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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察系统520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白霜行不动声色,垂下眼睫。
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轻灵柔和,不像白夜里的其它怪物那样满怀恶意,却也正因如此,显得格外怪异——
在绝大多数时候,温柔亲近的表象之下,是阴毒险恶的杀意。
对方身份不明,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言听计从,微微皱起眉:“回答我的问题。”
白霜行语气冷淡:“你是谁?”
对方一顿,轻笑出声。
“我没有名字。按照你们人类的习惯,你可以叫我安娜,塞西莉娅,多洛莉丝……甚至‘小红’。”
女声说:“很抱歉,现在的我处于被封印状态,如果向你透露太多信息,会被白夜主系统察觉。”
一瞬间,白霜行想到修罗。
修罗的灵魂被分成一千块碎片,其中之一被困在第三精神病院里。
即便只是一块灵魂碎片,他的实力也强得可怕,成功入侵白夜系统后,进入每个挑战者的意识之中,伪装成系统与他们沟通。
——此时此刻,这道在脑海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同样是侵入了她的意识。
白霜行没说话,迅速分析。
现下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声音是白夜设下的陷阱,用来对她进行蛊惑,引她渐渐步入死亡。
第二,能瞒过监察系统,与她单独交流……
声音的主人,很可能是独立于白夜之外、与修罗相似的存在。
白霜行:“你为什么忽然找上我?”
“我窥探过监察系统的意识,在那里,见到有关你的信息。”
对方尾音含笑,吐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噙着浅淡柔意:“【神鬼之家】……很有趣的技能。”
联想到修罗的所作所为,白霜行挑眉:“你想让我使用技能,把你带出白夜?”
“嗯。”
女声笑意加深:“在你身上,有修罗刀的气息……他是你的‘家人’之一吗?”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话题。
白霜行一怔:“你认识他?”
修罗实力深不可测,普通鬼怪太过弱小,很难精准感知到他的气息。
更何况,进入白夜这么久,她与修罗已经分开很长一段时间,却还是被对方找到了蛛丝马迹。
这个骤然出现的“女人”,身份绝不会低。
“交过手而已。”
女声笑笑:“如果你能助我离开这场白夜,收到的酬劳,一定比他给你的多。”
言语间,对于修罗,居然还有几分轻蔑的意味。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的身份,很可惜,受主系统影响,我没办法告诉你真相。”
女声继续说:“不过……你们将要前往的目的地就是北边暗河,与我的诉求并不冲突。等你靠近我被封印的地方,我愿以契约为交换,换取你的助力。”
这位素不相识的姐姐,显然比修罗通达许多。
白霜行想,当初能和修罗签订契约,是她进行了一系列的威逼利诱。
这次倒是方便,她还没说一句话,对方就主动提出契约的事情,摆明了是想诚心合作。
女声说得没错,他们迟早要前往北边暗河,顺路就能找到她,不用花费多余的时间精力。
到时候签订契约,白霜行打开技能面板,一眼就能知晓她的身份,如果遇上个心怀不轨之徒,当场走人就行。
白霜行神色不变,在心里回应:“没问题。请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她承认,自己被之前那句“以及更多白夜的真相”吸引住了。
难道在对方手里,掌握着连修罗都不知道的情报?
耳边沉寂一秒。
对方轻声笑笑,语气仍旧温和:“期待与你的相见。”
女声顿了顿,最后道:“稍微提醒你一下,吸血鬼的设定是‘24小时之内必须饮血’……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来奇怪,白霜行从小到大听到过无数种声音,对于各种悦耳的声线并不陌生。
唯独现在响起的这道,能让她打从心底里感到舒适与宁静。
不过……饮血?
白霜行看向自己的人物面板。
【吸血鬼属性一:鲜血依赖症】
【二十四小时之内,你必须饮下足够多的新鲜血液。】
在这种地方,她从哪儿找血来喝?如果喝不到,对身体会造成什么影响?
总不能当场暴毙吧。
脑海中的声音消失不见,她整理一番思绪,重新看向一动不动的长衫小人。
白霜行扬了下嘴角:“怎么样?想好了吗?”
