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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记恨我么?如今晚膳都不愿意出来吃了。”
周征跟着她掀帘进去,一把摁住她的小臂。
蒋锳抬手去掰他的手,周征并不欲松开,但怕弄痛了她,所以在她掰他手时,他自己先卸了力。
蒋锳揉着酸痛的手臂,望向周征的目光里除了不解以外,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地防备。
想到那一晚他同她讲的话,蒋锳难免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知道自己即使辩解了,这人也未必相信她,但还是忍不住解释,“我不知道你这个时候会回来,我并没有特地计算你出门的时间,我如果知道你这个时候会回来,我是不会在那里熬药的。”
蒋锳一颗心“突突”直跳。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惊慌些什么,只知道,周征先前说的那些话越想越伤人。她实在不想再被那么误会一次了。
周征黑眸幽深,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她的小腿上,刚刚的裙子被火星子撩到,裙摆处被烧了两三寸,她小腿的脚踝处如今一片通红,“坐床上去。”
“我腿没事,不用你管。”
蒋锳避他如避猛虎,说完这话后,一瘸一拐地往外跑。也是倒霉,没长眼睛就出了营帐,刚好碰见蒋厚在教周芙射箭,以不远处的枝头的乌鸦为猎物,蒋厚拉满了弓带着周芙射。
周芙也是第一次碰弓箭。所以全程由蒋厚领着,她只是握了弓,但主导作用在蒋厚那里,所以这箭即使射不中枝头的乌鸦,也不会射到刚出营帐的蒋锳。
可作为当事者。
蒋锳看周芙拿弓箭还是有一瞬间的害怕,自己的好友在刀枪剑戟上几斤几两,蒋锳太清楚了。
她出帐时本就是慌慌张张的,见周芙拿箭冲着她营帐边的枝头后,更是惊了一瞬,没在意脚下的嶙峋石子,以一个跪趴的姿势给正在巡逻的小将士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周芙刚搁下手里的弓,就瞧见蒋锳摔了。这嶙峋的碎石地,摔伤后倒没有什么大碍,但蹭破了皮肉,到底是疼的。
她慌忙跟着蒋厚一起过去,还没来得及走到蒋锳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在她之前打帘从营帐内出来了。
“蒋锳,你是疯了么?”
周征低声喝止她。
“周征,你凭什么这么跟蒋锳说话?”周芙心疼蒋锳。
“你闭嘴。”
“周芙,你学射箭朝哪儿射?蒋厚没长眼睛,你也没长?”周征冷冷一笑,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能让人听出怒意。
蒋厚连日以来忙于军营事务,也就今日得个闲,故而并不知蒋锳躲周征,只以为自家妹子一腔热情终于将周家这位铁树捂开花了,所以在周芙开口同她这位兄长争辩之前,忙拽走了她。
闲杂人等都退下了。
眼下就只剩下了周征跟蒋锳两个人。
“伤哪儿了,我看看。”
周征蹲下身子,面色阴沉。
蒋锳手掌擦伤了,破了点皮,谈不上疼,但膝盖蹭得那一下是真疼。她是个天塌下来都能过好日子的性子,也很少哭,但听到周征的关怀时,眼眶冷不丁一红。
这世上。
恶意和突如其来的关怀都是让人容易落泪的东西。
“跟你没关系。”
蒋锳吸了吸鼻子,“我自己摔的,别到时候又说我算计你。”
这话重新提起来就说明心里到底是委屈的。
“是我先前的话说重了。”
“蒋锳,你说的对,是我总是以自己的行事风格去揣测别人,我这样的人,若无人规劝,不加以改正,只会成为一个孤独的小可怜。”他抬起黑眸瞧着蒋锳,眼神里竟真透着那么几分可怜。
“蒋锳,我喜欢你。”
周征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内心。
“我曾经以为说出喜欢两个字,对于我而言是很难的事情。我以为我不会再相信真心,可蒋锳,我是愿意相信你的真心的。你呢?能不能帮我这个孤独的小可怜做回一个正常人?”
