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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秀醒来的时候发现庭院里依旧是夜晚,檐上屋灯光芒昏黄,有飞鸟落在院中石灯上梳理羽毛,庭院地面却淌着一层薄薄水迹,随清风晃荡出一小圈涟漪。
玄蓬真君见她看得入迷,淡声道:“这阵法名叫水月镜花,可以掌控范围内的一切变化。”
苏秀懵懂点头,眨着眼坐起身,以崇拜的目光看他,无声表示小师叔真厉害。
这样的目光玄蓬真君见的只多不少,却因对象是苏秀时总不自觉地心生在意。
“我刚好像是睡着了……但应该就睡了一小会。”苏秀道。
玄蓬真君颔首看棋桌:“已经天亮,是宗内弟子晨练的时间。”
苏秀:“……”
这不是一觉到天亮了嘛!
她默默捂脸,“师叔,我不是故意的……我见你还坐在这跟我下棋以为我只睡了一小会……”
玄蓬真君淡声道:“无碍,这盘棋还未分出胜负,等你有空再来继续。”
苏秀起身道:“好好,等我练完功晚上再来!小师叔我们晚上见呀。”
玄蓬真君被“晚上见”三个字说得微愣,平静幽深的眼眸注视着苏秀御气疾影离开阁楼,手中的棋子始终没有落下。
苏秀在北山一夜未归,怀明真君知晓这事时当即一口茶喷出来,下意识问:“白滕呢?!”
早已调查清楚的大徒弟说:“白滕昨夜外出,不在山中。”
二徒弟安抚道:“师尊不必激动,师妹不是去找玄蓬真君的嘛。”
说得没错,那丫头是去找玄蓬又不是去找白滕。
怀明真君擦了擦脸,是他那正直清冷的师弟就放心了。
等苏秀回来后,面对师尊与师兄们的问话,她老实回答:“我跟小师叔对弈,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原来如此,是两人下了一晚上的棋而已。
大家都很放心,就算苏秀今晚继续去北山也不再多问,哪怕她又是一夜未归,连着七八天,在师兄们眼里,都是师妹勤学刻苦,努力向玄蓬真君讨教棋艺,值得鼓励,不能打扰。
只有爱找玄蓬真君对弈,毕生追求就是赢他一局的风颂长老知道,这俩人下的棋很诡异。
“五子连成一线是什么意思?还有这种棋法?”
玄蓬真君:“你试试。”
风颂长老不屑一顾:“试试就试试。”
几次输给玄蓬后,风颂长老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起来,苏秀来时就见玄蓬真君坐得端正优雅,静静等待着愁思苦想的风颂长老落子。
玄蓬真君无情道:“你该走了。”
风颂长老大惊:“还没下完!”
玄蓬真君微抬下巴,不容拒绝道:“到时间该换人了。”
风颂长老不太服气,便挪了位置坐在一旁看苏秀与玄蓬对弈,期间会忍不住唠叨几声,苏秀听得有点拘谨,玄蓬真君便道:“观棋不语。”
这下安静了。
风颂长老越看越不是滋味,几次抬头瞅瞅玄蓬真君欲言又止。
啥意思?
你跟我对弈雷厉风行恨不得三子封杀直接下一局。
跟这小弟子却不慌不忙缠缠绵绵,棋桌都快布满装不下了!
风颂长老恍然大悟,愤而佛袖离去。这地方,不是人呆的。
等风颂长老走后苏秀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玄蓬真君抬首看她:“笑什么?”
苏秀指了指棋盘,“你是不是故意气风颂长老的呀?”
玄蓬真君静静地看着她,姿态从容淡定。
苏秀与他相处有段时间,多少了解他,见他静而不语的模样便知道是故意的,笑了好一会。
玄蓬真君捻子轻敲棋桌:“专心。”
“好好。”苏秀笑着单手扶额,起初她还会怕玄蓬真君嫌她烦她,如今却是不怕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不自觉地就道,“师叔,过两天我就要下山历练啦,是跟二师兄一起,南边某个镇子被妖气吞噬严重,所以这次历练也算是宗门接的除灵任务,得好好做,才能不给宗门丢脸。”
玄蓬真君说:“以你的状况,不应该外出历练,也不该再用任何灵力术法。”
苏秀听得微微睁大眼:“那我岂不是个废人?”
玄蓬真君蹙眉,略有不赞同地看她一眼:“并非此意。”
她垂眸盯着棋盘思量道:“只要避免不伤到神魂就好啦,到时候我会带很多法器护身的,去的也不止我一个人,还有……”
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原著剧情,心里咯噔声。
原著里二师兄因为不放心她身体状况和白滕的关系,便跟着一起去,然后为了女主与白滕打起来受伤,也因此被白滕记在黑名单里,还为此折了他的剑。
苏秀不由皱眉犯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不能让二师兄去了。
“总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苏秀略过这个话题。
玄蓬真君察觉她情绪不对劲,却没有逼问,任由她转移话题说些高兴的事。
这次苏秀没有留宿阁楼,早早地就回去南山,留下玄蓬真君独自面对胜负已分的棋局良久。
接着苏秀好几天都没去北山。
她忙着给自己找法器,并说服二师兄不要跟着她一起。
下山当天,二师兄道:“放你一个人去怎么行。”
苏秀耐心道:“二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二师兄蹙眉:“那你拿这么多法器做什么?不就是没信心才要拿这么多护身吗?”
