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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会儿,梁思喆整个人都是懵的。
章明涵发来的那则录音,曹烨说他亲眼看到曹修远和郑寅上床,还有那句“就像那两条狗一样”,那几句话不断在他耳边回放,字字句句都像裹挟着冰雹,朝他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宴会厅里大概又催了一次,林幻见曹烨已经走了,试探着朝他靠近:“思喆,大家都在等着你过去拍照,你看要不要……”
梁思喆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没顾得上跟林幻说话,上前一步抬手按了电梯按钮,电梯很快升上来,门一开,他迈开步子,快步走了进去。
电梯下降的那几十秒钟梁思喆觉得脑中乱极了,他不知道自己追上曹烨要说些什么,曹烨让他不接曹修远的片子,可他真的能不接吗?
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必须要追上曹烨,把他拉回来,他莫名有一种直觉,如果他不把曹烨追回来,往后他就会真的找不到曹烨了。
出了电梯,梁思喆大步跑着追出去。
一楼大堂有人认出他,惊呼了一声“梁思喆”,随即大堂的人都朝他看过来。
但梁思喆跑得很快,赶在所有人一拥而上找他要合影和签名之前,就跑出了酒店大堂。
站在马路边上,梁思喆急喘着气,有些茫然地面对着眼前的三岔路口。
宽阔的大马路上,长长几排车辆停在斑马线后方等待着红灯,行人步履匆匆地穿过马路,可放眼望去,人群里并没有曹烨的身影。
该往哪追?曹烨到底是往左往右还是往前走了?
红灯变了绿灯,车辆疾驰而过,路上的行人不见了踪影,只有车灯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道残影。
握在手里的手机开始震起来,大概是助理或经纪人打来电话催他回去,但梁思喆没接。他拿起手机给曹烨拨过电话,冷冰冰的语音提示他对方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身后有几个人这时从酒店大堂里追出来:“梁思喆,真的是你啊!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越来越多的过路人认出他,都停下脚步转身朝他看过来。
梁思喆没心情应付这一切,眼前的世界像是被车辆、人群、汽车的鸣笛声、周遭的嘈杂声塞得满满当当,可他的胸口却空落落的,像是忽然被挖走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以至于他现在有种茫然的失重感。
他没什么表情地穿越人群,有人试图凑过来找他要签名,还有人跟他说生日快乐,各种声音混杂到一起,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耳朵里。有那么一会儿,他只能看到他们不断开合的嘴唇,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梁思喆微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经过酒店大堂,走到员工电梯。
进了电梯间,世界像是陡然安静下来,但那种失重感还没消失,以至于他要背靠着电梯壁,才能让自己站得稳一些。
电梯门一开,助理站在外面,一见到他,顿时如释重负:“您可算回来了,我正打算下去找呢!”
梁思喆没看他,也没说话,径自朝宴会厅走。
走了几步,助理在后面碰了碰他的胳膊:“思喆。”
梁思喆转头看他一眼,看见他递来的纸巾。
“你额头上出了汗,一会儿要拍照。”
“谢谢。”梁思喆接过来,抽了一张纸巾出来,额头上的确出了很多汗,大概是刚刚跑得太急的缘故,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热,反而觉得有些冷。
推门进去,宴会厅里的人都在等着他,见他进来,好几个人起哄要罚他酒。
梁思喆来者不拒,递过来的酒全都喝了。耳边不停有人说话,可他似乎听力出了些问题,什么也听不明晰。
“思喆,”有人喊他的名字,“徐总问你呢。”
“什么?”梁思喆放下酒杯,看向说话的那人,那是他经纪公司的一位女高层。
“徐总问你要什么生日礼物,”那人笑着说,“让你尽管提,你可得往大了说,别心软啊。”
徐总是这家宴会厅的老总,此刻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梁思喆微垂着睫毛,盯着某一处看了半晌,叫人分辨不出他在思考,还是在心不在焉地放空。
女高层又叫他一声,笑道:“还没想好啊?”
梁思喆抬眼:“我想要今晚酒店的监控。”
“什么?”女高层愣了一下,继而又笑,“Hello?我们今晚请了最好的宴会摄影师,思喆你这样说,林哥会伤心的。”
梁思喆没理她说的话,他看着那个徐总,也不管他会不会答应,自顾自地往下说:“不只是厅里,还有走廊,电梯,一楼大厅,大厅门口,我都想要,也只要这个,可以吗?”
