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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长公主的婚礼,时隔两月。
庙堂之内,还是比较平淡的,并没有年初时那么火热的斗争,曹操整日忙碌,闭门谢客,在上一年的新政之中,他找出了新政的诸多不足之处,正在对此进行改变,他希望能够像当初一样,与群臣一同改善,众人一起议事,不过,百官并未应允。
就连学子们,名士,也不敢再帮助曹操。
这让天子勃然大怒,他下令,要群臣一同议新政之事,违者,怠慢者直接下狱!
百官不敢反对,心里不满,也不敢说出口,一旁还有张郃虎视眈眈,防不住的密探,让他们不能像孝桓帝,孝康帝时期那样随心所欲,信口开河,如今,宴会有黄门盯着,私下里还有各种的绣衣密探...百官们对此无可奈何,庙堂之中,也唯独蔡邕敢上谏,痛斥天子的行为。
甚至,他将天子比喻为周厉王,怒斥天子阻挡上谏之路,并非明主之所为。
天子气的险些将蔡邕罢免,还是因司徒卢植为首的大臣们阻挡,天子这才作罢,不过,他与蔡邕的关系,却是愈发的恶劣,他也没有听从蔡邕的上谏,还是以强硬的举措对待国中重臣,稍有反对的,异议的,都遭受到了天子的严惩。
或许,这就是天子与孝康皇帝的不同之处,比起孝康皇帝,当今天子更为的铁血,他对待群臣,也更加的强硬,也只有这样的姿势,才能让新政继续施行,其他例如邢颙,卢植等人的上奏,也是在天子的支持下,无人敢反对。
而朝中百官忙碌着改进新政,地方上,还在同时施行着各项的政策,邢子昂赶到了北方,便开始继续他原先的大略,这些年来,他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谋略,一心要完成自己的抱负,在长达十三年的时日里,他整日都是待在书房里,研究舆图。
从北方的舆图,到中原,到南方的,他都没有放过,这也是为何他这些岁月里会如此沉默的原因,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研究舆图上,在研究的过程之中,他会标注出一些重要的县城,这些县城都是极为重要,连接四方的要点,以此为点,邢子昂再将周围的郡县连接起来。
从而,邢子昂手里拥有一部非常详细的舆图表,注明了各个地区,乃至他心里的宏伟蓝图,不止是北方,他的宏伟蓝图,是覆盖了整个大汉的!
而地方上,也的确有能力支撑起如此庞大的工程,比起建宁年间,熹平年看似没有什么太大的政绩,仅仅是在官学与仁政,可是在发展上,是要强于建宁年的,可以说,建宁时期的很多举措,在熹平才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当今天子登基之后,碍于国库的钱财,没有大规模动土。
这就给了各地的百姓们,一个能够消化屯田成果的时日,包括建宁时的水利工程,驰道修筑之类,也是在熹平时期,才表现出了应有的功能,百姓们拥有不少的耕地,并且,宽松的税赋制度,甚至,因为平稳的局势与对外贸易,百姓手里都积累了不少的铜钱。
在新政施行之后,大族开始变卖一小部分的土地,因为他们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税赋,而这给了百姓再一次获取耕地的机会,百姓们都开始买起大族们的耕地,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百姓们富裕起来了,这对邢子昂而言,是一件好事。
在地方上修建驰道的时候,他可以抽调大量的人力,另外,还能从地方县衙中得到资助。
另外,就是人口,从建宁时期开始,孝康帝便想方设法的增加大汉的人口,当时的举措,包括增加未婚税,边塞上施行温和怀柔政策,增添人口,除了这些举措外,建宁的大治,也促使了人口的增加,到熹平十一年的时候,人口迎来再次的大规模增加,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在光武之后,大汉人口曾达到六千五百万,在孝桓皇帝时期是五千万,不过,到了建宁年,孝康皇帝执政二十一载,人口也就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八千万户,而如今,人口突破了九千万,这样的国力,是非常恐怖的,要知道,隔壁的强国贵霜帝国,如今也不过两千万人,还在不断的减少。
邢子昂似乎也没有想到,只有在动员徭役,开始动土的时候,他才被吓了一跳,有些县城内,人口竟接近百万之众,仅仅是一县啊!他原本以为要用三个月才能完成的小工程,仅仅在半月内便被完成了,邢子昂目瞪口呆,他也不再单独动土了,他决定,要在十六个县城,同时动土!
