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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快要落山,夜色见浓,乌鸦也归巢,直到最后一缕霞光也暗了下去。孟府内,他吩咐完主事的即日起开始收拾家当细软之后,便自行回到了书房,不日自己便要举家迁至洛阳。
今日朝堂之上,自己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将自己憋在心里数年的陈词,一股脑的在高宣于庙堂之上,虽说了却了心中所愿,但也将自己的美好的前程断送了。
他望见窗见那一轮月亮,不免失落起来,“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朝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他呆呆地站在窗前,双手环倚在后背,眉宇间凝固着愤恨与忧伤,幼时的苦楚,青年时的苦读,后来还是自己一本陈情表得到了肃王的赏识,直至后来高举状元,一朝为官,即是圆了自己达济天下的宏愿,也是为了报主上的恩泽。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窗前之时,“噗”的一声轻响,利刃已经没入了他的体内。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叫喊,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静静地,静静地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的黑衣人。
“为什么..”他不住地颤抖着问来人。
“送你一程。”黑衣人用力地拔出了匕首,孟怀文的血喷涌而出,鲜红色,温温的血就这么溅了黑衣人一身。
而孟怀文头上,脸上,身体上,也溅满了自己温热的血液,就这样慢慢地倒了下去。而此刻窗前乌鸦的鸣叫声锐利地划破了夜间的宁静,不多时孟府的下人便发现自家的老爷惨死在书房里。
…
皇宫大内之中,今日朝堂风波刚平,赵帧独自一人身处紫宸殿里,殿外守着数十位羽林卫。
紫宸殿内,香炉里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现下朝局搅得他头痛不已,纷乱迭起的权利争斗,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本来他即位已经有两年了,当时政局稳定,天下太平,可是他迫不及待地想从诸王手中收回指挥权,可不成想牵一发而动全身,皇权与王权的争斗迅速激化了起来,使得两方都处在剑拔弩张的状态。
赵帧纯爱仁孝,却不免庸懦,他一直想做一位符合儒家教条的完美君主,过去两年往往在重大的决策之中过于爱惜自己的面子,拖泥带水,从而铸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错,现下诸王纷纷蠢蠢欲动,为首的便是赵淮,而自己节节败退,只能身居幕后,重新暗自部署。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子时已过,紫宸殿内显得神秘而安静,突然殿内里间一个暗门打开,里间走出了一位清俊小斯,低头快步走至赵帧身侧,他行礼跪拜道“陛下,宫外传来消息,孟怀文被人在家中—刺杀了。”
赵帧耳朵哄了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心内一下子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作。”...
王府内,曲晓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飞儿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面,飞儿就上前关切地询问,“听管家说,你今个自己跑到清楼去了?”
见曲晓幻并未表态,眼睛深处不时跳出一股颓废与怒气的感觉,脸部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有心结。
飞儿心下有些心疼,却又忍不住责备道:“姐姐,你本就冒名顶替之身,你可知那清楼灵墨最是一个笑里藏刀、刁钻乖僻、老奸巨猾之人,你在他面前出现的越多,就越漏洞百出,到最后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曲晓幻当下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飞儿,语气凝重,充满了质疑,“那么你了
?你又可曾戏耍玩弄过我。”
如果真如灵墨所说,飞儿是肃王的人,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是他们二人在自己面前演的一场戏,自己真得傻透了。他们唱戏的人荒诞也就罢了,自己一个看戏的人却也浑浑噩噩。
飞儿眼神充满了疑虑,他坐了下来,静静地像是在思索一件为难之极的事情。看到飞儿这样,曲晓幻心里恰似被一把无形的小刀刻了一下,生生的疼。
从前只当他是个身世飘零,孤苦无依,总是故作天真懂事的孩童,其实回想他们一起的过往种种,早就应该察觉飞儿并不简单。
可能是自己失去了上一世的记忆,这一世只想简单快乐,只想随缘而安,平和喜乐。
良久,飞儿抿了抿嘴,眼神清澈,语气诚恳,“姐姐,有些事情,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你好,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
曲晓幻苦笑一声,“罢了,我不过一问,你也没有必要告诉我什么。”
飞儿看到她话语如此灰心,一时心急,“其实前日在清楼的时候,我便准备送你回家,不想被那灵墨陷害,最后官府把我捉了去,而当时你为了救我,来到了王府,现下你已经是肃王身边的门下客了,即使我想送你走,也心有余而力不足。”,飞儿拉起了曲晓幻的手,“姐姐,请你相信我。”
看着飞儿急的额头上青筋冒出,曲晓幻也有些不忍,或许自己刚才的话真得说重了,本就是萍水相逢一路人,何必强求。
曲晓幻莞尔一笑,轻轻地拍了拍飞儿的肩膀,“其实我的前尘往事难以追忆,或许现下是最好的安排,你不必费心,咱们既来之则安之。”
飞儿点了点头,笃定道:“嗯,我定护你周全。”,思虑了片刻,飞儿突然想起一事,“姐姐,管家老爹说,明日皇上会来王府用午膳,期间会请你入席,我怕你身份败露,还得委屈一下姐姐你。”
看着飞儿神神秘秘,小心谨慎之态,她很是好奇,“怎么个委屈法?”