苏秀面不改色道:“这叫做以防万一,何况这次历练去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北山的几名弟子走过来,为首的正是好些日子不见的白滕。
他沉着脸,努力做出一副看不见苏秀的样子,却还是在走过的时候忍不住以余光瞄她,却发现苏秀根本没看自己,还在跟二师兄唠叨,心中郁结。
二师兄倒是瞪着下山的白滕背影道:“正是因为不止你一人我才不放心。”
苏秀说:“二师兄,你本来也有不少事要忙,又是修炼晋升关头,不能出差错。”
二师兄正要说话时又听苏秀道:“何况我已经约了小师叔,他会跟我一起去的,小师叔近日正好要外出。”
“……真的?”二师兄迟疑道,“玄蓬真君会去?”
苏秀重重点头:“嗯!前几日我们对弈时说好的。”
二师兄信了。
他唠叨几句让苏秀照顾好自己,这才目送她一个人下山去。
苏秀心里也松了口气,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这两位师兄和与男主有“血海深仇”的师尊才行,总不能重蹈覆辙,让他们再折在自己或白滕手里。
她心里装着事,下山也不着急,没有御气疾影,就这么漫步走着。到山下已是快一个时辰,却见站在山脚处的白滕蹙着眉瞪她,不耐烦道:“你下个山怎么这么慢?”
苏秀见到他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竟是:他该不会是特意等在这准备打一架吧?
“关你何事。”苏秀径直越过他往前走去。
白滕冷笑声,走到她前方把人拦住:“苏秀,我可是担心你神魂不稳,出行在外怕遇妖魔再受伤,所以特地在这等你。”
苏秀抬眼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没有半分曾经该有的欢喜与期盼,白滕被这陌生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很是不舒服。
“你做这种惹人烦的恶心事还想我夸你吗?”苏秀脆声道。
惹人烦的恶心事……白滕瞬间气血上头,恼得不行,咬牙道:“苏秀,你以前做这种事的时候我可是……”
苏秀打断道:“你也是这么说的啊。”
白滕刚升起的怒火瞬间熄灭,他憋着一口气又像是拿苏秀没办法似的恼怒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秀要走,又被他拦住,秀眉微蹙,不悦地看着他。
白滕语调晦涩道:“我以前说烦你,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秀静静地看着他。
这种沉而静的姿态不知为何让白滕想起他的师尊,一时间心中慌乱。
他张嘴欲要继续解释时,却听苏秀嘲笑道:“你想说,以前那么对我是因为我师尊是你的杀父仇人,所以你没法喜欢杀父仇人的徒弟。”
白滕震惊当场,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拦住她的双手瞬间没了力气,缓缓落下。
这就是原著中洗白男主的理由。
因为原女主的师尊是他的杀父仇人。
所以白滕就算对女主动心,却也忍着,表现出讨厌女主不耐烦,认为自己一心复仇,谁知后期杀了女主后,才知道真相:
原来是他父亲偷袭怀明真君,却反被怀明真君的师弟玄蓬拦截反杀。
他不仅为此杀了心爱之人,还拜了真正的杀父仇人为师。
苏秀却不觉得白滕可怜,毕竟全篇被白滕虐身虐心最后还死了的是“她”。
“你……”白滕一时失语,嗓音哑得不行,“你是怎么……”
苏秀说:“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就别在我不喜欢你、也不再缠着你的时候反而主动凑上来纠缠不休,这已经不叫烦人精,而是犯贱。”
“苏秀!”白滕急红了脸怒喝一声,“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苏秀要往前走被白滕拦下,触发了她身上的护身法器,金光横扫散去将白滕逼退,他抬眼看苏秀时已是眼角泛红,颇有点失去理智的神态。
白滕沉声道:“你今日不说明白,休想离开。”
苏秀却不慌不忙,对比白滕的焦急恼怒,她却只是眨眨眼,笑道:“好呀,那就在这耗着,等我师兄和师尊发现我的护身法宝在山下有动静赶过来,然后将这事弄得全烈阳宗都知道,到时候就说你拜入烈阳宗居心不良,一直以来隐藏实力,就为了夺烈阳宗心法与神器,再杀烈阳宗长老——”
她每说一个字白滕脸色就阴沉几分,对眼前陌生的苏秀心绪难明,哪怕这人拿捏了他最重要的秘密,却又不忍下死手。
白滕平复心绪,抬手指向苏秀:“既然我们同是外出历练,这一路上,我们有的是时间。”
话音刚落他便朝苏秀下了一个困阵,却在阵法刚落时被飞来的金光碎掉。
两人皆是一愣,苏秀似有感应地回头看去,见到山中那位白衣仙缓缓收手,眉目沉静地望着山脚两人。
苏秀与白滕脸色微变,此时他俩倒是默契的都是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表情。
“师尊……”
“小师叔……”
两人同时开口,白滕朝苏秀看去,被苏秀瞪了眼。
玄蓬真君见他俩之间的气氛颇有一种“彼此之间才知道的小秘密”后缓缓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