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郢山露怯闹尴尬,会见荼州各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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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赵德勋牵着马,将薛沛林递过来的奏疏小心放入怀中。

    “只怕一路辛苦,我给你备了些干粮和水果。”

    我将包袱递了过去,赵德勋背在身后,朝着大家深鞠一躬。

    “诸位,不必送了。”赵德勋翻身上马,朝着我们挥了挥手,绝尘而去。

    冯睿扬手散了散眼前灰尘,望着赵德勋的背影出神。

    “冯大人,我们也该出发去郢山郡了。”

    冯睿回过神来,看着我笑了笑:“好。”

    随后冯睿转身朝着薛沛林道:“本官还要处理诸多事宜,就不跟诸位大人去了。李景浩,照顾好二位大人。”

    李景浩身着浅红色官服,头戴黑色乌纱帽,冲冯睿浅鞠一躬:“冯大人放心。”

    “嗯。薛大人,裴大人,那本官先回去了。”

    “冯大人慢走。”

    看着冯睿坐上马车,朝着原路返回。

    李景浩在旁道:“二位大人,上车吧。”

    我点了点头,扶着薛沛林上了马车。

    晏楚荣默默跟在后面,上了车也始终一言未发。

    李景浩冲车夫说了两句,上车之后,马车开始缓缓行驶。

    “咱们今天去郢山郡,和郢江郡一样,两个郡都在郢山南面。只不过郢江郡靠近郢江,郢山郡更靠近郢山,正因如此,两个郡的名字也是依靠这个命名的。”

    李景浩丝毫不敢懈怠,从上车开始便一路介绍着郢山郡。

    薛沛林摆了摆手道:“这些基本的就不必说了,老夫本就是郢江郡的人,来的路上也将这荼州几个郡的大概方位跟裴大人介绍过了。”

    我点了点头。

    李景浩白皙的脸瞬间红了:“抱歉,那,不知二位大人还想了解些什么?”

    我捏了捏下巴,开口道:“郢山郡的郡守,你可认识?”

    李景浩道:“算是认识,郢山郡的郡守名唤陈润生,年纪比我稍大一些。”

    薛沛林笑道:“老夫还在郢江郡的时候,郢山郡的郡守叫陈士洁。”

    李景浩道:“薛大人口中的陈士洁陈老先生,正是陈润生的祖父,如今老人家已经有八十高寿了。”

    “难怪,”薛沛林喝了口水,说道:“时间过得真快。”

    突然,他似是想起什么,探着身子冲李景浩问道:“如今这祁水郡郡守,可还姓顾?”

    顾?

    我睁大眼睛,望着李景浩。

    李景浩面露疑惑:“不是,祁水郡郡守乃是周护。”

    薛沛林叹了口气:“是了,顾家怎么会还有人呢...”

    许是听到了同样的姓氏,加上之前赵德勋说过,同姓之人,往上数几代,许是同宗。我对薛沛林口中的顾大人,很是好奇。

    “薛大人刚刚为何说,祁水郡郡守姓顾呢?这位顾大人,现在何处?”

    薛沛林摇了摇头:“不在了。”

    我和李景浩对视一眼,看到他和我一样好奇。

    “想必是遭了难。”坐在角落的晏楚荣终于开了口。

    薛沛林沉默一阵,缓缓开口道:“算是吧。这要从十几年前说起,当时祁水郡郡守叫顾远,对治水颇有见解,我在他面前,也顶多算一知半解。”

    我见薛沛林又陷入沉默,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薛沛林望着前方,忆道:“他想凿山修渠,不料在凿山之时出现坍塌,数百条人命被埋在山下。先皇盛怒,于是...”

    “满门抄斩?”不等薛沛林说完,我就猜到了结局。

    薛沛林眼眶聚泪,点了点头:“当时水涝旱灾严重,陛下对顾远给予厚望。可惜失败了,一时间民愤四起,为平民心,只好...”