只瞧见飞儿从腰胯之中,掏出了一把精巧的匕首,拿至曲晓幻的面前晃了一晃,她会心一笑,佯装惊吓,双手环抱自己,“你..你想干嘛。”
“嘻嘻,姐姐,飞儿得罪了。”飞儿把玩着手中的小刀,面露孩童般调皮地微笑,亮晶晶地眼睛透着一丝狡捷。
“啊!”王府别院内回荡着杀猪般的声音。
…
至第二日,孟怀文之死,传遍了整个朝野,当即有言官将矛头指向了刘谨,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昨日孟怀文刚在朝野之上弹劾了刘瑾,之后便惨死家中,真是虎狼之心。
而宰相孙博雍却为刘谨辩白,他坚称刘谨不会做此等引火烧身之事。可还是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最终逼得刘谨当朝立誓,绝没有作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直到赵帧发话,令大理寺严查此事,朝野之声才暂时得以平息。
…
巳时三刻,肃王府周边早已被肃清,不一会就听见车轮在黄沙上碾过的轧轧细响,禁军矗立在马车两侧,并用红漆杈子隔离出了御道,直至到了正门口,就见赵帧踩着御踏从皇马车上走了下来。
“皇上驾到!”,此刻肃王早已率王府众人跪拜相迎。
赵帧上前,抬了抬御手,“王叔快快请起。”
“谢皇上。”于是浩浩荡荡一行人进入肃王府内,众人各司其职,直到走进肃王府内殿,两人身边便只留下了心腹亲信,当然这些人里面,曲晓幻跟随再侧。
赵帧似乎没有被早间朝野的纷扰所烦心,反而看上去兴致很高的样子。曲晓幻悄悄地抬起头,打量着这位人中龙凤。
他身着一身黄缂丝面儿青白袍,腰间系一条玄色麻带,台冠之上有一颗顶大的东珠,光彩夺目,两只黑得深不见底的瞳孔,却配上了个书生气十足的俊俏脸庞,威严的气氛瞬间少了许多。
“王叔,快,给朕瞧瞧,那个墨玉犀带到底是何妙物,早年就听皇爷爷说起,朕却不曾一观,前两日还是刘卿家提起此物,勾起了朕的好奇啊。”赵帧似乎很是期待的样子。
一旁的刘谨也在旁,神色谄媚,语气尖细:“老奴也是先帝在时,曾有幸一观,只记得那墨玉上面以多层镂雕技法刻画松溪双鹿图,哎哟,当真是徐徐如生,而且听说腰带也是用犀牛皮所致,坚硬无比,刀枪不入,堪比铁盾。”
赵帧听着入迷,回想自己幼年之时,先帝偶然谈论墨玉犀带的场景,“朕记得皇爷爷当时说,这个墨玉犀带最难得是,在阳光与月光之下都会拢其一圈光晕,远看像是仙家法宝。”
正当赵帧聊的兴起的时候,管家周老托着半丈宽的玉蝶走了进来,玉蝶上面覆盖着红绸。
赵淮上前将红绸揭开,果然真如大家形容的那般。满堂皆瞪大了双目,叹为观止。
只有曲晓幻一人心下迷惑,不是说,赵淮拿着这个墨玉犀带换回了飞儿吗?可现下此宝物就在眼前,看来自己又被这些人给骗了。
其实迷惑的不只有曲晓幻一人,刘谨当初得到的消息就是肃王拿腰带救人,本事想借着此事,参肃王一本欺君罔上知罪,何曾想真得还在他这里。原本窃喜之脸转而变得虎目圆睁,一脸怒气。
刘谨悻悻地瞧了一眼赵帧,却见皇帝陛下神色如常,脸上挂着见到宝贝的欣喜之貌,并无异色,自己心内暗自盘算了起来。
“果然皇爷爷还是最疼爱四叔了,此等宝物也都赏了肃王。”赵帧语气似随意玩笑之语,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微臣不敢,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区区犀带,何足挂齿。”赵淮连忙双手握拳作揖道,看上去谦卑和顺的很。
赵帧盯着赵淮,嘴角处带着一丝不被人察觉的笑容,转瞬即逝。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喜还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