邢子昂成果斐然,天子自然也是开心的。
除了邢子昂,另外一人,便是刘备了,刘备为了官学的事情,四处奔跑,督促各地的官吏,修建官学,又安排忌酒,进行教学,另外,他还常常在当地讲学,为士子们解惑,刘备可是司徒卢植的弟子啊,也是大儒马融的徒孙,经学传人。
他从雒阳出发,这才刚到兖州,接下来的路途还是十分的遥远。
另外,司徒卢植要建设边塞的上奏,也被天子所许可了,不过,还是并正在了邢子昂的身上,让邢子昂对边塞地区也进行驰道的修筑,就算是建设边塞的一部分。
国库有了钱财之后,各项举措这才开始施行。
熹平十三年,二月
汝南汝阳,
井现黄龙
坐在书房内,刘獒认真的听着袁术授课,一旁坐着司马懿,诸葛亮并不在,自从他与长公主婚配之后,便不能天天赶到这里,与刘獒等人一同进学了,天子在阅文馆内为他找了份差事,算是个小吏,可也没有人敢小看他,何况,在这里,他还能天天读书,增加学识。
当然,他还是会抽出时日前来袁府。
袁术跪坐着,侧身却是放了个软垫,最近,他的后背愈发的疼痛,他授课的时候,若是疲乏了,便稍微侧着身子,倚靠一会,这样他的疼痛也就少了些,一整本的公羊春秋解诂,袁术已经给刘獒讲完了,袁术被罢免了官职后,每日都是闲着,不是教导刘獒,就是继续完成公羊解诂。
何子注释公羊的时候,便是想要对公羊内的微言大义做出一个详细的补充以及解释,不过,他还没有完成这本书,便逝世了,这本书也就传给了袁术,袁术整日里攻读,不断的研究,也是对解诂进行补充,却到现在,也没能完成,一方面,是他治经能力不如何子,另一方面,也是他每日忙碌。
到了如今,却正好有时日能够继续编写,何况,他每日给刘獒讲读的过程,自己也是受益匪浅,不断的积累。
他这讲述,刘獒与司马懿便认真的听着。
“故春秋三大世,所传闻世,所闻世,所见世,所传闻世便是据乱世,内其国而外其夏,所闻世便是升平世,内诸夏外夷狄,所见世便是太平世,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大小若一....”
“师君?天下大势,都是这般的三世循环麽?”
“不错,春秋之大义,可用与万世也。”
“春秋之末,愈发动荡,百姓苦难,何以谈为太平世也?”
听到刘獒的询问,袁术点点头,笑着说道:“故而,你师祖曾作解诂....他以昭定哀为所见者,文宣成襄为所闻者,以隐桓庄为所传闻者。”
刘獒有些明了,却又有些糊涂,他皱着眉头,问道:“师君,如今之势,可能同与所见者?”
“如今之盛世,远超昭定哀之时,自为所见太平世。”
“那...可有一日,会为据乱世?”
“这...或许。”
“那该如何去阻止呢?”
袁术低着头,思索了许久,说道:“为后王立法。”
刘獒并没有完全弄懂袁术的意思,看了看一旁的司马懿,司马懿低着头,显然也是在思索着,刘獒没有惊扰他们,静静的思索着。
“獒儿啊...公羊微言大义,并不是这么轻易便能理解的...”袁术又为刘獒解释,刚刚说了两句,忽然,他心口一阵钻疼,他险些喘不过气来,捂着心口,额头冒出了青筋,刘獒大惊失色,看到袁术这般模样,立刻冲了上去,便扶着袁术。
袁术深吸了一口气,缓了过来,皱着眉头,说道:“我无碍,你且先坐回去。”
刘獒还是有些担忧,起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袁术缓了片刻,又开始讲起课来。
“少家主!”
一人猛地从大门冲了进来,士卒们也没有阻拦,那人白发苍苍,正是袁府里的老管事,冲进门,或许走的太急,收不住脚便朝着前面倒去,好在一旁的士卒手疾眼快,上前便将他扶住,老人满脸的泪痕,看着袁术,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家主走了..”
恍若一道惊雷炸响在袁术的耳边。
袁术望着老管事,他呆滞了许久。
他站起身来,面色,在那一刻,变得极为的苍白,身子微微摇晃着,顿时,朝着门外便冲了出去,刘獒等人迅速跟上,老管事被士卒扶着,仰头大哭。
袁术冲到府邸门前,早有士卒备好了马,袁术纵马离去,刘獒等人无奈,只能步行在后方跟随。
冲到了袁府的时候,袁府的大门敞开,可以隐约的听到这一阵阵的哭声。
袁术耳边还是在嗡嗡作响,他不知自己是如何从马背上下来的,当他缓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灵堂之前,奴仆们低着头,站在周围,抹着眼泪,尽量发出最大的哭声来缅怀家主,而袁术不同,他面色苍白,抿着嘴,一言不发。
甚至,他都没有哭。
走进了灵堂,便看到了老父,他安静的平躺在地面上,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一丝难得的慈祥。
从袁术开始记事起,他便从没有看到过阿父慈祥和蔼的那一面,他总是对自己的很凶,哪怕自己犯下小小的过错,都要被他严厉的责罚,他从未支持过自己任何事,自己拜师何子,他是反对的,自己投身军旅,他是反对的,甚至,自己担任司空,他都是反对。
这些事,让袁术心里,对阿父始终有些不该有的埋怨愤恨。
不过,看着面前毫无声息的老人,袁术心里,空荡荡的,好似心口被撕裂,切去了一块儿肉,传来阵阵的剧痛。
他缓缓跪在袁逢的面前。
忽然,他注意到,在袁逢的手里,似乎还抓住一张纸,被他死死的握着。
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掰开袁逢的手指,生怕弄疼了他,从他手中拿出了那纸张。
纸张看来被袁逢揉了很多次,皱巴巴的,很多地方都是裂开了。
打开了纸张,上面能看到“子术亲启“的字样,而之后到处都是被涂抹的痕迹。
这是阿父给自己写的书信,他写了很多,最后,他却把这些都抹掉了。
在最后,他只留下了一行字,这是他唯独留下来的。
“我待你甚苛,恕我之罪。”
袁术浑身颤抖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剧烈抖动着,险些抓不稳手里的纸张。
“滴答!”
掉落的泪珠在纸张上迸裂。
“哈哈哈,王公,我亦有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