    “唉。”我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心里闷闷的。

    “吁——”

    马车停了下来。

    “大人,到了。”车夫在外面喊了一声。

    我们依次下车,见一男子身穿官服站在车前。

    李景浩走上前去,二人相互行礼寒暄。

    “这位是薛大人,这位是裴大人,都是从国都来的。”

    那人浅鞠一躬。

    随后李景浩又道:“二位大人,这就是郢山郡郡守,陈润生。”

    陈润生比李景浩年岁稍长,个头比李景浩要高些,身体也更壮实。

    陈润生道:“二位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若不嫌弃,可到寒舍歇一歇。”

    我仰头看了看天,碧云万里,有些微风,不热不燥。

    薛沛林指着郢山的方向:“眼下未到晌午,不如先去郢山看看。”

    陈润生笑道:“既如此,咱们且先去郢山。”

    随后在身旁小厮耳边交代几句,小厮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离去。

    一群人行至郢山附近。

    沿着郢江放眼望去,只见河道越来越窄,到这郢山脚下,水位比先前更高了些。

    陈润生指着两座大山中间的缝隙道:“这郢江啊,一路朝着西北方向。上游多庄地,土壤松散,卷了不少到这里来。偏到了这郢山附近,河道变窄,尤其是这两山之间,仅有六七丈宽,一下就把这郢江水堵在这了。”

    陈润生领我们朝山涧走,远远望去,江上浮着几条船,两边岸上也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走近一看,三五人一组,正用力朝着岸上拽什么东西。

    “这是在做什么?”我指着眼前几个壮汉问道。

    陈润生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李景浩凑了上来,轻声解释道:“这是在清淤。”

    薛沛林没有说话,显然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我尴尬地笑了笑:“这么大阵仗,倒是第一次见。”

    薛沛林道:“再往前走走吧。”

    到了山脚,郢江水已经浑浊不堪,顺着山涧继续向下流淌。

    “唉。”薛沛林叹了口气。

    陈润生小心扶着薛沛林,宽慰道:“今二位大人来了,定会有妥善对策,届时我等将全力配合,慢慢会越来越好的。”

    忽然眼前一黑,我险些摔倒。

    “裴大人小心!”李景浩上前扶住我。

    “没事。”我摆了摆手,晏楚荣往我嘴里塞了两颗蜜饯。

    “她早起没吃东西,走这一路耗费不少体力,无碍。”说完,晏楚荣架起我的胳膊,朝李景浩道:“我来吧。”

    随后扶我到旁边坐下,又从袖中掏出颗蜜丸,和水服下。

    其余几人凑了过来,陈润生抬头看了看,道:“眼下已是晌午,想必大家也都饿了。不如先回去吧。”

    薛沛林点了点头:“也好,吃点东西,下午咱们再去连山郡看看。”

    我向晏楚荣递了个颜色,晏楚荣会意,开口道:“裴大人身上还有伤,不宜过度劳累。”

    既然要演戏,当然要做全套了。

    我皱着眉头,做出一副随时都要晕厥的样子:“我没事,休息一下便好。”

    李景浩面露担忧,开口道:“不然明日再去连山郡吧,也不急于这两日。”

    薛沛林有些着急,见我如此,无奈地点了点头。

    陈润生在府邸备了午膳,待赶到之时,早已饥肠辘辘。

    虽比不上刺史府的珍馐美味,却也将席面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饭后,晏楚荣借配药之由,出了府。

    余下几个人入正厅喝茶,又谈起治水之事。

    陈润生道:“若想要郢江水顺利下引,不是件易事。上游郢江裹挟了大量沙土,堵在下游,久而久之,郢江郡的地势会更低,最终形成洼地,粮食种不得,百姓也活不下去。若能解决上游的麻烦,郢山郡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我们现在还不了解荼州全貌,更别谈治水对策了。”我将茶盏放下,看着陈润生道:“想来荼州各郡守都对自己所辖之地了解甚深,不如咱们分头行动,我与薛大人沿着郢江看看情况,各位郡守大人绘制出一份地形图来。”

    “甚好。”薛沛林笑着点了点头:“本来是打算让李大人完成地形绘制,但现在想来,六个郡如此之大,若一人绘制,耽误的时间太长了。更何况李大人对其他郡也不熟悉,不如就依裴大人所说,各个郡守绘制地形图。”

    陈润生看了看李景浩,开口道:“这不是问题。我即刻启程去其他几个郡,让他们来这边汇合。”

    李景浩见陈润生起身,自己也站了起来:“我同润生一起去吧,二位大人且在此休息,我们去去便回。”

    我起身道了声:“有劳。”

    目送陈润生和李景浩出了院,我与薛沛林相对而坐。

    “薛大人可曾想过,这陈润生和李景浩,明明心有成算,为何两个郡到如今都没有付诸行动?”我端起茶盏吹了吹,浅饮一口。

    薛沛林面色一沉:“想必是有人阻挠。且阻挠之人,必在这郡守之上,除了冯睿,再也没有旁人了。”

    姜还是老的辣,我才说了一句,薛沛林就反应过来了。

    “你是如何推断的?”