520:……
520:【5积分,不能再多。】
白夜积分等同于监察系统的身家,与它们的力量直接挂钩。
感谢白霜行的存在,只过去不到一天时间,就让它濒临倾家荡产了。
蚊子腿也是腿,如果依依不饶,这只羊很可能会被薅秃。
白霜行没有过多纠缠,点了点头:“那‘吸血鬼不能在阳光下出现’的设定——”
长衫小人双眼空洞无神,透出几分生无可恋:
【嗯,依你,都依你。你说得对,就应该按照你的意思,挺好的,去阳光下吧,它伤不了你。】
文楚楚:……
文楚楚小声:“520,是不是不太对劲了?”
薛子真颔首:“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开始摆烂’。”
终于解决了不能见阳光的难题,白霜行松下一口气,遥遥看向窗外。
在这处怪物的老巢,一共有两栋彼此相对的高楼。
她位于靠右一侧,能望见对面楼层的走廊。
食心魔已经离去,走廊中空寂无声,没有人影。
一轮太阳高高悬在半空,洒落千万点跃动的碎金,乍一看去光芒万丈、和丽明朗,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座不可能逃离的炼狱。
薛子真行动力很强,快步走向门边,试着开门。
由于背景设定在百年前,房门是老式的木质结构,内外都有门栓。
纸人们离开时,没把门锁上。
只需轻轻一拉,木门发出吱呀轻响,打开小小的缝隙。
“你们……”
长发女人从角落里站起身子,嘴唇发白:“你们要出去吗?”
文楚楚看她一眼:“一起?”
女人一愣,拼命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如果要出门,当心楼里巡逻的纸人。”
薛子真停下动作:“巡逻?”
她和文楚楚没进过喜轿,都是直接被传送到房间里,只在白霜行来时,瞥见过那些古怪的纸人。
如果是普通的纸……或许可以撕碎试试?
“它们,是食心魔的爪牙。”
长发女人小声说:“每层楼里,都驻扎着大概五个纸人,如果发现有人闲逛乱跑……会生气。”
短发姑娘目光颓然,补充道:“大部分时候,它们会把见到的女人痛打一顿,再将她们丢回房间里;如果有人反抗,下场只有死。”
文楚楚一愣:“被纸人杀死?”
“别看它们像是用纸做的,其实凶得很。”
长发女人急急解释:“我刚被抓进来时,同屋的好几个人计划着逃跑,跑到四楼,不小心被纸人发现了。她们觉得一张纸不算什么,抬手想把纸人撕碎——”
她打了个哆嗦:“没想到,纸人身体摸起来就像活人的皮肤,结结实实,根本撕不开。不但如此,它们力气还很大……是那种,能一拳打穿门板的大。”
白霜行皱眉:“那几个逃跑的人——”
“只活下来一个。”
长发女人神色戚戚,脊背轻颤:“她也伤得不轻,回来以后半死不活。我胆子小,没敢跟着她们一起逃跑,这些事,全是听她说的。”
白霜行没再开口。
长发女人说过,逃跑的女人们都和她同屋,现在这间屋子里,除了她们三个外来者,只剩下她和短发姑娘。
看短发姑娘的神态,不像是故事里活下来的幸存者,也就是说,那女人大概率也死了。
长发女人说得简短,言语间,却给整栋高楼罩上一层阴郁死气。
不知有多少女人葬身于此,想到这里,文楚楚打了个寒颤。
“说起房间,”白霜行想了想,轻声问,“每个房间里的人,都是固定的吗?如果藏到其它房间呢?”