那徐总仍是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可以是可以,但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有我的用处。”梁思喆垂下眼说,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人能拒绝梁思喆,何况今天是他的生日。
酒店老总很快把大堂经理叫上来,带着梁思喆去了监控室,调出了十分钟前的监控。
梁思喆抬头看着屏幕墙上的监控画面,逼仄的电梯间里,曹烨先是背靠着电梯墙壁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像是站不住了似的,贴着电梯壁缓慢地蹲下来,低下头,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少年蜷缩在电梯角落里,手指无力地从膝盖上垂下来,整个人看上去颓废而无助。
梁思喆盯着监控画面,手指攥紧捏成了拳,短短的指甲用力地掐着手心,他缓了一阵,才开口哑声道:“您调门口的监控给我看吧。”
酒店门口,曹烨大步跑着出了一楼大堂,正赶上绿灯,他很快跑到了路对面,然后消失在监控画面的尽头。
梁思喆让助理拿了一件连帽外套下来,走进电梯后他把外套穿上,拉上了兜帽,兜帽很宽大,可以把他的脸遮住大半,这样就不会有很多人认出他了。
他沿着曹烨离开的方向追上去,跑了得有几公里远,总觉得曹烨说不定就在前面,但追了好几条街也没找到曹烨。
跑了太久,腿酸得跑不动了,他停下来走了几步,才觉得喉咙干得连吞咽都发疼。
每经过一个路口他都会犹豫几秒,不知道曹烨会不会在这个路口拐弯,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沿着主路一直追了过来。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在第一个路口就已经做错了决定,跟拐了弯的曹烨错过了?
梁思喆停下来,站在原地,看着路灯下自己被拖得很长的影子,半晌后,叹了口气。
也许是刚刚在宴会厅里喝了不少酒,如今他走在这条街上,总觉得像是在做一场梦,梦里的失重感太逼真了,让他有些头晕。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这一路上他都没管,这时才把手机拿出来,低头滑动着屏幕看了一遍。
圈内不少朋友和前辈发来消息祝他生日快乐,助理和经纪人则催他快些回到宴会厅。
飞快地扫了一遍后,他看到了郑寅的名字。郑寅也发来了一条祝福短信:“思喆,生日快乐。这几天一直没腾出时间和你联系,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明天我们见面聊聊?”
应该是聊曹修远新片的事情,梁思喆想。他看过那篇报道,曹修远跟记者说这片子没他不行,当时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好一会儿。
《十三天》时短短几秒的镜头他要拍几十遍才能过,那会儿他还是个对演戏一窍不通的新人,到现在他拿了影帝,二次提名了金像奖最佳男主,还有了万千影迷。没有曹修远,他不会是现在这个“没他不行”的梁思喆。
曹修远是他在演戏这条路上的恩师,如今恩师落难,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可曹烨说的曹修远和郑寅是怎么回事?初听简直有些荒唐,若不是曹烨说他亲眼看到了,换一个人来告知他这个消息,梁思喆绝对不会相信。
曹修远和郑寅之间的确合作默契,但平常说话的语气和动作却从不逾矩,就像是多年合作无间的导演和制片人,以至于梁思喆从未往别的方向想过。
这中间有没有误会?会不会是曹烨看错了?梁思喆想,他得找郑寅把这件事问清楚,包括曹修远和他,也包括曹修远和黎悠,以及章明涵。
路边似乎有人认出他,转头朝他看过来,梁思喆低下头,把帽沿朝下拉了拉,然后拐进一条路灯昏暗的小路上。
身上没带烟,他在街角的报刊亭买了一包玉溪,跟老板借了火,在暗处吸完了一支烟,情绪平复了大半,他给郑寅打了一通电话。
他没在电话里明说要跟他谈什么,只说自己刚刚见过曹烨。
郑寅在电话里沉默片刻,说他现在在家里,可以随时过去找他。
梁思喆在街边打了俩出租车,半小时后他出现在郑寅家门口。
他抬手敲门,片刻后门从里面被推开,郑寅穿着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比平时在剧组里要随意得多,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说了声:“来了。”
房间很大,梁思喆随他进去,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喝冷饮还是喝酒?”郑寅打开冰柜门问。
“喝水就好,”梁思喆说,“寅叔您坐吧,我问完就走。”
郑寅接了两杯水,又从冰柜里夹了碎冰加进去,把其中一杯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他拿着另一杯冰水,在梁思喆斜对角那张沙发上坐下:“说吧,要问我什么?”
