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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二次上朝,元承熙高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群臣。我学着群臣,跪下行礼,起身后,听大臣上表奏疏。探讨最多的,不过是当下时局和百姓税收,几位大臣争论不休,看得头疼。
待这番过去,我偷偷打了个哈欠。见宋廉手持笏板,向前一步道:“陛下,现下虽已入春,农耕却未开始,臣认为,此时正是治水的大好时机。”
元承熙点头道:“朕也正有此意,裴启桓。”
我一惊,忙迈出一步跪在地上:“臣在。”
“朕昨日详细翻看了你所作的详策,还算完善。但眼下当务之急,并不是泽州,而是荼州。荼州地势与泽州不同,多是山丘,虽未有水患,但很多地方受环境影响,吃水困难。朕命你前去探查一番,看看可有对策。”
这可让我犯了难,我对治水之事一窍不通,拿到的治水详策在荼州根本起不到作用!
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陛下,臣...臣从未到过荼州,恐难担大任啊。”
“呵,这有何难。薛沛林。”
“臣在。”队伍中站出一个人来,我稍稍抬头,却也只能看到他的脚。
“朕命你与裴启桓同去,一来裴启桓对荼州并不了解,你有修渠建道的经验,同去能起到协助作用;二来也好与荼州刺史沟通,让他们全力配合。”
薛沛林鞠躬回道:“臣遵旨。”
我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在后面也跟了句“臣遵旨”。
我接过圣旨,起身回到队伍中。
元承熙又道:“柳纪纲,常彬。”
“臣在。”柳纪纲手持笏板站了出来,常彬在我身后,忙迈出一步向前走去。
“泽州治水之事也不好耽搁,朕便命你们同去泽州,看看泽州的情况,为治水打好基础。”
“臣遵旨!”
待常彬站回队伍中,元承熙坐在上面看了看,见无人再启奏,冲卫礼挥了挥手。卫礼喊了一声“退朝——”众人跪下行礼,直到元承熙离去,方起身向外走去。
“看你好像不开心啊?”常彬拿着圣旨和装着治水详策的卷筒,笑嘻嘻凑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卷筒,叹了口气。
常彬一把揽过我的肩膀,笑道:“放心吧,这功劳始终是你的,我不过是去做些简单的事情,治水我可不懂,到时候还得靠你。”
我拿开他的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让人心里不安。本以为有了治水详策,就算安排去了泽州,也能按部就班完成治水。不曾想元承熙突然安排我去荼州,一旦失败,轻则丢官,重则丢命。还是要找个机会,想办法跟韩子征通个气。
行至拐角处,常彬将我一把拦下:“如今你我都有安排,在此跟你拜别,你临行之时,我就不送了。”
我抬起头,见他收起笑意,满眼不舍。
他抱拳道了一声:“好朋友,保重。”
我扯起嘴角,笑着点了点头。
待常彬远走之后,我站在拐角处,向元哲的方向望了望。他正在跟人聊天,许是察觉到什么,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冲我招了招手。
这是要我过去吗?
我抻了抻官服,快步走了过去。
“这位是薛大人,”元哲摊开手介绍道,“在治水方面也颇有建树,过段时日你就要跟薛大人一起去荼州了,要记得跟薛大人多学习。”
“殿下过谦了,”薛沛林垂首笑道:“臣老了,不如年轻人有想法,此次前去还是为了辅佐裴大人。”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青丝中挂着几缕白发,脸上已有了少许的老年斑,虽没有少年般的意气风发,却到了迟暮之年,都保持着儒雅,让人从心里透出敬佩之意。
“薛大人,晚辈有礼了。”我弯腰深鞠一躬。
薛沛林托住我的胳膊将我扶起,笑道:“你我在朝为官,都是为百姓谋福祉,不必如此客气。”
元哲站在旁边问道:“不知薛大人打算何日启程?”
