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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凡的情绪总算提升了一点:“所以说我是音乐天才,你这下信了吧?”高莉莉跟张不凡开玩笑时,一说到天才,都故意把天字的声母“t”发成“d”,说成是“癫才”。
“信了信了。”高莉莉由衷地说。
“非常好听,如果真是可以在毕业晚会上唱这首歌,效果一定很好。”刘利敏脱口而出。
高莉莉急得直朝刘利敏使眼色。
刘利敏这话说出口,自己也非常后悔。她一向做事稳重,本来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但是刚才确实是被这首歌打动了,也把她的思维搞乱了,脱口就说出了这句话。
张不凡苦笑着看了刘利敏一眼,呆了一呆说:“我身体不怎么好,可能是感冒了。”
他摸一摸自己额头:“是有点感冒了,看来要回去躺躺才行,班长,你自己再巩固一下姿势和手型,明天我再借两本吉他教材给你,练习一下音阶,打好基础,过两天正式学弹练习曲,我先走了。”
他谢绝了刘利敏要送他去校医处看病的好意,把吉他交给刘利敏,就出了琴房。
他走后,刘利敏说:“这病来得好怪,找邱素萍前还好端端的,就差没飞起来,一回来病就冒出来了,就算女生宿舍楼是大冰柜,他也进不去呀。”
女生楼有管理员,通常都是男生免进的。
高莉莉说:“我倒觉得他生了病还好些,至少能认真地唱一回歌了。”
刘利敏见邱素萍正若有所思的低着头,就试探着说:“邱素萍,是不是……张不凡找你时,发生了什么事?”
邱素萍咬咬嘴唇说:“谁知他是怎么回事,我又没有闭路电视系统可以监视到他。”
刘利敏和高莉莉交换了一下眼色,带着吉他离开了琴房,路上,高莉莉说:“有点不对劲。”
“我也是这样觉得,张不凡去之前还好端端的,回来情绪就不同了,还有……”
“我说的是你……刘利敏,你刚才跟张不凡说了什么?要不要我提醒你?”高莉莉急的时候就叫名字。
刘利敏拍拍脑袋,懊恼地说:“不许提醒我……”
这种拿盐往别人伤口上撒的事,她也是第一次做。
都怪那首歌是太动人了……
好在高莉莉的思维发散性随意性都很大,马上把她从这个焦虑中拉开:“你说,张不凡和邱素萍是不是闹起来了?我感觉有点像。”
刘利敏点头说可能是。
回到宿舍刚放好吉他,隔壁李园过来说:“你们听说了没有,刚才邱素萍把张不凡骂了一顿。”
谜题破解了,高莉莉说:“真的吗?”
李园绘声绘色:“很多人都看到了,就刚才,半个小时前吧,张不凡到女生楼前面大喊邱素萍的名字,显得好亲近的样子,结果怎么着你们猜?”
“说呗。”高莉莉有点急,李园明明先给出了结果却还卖关子,犯傻呢。
“邱素萍从房间里跑下去,跟他说,张不凡,谁让你来宿舍楼找我的,谁给你的权利?你别以为我跟你学钢琴是因为我喜欢你,你觉得你配吗,你懂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从今以后,不许再来找我……”
刘利敏和高莉莉相看一眼,刘利敏说:“不可能,邱素萍修养那么好,真的会这么骂张不凡?”
“但很多人都听到了,就是这么骂的。”
“你亲耳听到了?”
“隔那么远我们听到才怪了,但看得很清楚,邱素萍很生气地走下去跟张不凡说话,然后坐上车就走了,张不凡一声不敢吭,在原地发了一阵呆才离开的,挨骂是肯定挨骂了。”
张不凡死敌卢莺莺从走廊上回来,幸灾乐祸地补充。
“一二三楼有很多人都听到了邱素萍的话,就是这么骂的。可能张不凡看到快毕业了,等不及向邱素萍表白,结果人家邱素萍根本没这样想,劈头盖脸臭骂了他一顿,这下可把这丑八怪给伤心死了,哈哈哈,看他还得意不……”
卢莺莺对张不凡强这么讨厌,是因为跟张不凡给过她一句评语“媚而不美”,这伤害了一向自视美貌的卢莺莺的自尊。
但公平地说,“丑八怪”三个字加到张不凡身上更不公平。
张不凡只要拾掇一下,精心打扮下,再把那多出来的一点胖给减掉,在外形上,绝不会比班上公认的白马王子方松得分低。
经她们这么一说,好像一切就合理了,难怪张不凡一个下午都没和邱素萍说过一句话,两人之间眼神也不曾有过交流,彼此都在回避,原来是张不凡挨骂了,还骂得不轻。
可怜的张不凡,刚刚拒绝主动和邱素萍断交而失去了上舞台的机会,又遭遇了这打击,惨得让刘利敏都忍不住同情他了。
当晚的晚读课上,班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晚读课轮流读报是这所师范学校为加强学生基本功专设的一种训练手段。今天轮到潘良读报。
他登台前,拿着一份报纸和同桌在那里怪笑的模样就让刘利敏心里嘀咕,不知他会读出什么样的东西来。到他一面拼命压住笑一面到讲台上站定时,大家的好奇心全都被他挑到饱满。