周征唇边的笑意里带了几分苦意,嗓音低哑。
蒋锳被周征攥住了手腕,她不得不承认,刚刚的那一瞬间,她看着周征的时候,心突然软了一下。
她喜欢的人也同样对她说了喜欢,这本该是件喜悦的事情。可周征前几日说的话实在是太伤人自尊了,蒋锳一时还不能接受。
“你先前误会了我,我不想就这么原谅你。”
蒋锳抽出了自己的手腕,说完这话后,一瘸一拐地进了营帐。
明知此刻周征还在后头,但蒋锳还是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
周芙被周征骂了几句后,就像是根霜打的野草似的。为了迁就蒋厚的面子,敷衍地又陪他练了一会儿箭,然后就去周崇焕那里要福哥儿了。
福哥儿是姐夫死前写在一张宣纸上的乳名,这名儿听着吉利,周崇焕很喜欢,周芙也觉得很好。
宋裕营帐里放了一个摇篮,那是他作为准姨夫亲自熬了几个夜为福哥儿做的。在这之前,周芙一直不知道宋裕会木工活。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嗜睡。
周芙抱着福哥儿在摇篮前晃了一会儿,不一会儿,福哥儿就睡着了。周芙见福哥儿睡了,闲来无事,便坐在了宋裕的案几前,想着翻一翻他平日里看的书,没成想,书桌上那几本古籍是没什么好看的,但案几上那木盒子里的书信倒是好看得很。
字字缠绵。
字字悱恻。
什么见字如晤。
亏他也看的下去。
周芙瞧着信上的落款,陈淙。
这要是江龄雪,她心里还能好受些,还能安慰自己,左右两世跟宋裕走得近的也就那么一个女人。
可谁能想到,前世那个一直惦记着宋裕,却连一个回顾都没得到的人,这一世竟然能把书信送到宋裕的面前了,宋裕不仅看了,还用精巧的盒子给它们一一装好了。
周芙一肚子酸水,她重重地阖上这木盒子,想着等宋裕回来就挑这盒子里头的书信好好背一段给他听。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偷看人的书信不是什么磊落的事,又想算了吧。
就这样。
算了和不能算两个选择一直在周芙的脑海里打架。
周芙觉着若是藏在心里头,总归是不舒服的,所以宋裕在外头处理完军务回来后,周芙拿了根鸡毛掸子就在案几前等着他。
“把这个拿出来做什么?”
宋裕瞧见那根插在青花瓷瓶里许久的玩意儿,不明所以。
“拍灰。”
周芙拎起那根鸡毛掸子,随意地用它掸了掸桌面和衣柜。走到宋裕身边的时候,觉得心头还是发闷,不轻不重地在宋裕身后落了两下。
宋裕耳根微红,却任由她胡来,只是回头笑笑,“你这是背后训夫?”
“宋大人又没说娶我,这算什么背后训夫?”周芙只不轻不重地落了两下后就将鸡毛毯子又重新插回了花瓶里,想了想后,还是指了指那个装满了陈淙书信的木盒子。
“说说吧,自己如实招来。”
宋裕抬眸瞧着周芙,“周芙,若我说了之后,你觉得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会更喜欢蒋厚跟崔邵么?”
他嗓音低沉。并非不确定周芙对他的喜欢,只是这次他要做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
“会。”周芙故意逗他。
听了这话,宋裕欲言又止,神色里浮现出了几分难得的伤怀。
周芙很少从这人面上瞧见这样的神色,也不多逗他,只是道,“说吧,为什么要同陈淙通书信?”
宋裕坐下来,似是对于刚刚的那一个“会”字有些耿耿于怀。
“周芙,给你个机会,重新答。”
作者有话说:
周哥的第一次作死告一段落。
等再过个三四章,沈青娥出现,就是哥哥作大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