    薛沛林看着我的神情有些复杂,我咧开嘴笑道:“晚生哪会推断,都是李大人说的。”

    薛沛林仍旧存疑,追问道:“赵德勋突然回都,也是你安排的?”

    我忙摆了摆手:“薛大人误会了,是他自己说,要回都复命。我初出茅庐,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不再执着于此,严肃道:“若冯睿从中作梗,只怕此次治水,不会顺利。”

    “且等等吧,”我收起笑容,轻声道:“咱们动作慢一些,等赵兄弟回来再做安排也不迟。”

    一个多时辰过去,陈润生和李景浩方带着几位郡守匆匆赶回。

    二人齐齐步入厅中,陈润生不苟言笑,透着一股成熟稳重,而旁边的李景浩笑逐颜开,一副心无城府的模样。

    “薛大人,裴大人,我来介绍一下,”李景浩擦了擦鼻尖上的细汗,依次介绍道:“这位是连山郡郡守,胡宇杰;这位是镜湖郡郡守,袁修;这位是望江郡郡守,曹志。”

    陈润生补充道:“祁水郡郡守,周护,今日恰巧出去了。明日我再去府上,跟他详谈。”

    薛沛林“嗯”了一声。

    我们依次打了照面,简单寒暄几句,便入了正题。

    几个郡守里年岁最大的,要数镜湖郡郡守,袁修。他看上去约三十五六,余者看着也才二十出头。李景浩是这几个人里最小的,比我也才大了两岁。

    有薛沛林在,自然不用我多言。

    我只静静坐着,听各个郡州简单描述了一下当下的情况,提起治水一事,每个人都有不周全的想法,将意见汇总,发现集中在了两个地方。

    其一便是陈润生所说的上游治理,也就是李景浩所在的郢江郡。

    其二,便是袁修所在的镜湖郡。

    “镜湖郡内有一湖泊,名唤镜水湖,郢江水入了这湖,就再也没出去过。”袁修坐在薛沛林右手边,介绍起镜水湖来。

    我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虽然想问,又恐闹出笑话,只好作罢。

    倒是李景浩在旁边开了口:“说来奇怪,这湖并没有开凿修渠,水流无法下引,却始终能够保持水面平衡,不会溢出,更不会干涸。”

    薛沛林见多识广,只笑了笑:“想必这湖的下面,通着外面的河流,才会有这种情况。”

    陈润生思索一番道:“若是强行开凿修渠,将湖水下引,对这湖可会有影响?”

    薛沛林道:“不会,若通着外面的大河,水位会处于一个持平的状态。但湖水下引谈何容易啊。”

    “没错,”袁修接过话来:“可别忘了,镜水湖后面,便是祁山。虽说山体不高,可成片挡在那,绕山修渠,劳民伤财不说,更怕水势不可挡,淹了周围的庄地。”

    “若是凿山呢?”

    我刚开口,便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薛沛林和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看向我,各种情绪挂在脸上。

    陈润生并不知道,薛沛林上午已经提过祁水郡郡守顾远的事情。

    认真思索一番后,言道:“我认为裴大人的办法可行。”

    倒是袁修斩钉截铁,一口回绝了:“不行!祁山地势复杂,强行凿山,恐会招来更大隐患。”

    陈润生还想辩驳,却被我插了话。

    “是我思虑不周。”我闭上嘴不再说话。陈润生见我如此,也沉默起来。

    薛沛林叹了口气,冲几位郡守说道:“眼下最主要的,便是绘制地形图。诸位费心,尽快赶制出来,也好我们商量对策。”

    几位郡守纷纷答应,直到太阳落山,我们才返回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