长发女人用力摇头。
“绝对不行。”
短发姑娘说:“食心魔就像记住了每个人和每个房间的味道……只要有人私自调换房间,当它进餐时,第一个就会把那人抓出去。同理,嫁衣也不能脱下。”
白霜行颔首,与薛子真交换一道视线。
不久前她们推测过,在中午或傍晚,食心魔会选中挑战者作为食物。
那时白霜行还觉得纳闷,不知道它会怎样进行锁定,现在想想,答案昭然若揭。
只要循着气息,在白夜的意志下,食心魔能毫不费力将他们所有人置于死地——
包括分散在外的沈婵、季风临和陈声。
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长发女人忽地抬眼,声音很低:“那个……”
她语气迟疑,小心翼翼:“你们真的要出去吗?要不,还是别了吧。我在这儿待了很久,看到过十几个,不,几十个想要逃跑的人,没一个是成功逃出去的。”
“大部分人,在楼道里就会被纸人抓住。”
短发姑娘接着她的话:“就算能逃到一楼,一旦离开院子的范围,食心魔立马出现,还是活不了。”
她们在这儿待得久,也曾心怀活下去的希望,后来亲眼目睹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殒命,希望被一天天磨平,成了死水般的绝望。
逃跑唯有死路一条,留在房间里,还能勉强苟活几天。
白霜行柔和笑笑,摇了摇头:“谢谢。我们去去就回。”
“快看!”
她话音方落,一旁的文楚楚便低低出声,指了指对面的高楼:“是陈声和沈婵!”
白霜行心下一动,顺势抬眸。
两座楼房彼此相对,透过窗户,她能远远见到对面的景象。
在六楼和五楼,分别有两扇门被打开,从中走出两道熟悉的人影。
可惜没见到季风临。
薛子真没犹豫,飞快开门。
房门大开,沈婵一眼便望见她们,面露喜色,兴奋挥了挥手。
白霜行朝她比出一个“六”的手势,指指沈婵顶上的六楼,又把手压低,比划陈声的高度。
同一栋楼里的人无法互相看到,这是告诉沈婵,“陈声在六楼”的意思。
沈婵和她一向很有默契,立马明白其中含义,甚至举一反三——
先是比了个“三”的手势,又抬起右手,在自己头顶的半空左右摇晃。
看比划的身高,她的意思是“季风临在三楼”。
白霜行笑了笑。
“我们过去汇合吧。”
薛子真说:“陈声毕竟是个小孩,总不能让他去躲避纸人的抓捕。”
给陈声和沈婵分别比划手势、让他们退回房间耐心等待后,三人来到走廊,关好房门。
按照沈婵的提示,季风临在这栋楼第三层。
她们抓紧时间迅速下楼,果然,在三楼与季风临刚好遇见。
见到他时,文楚楚“咦”了一声。
根据背景设定,食心魔对人类新娘的血肉情有独钟,凡是被抓进这儿的女人,全都被套上了一件大红嫁衣。
只有季风临和陈声不同。
他们仍然穿着属于自己的衣服,在满目艳红里,氲出突兀的白与黑。
想来也对,要是真让季风临和她们穿得一样……
那白夜就真是有几分恶趣味了。
见到她们,季风临也怔了怔。
他记得白霜行是吸血鬼,这会儿却大大咧咧出现在阳光下,看样子,居然没受到丝毫损伤。
他下意识挪动脚步,为她挡下扑面而来的太阳光线;白霜行笑笑,言简意赅解释来龙去脉。
听完前因后果,季风临若有所思点点头,看向520的视线里,多出几分同情。
520:……
各位,别鞭尸了,它要脸,好吗?
距离食心魔下次出现,只剩下六小时不到。
他们没再耽搁,迅速下楼前往对面。
经过二楼时,路过楼道转角,白霜行瞥见一抹白色。
……来了。
她心下一沉。
长发女人说过,每一层楼里,都有五个左右的纸人游荡徘徊。
这是个非常恐怖的数量,只要行走在楼间,就一定会与它们狭路相逢,对此,白霜行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纸人晃晃悠悠,首先露出的,是它一双黑洞洞的无神大眼,以及嘴角上扬着的微妙弧度。
——不等纸人看清身前的景象,薛子真就已拿出事先在商城中兑换的小刀,直直刺向它脖子!
