,一手拿画笔,一手拿颜料,在他衣服上画画,嘴里喃喃道:“缪斯……我的缪斯……”
说完附下身,用神经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季衍脑子蒙了,手抖得不行,在他伸手碰到自己之前,把他踹下了床。
当晚,季衍翻墙去了酒店,第二天马不停蹄搬去了校外,并且再没和谭章远说过一句话。
其他室友问过季衍退寝的原因,季衍要面子,只跟他们说是因为自己不习惯集体生活。
他把那天晚上的事烂在了肚子里,谁都没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