潘良对一切基本功的训练都不热心,认为纯粹是小孩的玩意,读报时总是一副敷衍了事的态度,今天明显不同,很正规地说:“现在轮到我读报,我读的题目是──师父轶事。”
他的同桌便忍不住“哗”地笑得伏到了桌子上。
潘良在众人期盼的眼光中开始一本正经地读起来:
“师父这一称呼易使人误解,以为是一位至少年过不惑,神态威严不失慈祥的男性,其实并不,他年仅十八,是一位在校中学生,神态也不威严,总是笑咪咪的,但只能说是乐观开朗,不能算是慈祥。
“师父是个不够正经的中师生。举个例子,师父刚入学时,新同学开座谈会,一是谈心,二是自我介绍,但由于彼此陌生,大家都很拘束,举止谨慎,说话小心,至于自我介绍,则是谁也不敢先行,推来推去。
“师父位居中座,本来轮不到他,他见状按捺不住挺身而出,背书一般爽爽快快地将姓名籍贯一气报出,顿一顿,又作害羞状添上一句,‘男,十六岁,未婚。’这画蛇添足的一句马上引起哄堂大笑,把大家的拘谨全扫去了。”
听到这里,大家才知道为什么潘良选读这篇文,皆笑得前仰后合,纷纷叫出张不凡的名字来,并把目光看向张不凡的位置。
大家无不清楚地记得,张不凡当初就是这么介绍的。
这时才发现,张不凡的座位空空如也,还在委屈地等候主人大驾光临呢,大家笑得更热烈了。
停了一会,给大家闹够了后,潘良继续往下读,不过后面所叙述的事情,大家就不怎么熟悉了,所以兴趣降了不少,教室也恢复了嘈杂,潘良也就含含糊糊的囫囵了过去,读完时,教室已经乱成一团。
大家纷纷问是什么人写的,潘良回答作者叫闻非,这没人认识,然后就议论文章究竟是不是写张不凡,有说是,也有说不是,说是的,是因为第一件事是张不凡做过的,说不是的,是因为这事在本班发生,本班显然不会有张不凡的弟子,所以应该只是巧合。
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借机争论一下未尝不可。
本来这所学校有个奇怪的现象,自习课多半热闹嘈杂,读书课多半安静肃穆,这时是读书课时间,竟也声音琅琅,直扑云霄,不明真相的人大概以为这班学生正在为毕业考试作最后冲刺。
刘利敏坐在靠前位置,抢先从潘良手进而到了报纸,重新看了一下,后面还写了师父的一些趣事,最后说:“古人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性也’,师父癖与疵俱全,应该值得一交吧。”
她满腹疑问,猜不出究竟是不是写张不凡,因为这文章的文风是男生文风,而张不凡是不收男弟子的。
张不凡赶到教室时,教室正在逐步恢复平静,他的到来又立刻引起了骚动,有“白马王子”之称的方松不失时机一声“师父你才来呀”的“娇叫”触发了所有蓄劲待发的笑神经,大家一面回头看张不凡,一面轰然大笑。
张不凡面对如此豪华的欢迎场面显然缺乏思想准备,干脆捂住脸道:“你们干嘛这样看人家呀,羞死人家了嘛。”
忸怩中摆动腰肢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大家笑得更欢了。
张不凡刚刚坐好,就有人抢到报纸拿给他看。
张不凡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不明所以地接过报纸,在余剑的指点下,找到了要看的那一篇,看了一会,他也笑了,众人也就会心地笑,可是一会儿他就看完了,并不象众人预料的那样一蹦三尺高兼说怪话疯话,而是把报纸直接放到一边。
大家便纷纷问作者是什么人,写的究竟是不是他,张不凡说不是他,所以也不认识作者,然后就拿出一本书来看。
大家都有些扫兴,好像是白开心了一场似的,因为以张不凡那种张扬的个性,如果真的是有人写他,他应该不是这个表现的。
一直到下晚自修,张不凡都是这个很难得的安静的状态,不声不响,不叫不喊,下了课也只是坐着发呆,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到这时刘利敏终于确定,传闻可能是真的,张不凡挨骂了,不然情绪不可能这么低落,比前天还低落,前天只是情绪不高,时不时发一下呆,发呆量是一个点一个点,现在则是大面积发呆。
而以张不凡小病装大病的习惯,能来教室就表明没有真的生病,没生病却提不起精神,就是受到打击了。
以他现在的抗打击能力,一般的打击对他无效。
所以,只可能是邱素萍给了他当头一棒,狠狠地骂了他。
可是,邱素萍修养这么好,真的会那样子骂他吗?
按理说,张不凡和邱素萍闹翻能减轻整个班级尤其是班主任的压力,刘利敏应该开心的,但不知为什么,她却有点于心不忍,很想去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