梁思喆拿过那杯冰水,他先前跑了太久,喉咙干涩,这时一口气仰头喝光了,才开口道:“我今晚见了曹烨,他跟我说了一件几年前的事情,您猜是什么?”
郑寅也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下,脸上并无讶异:“他看到了,我知道。”
两个人像是打哑谜一般地,一个不肯明着问,一个不肯明着答,但对方说了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看来没有误会,梁思喆低下头,大概是喝了酒,他感觉脑袋有些重。他抬起两只手,胳膊肘压在腿上,手指绞到一起撑着额头,语速很慢地说:“寅叔,这是你跟曹老师的私事,你们是提携我的前辈,按理说这样的事情不该轮到我来问,但曹烨是我朋友,他问不出口的事情我想帮他问清楚……您跟曹老师这样,到底算什么关系?还是说,曹老师和黎悠老师的婚姻有什么隐情?”
“黎悠老师……”郑寅身体前倾,两只胳膊都屈起来压在腿上,他像是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思喆,如果我跟你说他们俩的关系我也不太清楚,你会信么?”
“您说吧,我会有我的判断。”
“好,”郑寅点了点头,“那我实话实说,我第一次见到曹导的时候还在中戏上大三,曹导那年二十八岁,去我学校做讲座,从那会儿起我开始跟着他做电影……别误会,最初那十年我们什么也没发生。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说真的,除了黎老师早些年送曹烨回国,我很少看到他们在一起。”
梁思喆的眉心蹙了一下:“您是说他们……?”
“他们的关系我也不清楚,曹导从来也不跟我说这些,我猜他们可能很早就分开了。这么说不是有意要撇清我自己,但如果你见过他们谈话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们之间就好像……”郑寅停下来,像是在思索怎么说更恰当,“彼此欣赏但却很久不联系的旧友一样。”
郑寅这样说,梁思喆却并不感觉到意外。在曹修远剧组的那几年他也偶尔会想,为什么拍戏时间这么久,他却从来也没见黎悠来剧组探班,曹修远和黎悠的婚姻好像只存在于别人的口中一样,如今郑寅这样说,那些疑问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那曹烨知道吗?”梁思喆想了想继续问。
“他应该不知道,”郑寅摇了摇头说,“我猜黎悠大概没想跟他说这个,否则就不会每年假期都送他回国了。”
“那你们怎么不跟他解释呢?寅叔,我想亲眼目睹那件事对他的打击应该非常大,为什么当时你们没跟他解释,跟他说他父母分开了,现在你跟曹老师在一起。曹烨不是认死理的孩子,他那么信任您,您跟他说实话,或许这件事对他来说还好消化些。”
“我想过要跟他解释,但怎么解释我一直都没想好,思喆,我跟曹导……”郑寅像是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几秒钟才接上话,“如果我们真在一起也就好说了,但现在这种关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也不知道是解释更好还是不解释更好……”
梁思喆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有些震惊地抬头看向郑寅。难怪,他想,难怪他们平时相处的模式不像普通情侣,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情侣,他们只是维持着床伴关系的合作伙伴而已。
“你懂了吧,”郑寅苦笑一声,“何况黎悠瞒了曹烨这么久,我也不知道他们不在一起的这件事,该不该由我这个不了解内情的外人告诉他。我劝过曹导跟小烨好好谈谈,但他总说小烨是孩子,长大了以后自然会懂,他那个人你也知道,自己的事情从来不允许旁人插手,说多了就会发火,没人能劝得动他。”
“我懂,您有您的难处,”梁思喆沉默片刻,“我知道不该问这个,但如果曹老师的性取向是男的话,那曹烨会不会……”他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是说曹烨有可能不是曹导亲生的?”郑寅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道,“那倒不会,他这个人,天生对人情关系淡薄,又不喜欢小孩子,如果没有这层亲缘关系在,他对曹烨理都不会理。那一千万的事你也听说了,开始的时候他怎么也不答应给章明涵,后来章明涵把录音和照片发到了曹烨那里,我把这事儿说给他听,劝了没几句他就让我拿一千万私下和解了。说到底他还是在乎小烨的处境,不然以他的个性,不会这么轻易忍下这口气……你知道他一开始跟我提的解决方案是什么,他说索性公布他跟章明涵六年前的床伴关系,让章明涵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郑寅低头轻笑一声,“这才是他的做事风格。”
“所以章明涵跟曹老师真的……”
“章明涵一直跟媒体说猥亵,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就是想通过这件事博取同情,真要公布了床伴关系,他根本就不会有退路。他拿曹烨做中间的筹码,这一步还真是走对了。”
郑寅说完,两人沉默了几分钟。梁思喆又问:“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除了您和章明涵,曹老师还有没有其他的……?”