薛沛林思索一番道:“老臣觉得此事刻不容缓,从国都赶到荼州,小则半月,路上若耽搁了,到荼州就更晚了。”
元哲道:“依薛大人的意思,这一两日启程最好?”
薛沛林点了点头,看向我道:“裴大人意下如何?”
我笑道:“虽有些仓促,却也好安排。既是刻不容缓之事,不如这两日收拾一番,初五启程吧。”
薛沛林道:“好,那老臣就先回去了。”
元哲道:“嗯,薛大人慢走。”
待薛沛林离开,我和元哲开始往小院走。
“殿下何时回青州?”
他看着前方,想了想道:“初五吧。”
“哦。”
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心头一酸,涌出些许伤感。
就这样,我们沉默着回了小院,元哲抄起桌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我则盘腿坐在榻上,望着窗外发呆。
过两日便要去荼州,不知道晏楚荣会不会去。此事并不在我计划之内,还要想办法通知韩子征,让他尽快想想对策才是。
“裴启桓。”
“啊?”我转过头,见元哲正看着我。
元哲指了指旁边的茶壶,我下榻给他斟了一盏茶,随后坐在了他对面。
他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将书合上放到一边道:“你跟常彬很熟么?”
我点了点头道:“我们算是朋友。”
“那你约上常彬,今晚本王做东,咱们去锦香阁。”
“啊?”
“啊什么?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元哲皱了皱眉。
我尴尬得笑了笑,起身穿好外衫:“臣这就去,大概什么时候?”
“酉时吧。”
“好,那臣先去找常彬。”我穿好衣服,直接跑了出去。
到翰林院之时,常彬正收拾行囊。
我悄声接近,想从后背偷袭,吓他一跳。
却不料刚近身猛扑,他一个闪身,我躲闪不及撞在桌上。
“裴启桓?你怎么来了?”常彬放下手中的书本,上来扶我。
我的手戳在桌子上一阵发麻,缓了许久。
“我是专门来寻你的,”我甩了甩手,坐在桌前。“你们何时启程去泽州?”
常彬也坐了下来,并给我斟了一盏茶:“这个还没商定好,柳大人的意思是宜早不宜迟,估计初五、初六就走了。”
我喝了口茶,点头道:“我们也是初五,哲王殿下计划也是初五。”
“近来边疆太平,青州有戎将军看着就好了,哲王殿下为何要这么早回去?”
“我也不知道。”我扫了一眼周围,只有几件长衫和几本书籍。“你就带这么点东西?”
常彬起身将长衫收起:“这些足够了,你刚说来寻我,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哦,对,”我将盏中的酽茶一饮而尽,起身道:“今日酉时哲王殿下做东,邀请大家去锦香阁。”
“锦香阁?”
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嗯,酉时。你收拾吧,不要迟到。”
常彬用力点了点头,笑得像个孩子。
待我再回到小院,元哲脱了官服,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见我回来,说道:“本王要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
我追问道:“殿下要去哪?”
“你不需要知道。”他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我挠了挠头,不知道这又是演的哪出。
这官服穿起来闷闷的,跑这一路出了不少汗,风一吹又冷噤噤。
恐出发之前感染风寒,我将小院的栅门关上,烧了几壶热水,沐浴一番。
洗完澡,顿时感觉饥肠辘辘,眼看酉时要到了,元哲还没回来。
我趴在桌子上,喝了一盏又一盏茶水,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
“会不会直接去锦香阁了?”我捂着肚子,起身走到屋门口。
远远看到元哲大步走了过来,待走近之时,我看到他的眼圈又红了。
“等久了吧。”元哲进屋脱去外衫,换了个墨色长袍,袍子上绣着金丝图样。
趁他换衣服之际,我倒了盏热茶递了过去。触碰到他冰凉指尖的同时,也大概知道了他的去向。
“殿下,今天还去锦香阁么?”