杀气来势汹汹,纸人发现不对,抬手试图阻拦,可惜为时已晚。
将它刺中的瞬间,薛子真面色微凛。
长发女人所言不假,纸人摸上去与人类无异,只不过冰冰凉凉,如同死去多时的尸体。
刺中它时的手感,实在称不上好。
她下手极快,瞬息之间割破了纸人的脖颈。纸片身首分离,软绵绵瘫倒在地,再无动静。
文楚楚的关注点与众不同:“你的手……”
纸人的身体锋利得不可思议,抬手阻拦时,边角恰好擦过薛子真手臂。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轻而易举刺破了她的皮肤。
皮肤破开,从中淌出滚烫的血。
文楚楚有些后怕,掏出之前兑换的止痛药,被薛子真摇头拒绝。
“小伤而已,我没事。这里不安全,还是先走吧。”
她说着低头,看向地上惨白的纸人尸体。
不等她开口提醒,季风临已俯身低头,将它捡起塞进口袋。
这次的队友,看来都挺靠谱。
薛子真松了口气。
纸人看上去不具备清醒的思维,但拥有一定的本能反应。
要是有谁在巡逻时发现同伴的尸体,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团乱麻。
白霜行看着她受伤的手臂,安静没出声。
血和嫁衣都是鲜艳红色,血渍在衣袖上晕开,本应模糊彼此的界限。
然而在白霜行眼里,血液拥有更为浓烈的色彩。
空气里明明没有任何特别的味道,她却嗅到十分浓郁的血腥气,心里隐约生痒。
鲜血依赖症。
这是吸血鬼的特性,更何况,她已经很久没摄入过血液。
心跳渐快,白霜行偏转视线,试图移开注意力,继续下楼。
薛子真身手最好,打头阵走在前头,季风临则在队伍末尾殿后。
来到一楼,视野变得开阔许多。
两栋高楼之间,是一处宽阔的庭院。
院落向左右两边延展而开,尽头处,分别横着两条丝绸做成的红线。
看样子,红线之内是安全的范围,一旦踏出界限,就会引来食心魔。
不过……所谓的“安全范围”,其实也并不能让人放松警惕。
白霜行看向庭院正中。
庭院宽敞,中央摆着十几架大红的喜轿。
喜轿本是吉祥美满的象征,此刻出现在他们身前,却仿佛浸了半干涸的血,色调暗沉,了无生机。
一架架轿子整齐排列,四面八方尽是压抑的红,搭配此地肃杀险恶的氛围,令人心里莫名发慌。
更不用提,在满园的血色里,还有一个个巡逻的纸人。
有的纸人被轿子遮掩身形,白霜行粗略数了数,大概有六个。
万幸不算太多,只要找准安全的时机,就能从中穿行过去。
眼见距离最近的纸人悠悠走远,薛子真迈开脚步。
繁多的喜轿构造出一个红艳艳的迷宫,行走其中,白霜行忍不住思考:
这条支线任务,到底代表着什么?
被肆意虐待屠杀的女人,在小巷里幽怨徘徊的红嫁衣,暴虐成性的怪物,还有怪物身边为虎作伥的纸人。
……等等。
联想起之前经历过的几次任务……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个猜想悄然浮起,白霜行脊背发冷,大脑嗡嗡一响。
也正是此刻,一阵阴冷凉风从身边掠过,在他们身侧的喜轿里,响起红帘被撩动的窸窣声音——
轿子里有东西!
白霜行时刻保持警惕,第一时间拉住身边文楚楚的衣袖,带着她后退几步,避开杀机。
与此同时,轿身轻轻颤动一下,红帘翻飞而起,从中探出一张纸人诡笑着的脸。
文楚楚心有余悸,倒吸一口凉气。
——这只纸人竟一直藏在轿子里守株待兔,感受到有人经过,便趁机对他们下死手!
她们后退的间隙,季风临握紧手中小刀,当纸人探头而出、挥动刀锋一样的右手,他也毫不犹豫欺身上前,一刀划破它脖子。
纸人碎作两半,狼狈摔落在地,他被险险划了条血痕,万幸伤口不深。
白霜行从地上捡起纸片,可惜嫁衣没有口袋,只能将它递给季风临。
薛子真左右环顾,忽地回头看向他们,声音低不可闻:“藏起来!”
