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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城作为边棠靠近北辽的边城,并没有多少酒馆,最大的一家便是高山和高岳两兄弟开在城门边上的那家了。
这座城虽小,但在十多年前的建帝时期,那场北辽入侵边棠的战事中拥有过举足轻重的地位。
当时正值北辽攻打北境之际,北辽军派出一个分队企图占领狭城,以便从西边包抄北境。大将军的援兵还没赶到,狭城仅靠自己一千五百兵力和北辽五千兵力苦苦支撑了三日。
城内的人们拼死抵抗,紧守危城。男女老少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好像都准备在敌兵破城门而入时,拿起自家的锄头砍下敌军首级。
就在围城的杀声震破天际时,狭城的南面传来了地动山摇的震动感,地面的沙石随着远方马蹄飞奔的声音翻腾飞舞。
身着亮银色铠甲的身姿出现在队伍最前端,宛若一把利刃,带着刺眼凛冽的光芒,向着围城的敌军刺来。
他脚下的棕红色战马宛若飞驰,带着他手上的直刀,在敌人的包围中画出了一道艳丽夺目的红线。
那红线翻飞交缠,带着腥甜的气味染红了被太阳照的光芒万丈的铠甲。
在他的刀下,战场上开出了一朵血色之花。
当他带着一身血污和敌将的首级走进城来时,他的脸上绽放着狂傲的笑容,他自信的说着:“大家不要惊慌,我乃大将军黄义,奉皇帝陛下之命来援助于狭城。”
那是侍奉凤凰的战神,那是天神派来的真正的英雄。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那是狭城人唯一一次目睹英雄的身影。
三天前的深夜,两兄弟的小酒馆接待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在本来已经准备打烊的时间里,突然一个身穿黑色窄袖翻领团领袍的高大男人推门而入,提着一把长刀坐在了酒馆的角落。
高山看到那刀不敢有所动作,便问道:“客官,您想来点什么?”
“给我热壶酒,随便上两道菜就行。”那个男人用低沉的嗓音如此说道。高山一听立刻前往厨房准备。
当他端着刚热好的酒走出来时,那个男人的桌上已经多了另外两个客人。他们低着头悄声讨论着些什么,一见高山便立刻停止了交流。
高山识相的送上酒便转身回到了厨房继续准备饭菜。
“听说了吗?摄政大将军收复北境后立刻被赶到西城去了。听说在朝中已彻底失势,就连他的儿子兵部尚书也被朝野孤立。看来咱们要快点行动了。”坐在男人左边的郑住拿起酒杯说道。
郑住这人,曾在狭城一战时担任过城墙上的弓兵,对于宛若战神般从天而降的摄政大将军抱有极其仰慕的情感。
男人对面裹着头巾的尹一一口干下一碗酒后愤怒道:“如今风气越发败坏,想当年咱们狭城之战的英雄气概,早就不知道被那愚蠢的金币、金钞之类的铜臭弄到哪里去了。”他和郑住还有黑衣男张松都曾是狭城军中的一员,与郑住不同的是,尹一和张松分别是城门守卫和瞭望兵。
作为瞭望兵的张松,比任何人都最先目睹到大将军一马当先的身姿,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尘沙飞扬的战场上,血色之花所带给他的灵魂的震撼。
“咱们几个不正是为此事聚集起来的嘛!听我说,北境的兄弟们目前已经增加到一百三十五人了,西面的栾山县也有八十三人,其中更有衙门里当差的兄弟能成为内应,加上咱们这里总共三百多人。起事的日子暂定这个月末,转告兄弟们都准备好。”张松拿起酒杯,小声说道。
“现下还需要一百三十二把刀,最好还要再准备些火把和柴好放火。经费怎么办?”郑住用他那故意压低的粗犷声线问道。
三人的头靠得很近,微弱的烛光在粗糙的木桌上投下了密集的阴影,盘中的饭菜已看不清模样,只得在黑暗中飘荡着复杂的余香。
那香味混合着三人心中的血腥的味道,让他们感到热血沸腾的青春年少又再一次向他们走来。
“前几日,私塾的吴夫子给了我三百金币,说是变卖了老家的家产来支持我们的。另外,关于讨贼檄文,吴夫子说已经写完正在抄写成多份。”尹一拿出装着钱的包裹放在桌上。
“太好了。多抄写一些在举事当晚散发出去,必能有更多人响应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私塾那边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不要暴露。”尹一的脸上透着因激动而生的绯红,映衬着那张棱角分明的方脸更加固执激进。
“举事的具体计划,等和其他地方的弟兄接洽后,再详细商议。”
第二天,尹一从吴夫子手中接过了已经誊抄了四百余份的讨贼檄文,读完后满脸激动的向吴夫子郑重的施了一礼:“夫子乃当世真义士!摄政大将军若读到夫子这篇文章,也定能感受到我等报国忠心啊!”
从私塾回到家中的尹一,刚一脚踏入门内便对厨房的妻子叫道:“阿月,阿月,快热壶酒来!”
“什么事啊!这么开心?”阿月从厨房的帘子后端了酒走出来,微胖的圆脸上由于丈夫的喜悦也透着一丝轻松。
他们结婚已有二十年了,孩子们都已长大去了周围的村子耕地谋生。最近的尹一总是在外面和朋友们忙碌着什么,难得回趟家来竟如此高兴。
“原来能让丈夫这么开心的原因都在家的外面啊。”这使得孤身一人待在家中的阿月不免感到些寂寞。
“阿月,我说不定又能再一次走上英雄的道路了呢!”
“你在瞎说些什么啊?你都不当兵那么些年了,这些年地没种多少,净跟在私塾的吴夫子后面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哩。”阿月边说边起身前往厨房准备下酒菜。
“你懂什么,吴夫子可是有学问的人,想当年他还在栾山县的兵营当过军师呢!”
“你啊,还是想点实际的吧。如今天下太平,到处都五谷丰登的。你还整天想着刀呀剑呀的事情做什么?不如老老实实地把地种好。”阿月的声音从厨房的帘子后传来,从那十足的中气里便能想象到她那因农活而略显肥壮的身形。
“所以才说你们女人什么都不懂!男人的价值就是靠刀靠打仗来实现的!在家种地算什么本事。”尹一将酒碗‘啪’的一声撂在桌上,气呼呼的转身出门去了。
几日后,阿月便从衙门的官差那里,收到了自己的丈夫因起义谋反而逃亡北辽的消息。
“终究是个让人指不上的男人啊!为什么要在这太平盛世里做出如此愚蠢的行径?也许仅仅是因为他还抱持着孩子般的任性,玩着扮演自以为英雄的愚蠢游戏。”这样想着时,阿月的眼泪却奔涌而出。
“身为一个男人,明明连这个家都没有好好照顾过。”她转身走向厨房,余晖照耀着的身影隐藏在了厨房门上那块被烟熏得黝黑的布帘后面。
远在中京的朝廷,几乎与阿月同时收到了从狭城、栾山县和北境北矿城三地传来的叛乱的消息。
叛军打着已经隐退西城的黄义的旗号,召集了三百名农民,夜晚持刀杀入了三地的县府和驻扎在城周的军营,并在城内放火烧毁了县府衙门,导致狭城和栾山县的县令以及数十名士兵死亡,超百人受伤。
事后剩余的叛军逃向北境与北辽交界的方向,未能抓捕归案。
北境各城心怀不轨之士和黄义担任摄政大将军时期的拥护者们蠢蠢欲动,整个北方边境一时陷入到了紧张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