他吹了吹浮末,吸了一口茶水道:“去。”
我跟着元哲出了小院,坐上马车直接出了宫,奔向锦香阁。
到了锦香阁,见常彬、柳纪纲均在外等候。
元哲双脚刚一落地,二人行礼道:“拜见哲王殿下。”
元哲抬手道:“起来吧。”
我们三人跟着元哲进了锦香阁,锦香阁的伙计跑过来冲柳纪纲道:“柳大人,雅间已备好。”
柳纪纲“嗯”了一声,在伙计的带领下,到了楼上东南角的雅间。
常彬跟我走在后面,小声道:“想不到柳大人一把年纪,倒还是挺风流的。”
“此话怎讲?”
常彬轻拉住我,附耳道:“想必柳大人是这锦香阁的常客,伙计见了他都上赶着巴结。”
我吓唬他道:“这么诋毁当朝大臣,小心你的舌头。”
跟在元哲和柳纪纲后面,进了雅间。虽处于角落,却刚好能看到全场。下面形形色色的客人,或左拥右抱,或三两好友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或一群人聚在一处欣赏歌舞,这里没有饥饿,也不知战争为何物。
伙计端上来两壶热酒,柳纪纲起身冲伙计说着什么。
待伙计离开,柳纪纲柳纪纲拿起酒壶,斟满了元哲面前的酒盏。
“殿下,喝点热酒暖暖身子吧。”
元哲并未饮酒,而是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
过了一会,元哲开口问道:“柳大人计划何日启程去泽州?”
柳纪纲道:“老臣与常大人商议一番,觉得宜早不宜晚,这两天便收拾一下,初五...”
“初六吧。”元哲依旧看着楼下,硬生断了柳纪纲的话。
柳纪纲抬头看了看元哲,又低下头道了一声:“是,那就,初六。”
尔后,元哲转头看向常彬:“你就是常彬?”
常彬忙走到正面跪下道:“拜见哲王殿下,臣正是翰林院学士,常彬。”
元哲“嗯”一声道:“此去泽州路途遥远,柳大人已有些年纪,一路上便托你照应了。”
常彬脸突然红了起来,磕头道:“臣定会照顾好柳大人。”
“起来吧。”
常彬缓缓起身,站到一边。
我转过头看着常彬,他冲我摆了摆手。
听到楼下一阵口哨声,我向外看去。一女子身穿红衣,到了台中央,四面涌上几名身着碧衫的女子,将这红衣女子环绕其中。声乐响起,几个女子也随着翩翩起舞。
常彬站在屋内,魂儿似乎早就飞到了外面,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舞蹈。
元哲端坐在桌前,看着外面发呆。
一曲罢,几名女子悉数褪去,宾客散开。
敲门声响起,听得“吱呀”一声,凤楚纤从外面推门进来。
“殿下。”
元哲道:“坐吧。”
凤楚纤落了座,抬头看见我和常彬,微微一笑。
元哲看了看我们,说道:“你们也坐。”
常彬一直看着凤楚纤,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眼睛都直了。”
凤楚纤捂嘴笑了起来。
常彬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憨笑两声道:“姑娘一舞惊人,让人心生敬慕。”
“公子过誉了。”凤楚纤软言细语,一颦一笑尽显风情。
伙计陆续上来几叠菜肴,我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便顾不得形象,大口吃了起来。常彬似乎还注意着什么形象,吃起来慢吞吞的。元哲只顾着喝酒,眉头越皱越深,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凤楚纤一言不发,在旁边斟酒。
元哲举起酒盏道:“本王初五便要回青州,各位大人也已有了明确的安排,借此机会,跟大家道声别离。他日再聚不知何时,盼诸位能够秉守初心,为国效力。”
我们也举起眼前酒盏,一饮而尽。
本来挺开心的一顿,听了元哲的话,心情又低落起来。
元哲盼望的秉守初心,与我正好背道而驰。
我们注定不能成为朋友。
或者,我早就把他看作朋友,才受不得他那一句“别离”。
我自斟自饮了几盏酒,风吹得有些头痛。
回去的时候昏昏沉沉,好像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