白霜行心有所感,向拐角的另一边望去。
有三个纸人齐齐而来,清一色面带微笑、双颊通红,身上画着旧时期人们穿的灰色长衫。
纸人危险性不小,一时间遇上三个,仅凭他们很难对付,当下最好的办法,是尽快避开。
由于不清楚它们的行动轨迹,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显得不那么安全。
文楚楚没出声,指了指身边的喜轿。
轿子不大,最多仅能容纳两个人。
文楚楚和薛子真藏进左边,白霜行则进了右侧的一架。
和她一起的,是季风临。
身上的嫁衣又重又长,穿着有些行动不便。
白霜行记得短发姑娘“嫁衣不能脱”的忠告,进入喜轿后,不太舒服地拽了拽裙边。
季风临个子高,迈步而入,被撞了一下头。
这里空间太小,连直起身子都难,白霜行早有经验,弯着腰进来后,小心坐在边角的横木上。
见季风临茫然摸了摸脑袋,她没忍住,抿唇笑笑。
少年没出声,无可奈何看她一眼,保持着弓身的姿势,小心翼翼掀开红帘一角。
三个纸人晃动着身体,慢悠悠缓步前行,似乎感受到生人的气息,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季风临凝视着它们的动作,白霜行坐在一边,屏住呼吸。
好奇怪。
喜轿之中逼仄狭窄,空气凝固成浑然不动的一团,在极致的昏暗与寂静里,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在这种地方,当她试图呼吸……
季风临右手上的血痕,存在感便格外强。
在常人看来,血气微弱得难以察觉;于她而言,这股气息却浓郁得有如实体,每一丝一缕,都在不断挤压神经。
好香。
白霜行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她屏息凝神,强迫自己不去关注萦绕在鼻尖的气味,透过季风临身前的小小缝隙,观察那三个徘徊不定的纸人。
在原地停顿一会儿,没找到可疑人员,它们渐渐走远。
等纸人离开视线范围,他们就能从轿子里离开。
暂时安全了。
压在心口上的石头终于落下,白霜行松了口气,余光不经意间一瞥,掠过季风临侧脸时,她略微愣住。
对方沉默不语,低头垂着眼,正静静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季风临长睫轻颤,声音低得只能他们两人能听到:“……想要吗?”
这句话来得突兀,白霜行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指想不想吸食他的血液。
她应该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吧?
狭小空间里,响起衣物摩挲的轻响。
季风临撩起衣袖,露出方才被纸人伤到的皮肤。
他的穿衣风格总是很正经,平日里只能看出瘦瘦高高,身体的轮廓全被遮挡在布料里。
此刻袖口掀起,才显出小臂上匀称漂亮的肌肉。
在小臂靠里的地方,有一条纤长血口。
白霜行很有操守,当然摇头:“不用,谢谢。”
血气更加明显,她屏住呼吸。
“【鲜血依赖症】对于吸血鬼的限制,不是24小时之内必须饮血么?”
季风临说:“这场白夜将要持续的时间,一定远超24小时。”
他开口时,喜轿里很暗。
抬眼便是铺天盖地的红,置身其间,仿佛身边的一切都被压低了几度,显出灰蒙蒙的、让人心脏紧绷的沉色。
季风临双眼一眨不眨,眼底揉进几分格格不入的暗调,侧脸轮廓亦是模糊不清。
白霜行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拘谨的紧张,其余则是晦暗不清、让人看不大懂的情绪。
几秒钟的寂静里,没等她回答,季风临垂下眼,笑了笑:“纸人离开了,我们走吧。”
他说话时为她掀开红帘,阳光直射轿内,让白霜行眯起双眼。
她起身走向轿门,隐约意识到什么,经过季风临时,微微侧过视线。
四目相对,鬼使神差地,白霜行问他:“你……希望那样吗?”
让她咬开他的皮肤、饮下他的鲜血,他之所以主动提出来……这是季风临想要的吗?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问题,对方一时怔住,在日光直射下,耳廓泛起浅淡的红。
但很快,少年眉目微舒,喉结上下一动。
“嗯。”
季风临扬了下嘴角,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你愿意的话。”
——如果,她不觉得厌恶嫌弃的话。
他非常、非常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