“有。”郑寅说,“我不瞒你,圈内大多数传闻都是真的。思喆,事情我都跟你说清楚了,你要跟小烨挑明我不反对,事实上,我也觉得应该有个人跟他说清楚。”
“嗯。”梁思喆应了一声。
他的确要跟曹烨说清楚,可如今得知了事情的大半真相,他也觉得有些棘手。
所有人,黎悠、曹修远、郑寅,包括剧组的那些工作人员,以及曹烨身边的朋友,他们可能或多或少地都知道一部分真相,可是他们都一致选择了缄口不言。
他们有意无意地、一砖一瓦地,给曹烨搭建了一座美好而虚幻的城堡,让少年无忧无虑地在其中生活了十几年,可现在章明涵忽然从下面抽走了一块砖,于是这座地基不稳的城堡好似雪崩一般轰然倒塌。
他想到电梯里蜷缩成一团的曹烨,少年无所适从地面对着残缺的真相,还有从神坛跌落的父亲形象——他该怎么找曹烨说清楚,才能让他接受曹修远就是这样一个一面是天才,另一面却并不光彩甚至是有些阴暗的人?
站在曹烨的角度,他完全能理解他为什么不想原谅曹修远,也不希望自己同他合作帮他翻身。
天平两端,一端是一手提拔自己走到如今位置的恩师,一端是当年把机会让给自己的好友,到底那一端更重一些?
进退维谷,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是对的。
选了曹烨便是忘恩负义,选了曹修远便是背信弃义,所以到底该怎么选?
“寅叔,”梁思喆微躬着身,两只手交握到一起,抵到嘴唇边叹了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曹老师点名要我演《望川之川》,说这片子没我不行,可我想了想,觉得这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这片子没我,应该也能拍得成。”
郑寅立刻抬头看向他:“怎么忽然这样说?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演《望川》?”
“我不是不想演,”梁思喆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曹烨今晚过来找我,不希望我接这个片子,站在他的角度,我能理解他这个想法。”
郑寅无言片刻,站起身在屋内踱步,屋子很静,踱步的声音便显得尤其清晰。
梁思喆又说:“寅叔,我随曹烨叫您寅叔,曹烨曾经说过,您是曹老师的哆啦A梦,曹老师提什么要求您都能办到,这片子……”
郑寅停下步子,语气有些焦躁地打断他道:“可他点名要你来演,我找不到第二个梁思喆。”
事情好像陷入僵局,过了一会儿郑寅又说:“思喆,你看过宋俞那则报道吧?宋俞说有人跟他发过《望川》的邀约,这是真的,剧组选角导演去约了他,只不过当时曹导不知道而已。宋俞拒绝这片子,无非是因为他觉得曹导现在这时候被卷入到这件事里,拍同性题材的片子对他的名声会有影响,何况五年之内片子不能在内地上映,如果最后片子不能获奖,那就相当于白拍了,他不敢冒险。圈内的演员现在都这么想,所以两个男主根本就不好找,现在连你也要拒演……好啊思喆,如果你也这么想,觉得接这片子会对你自身的发展不利,我也能理解……”
“寅叔,”梁思喆打断他说,“我不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理由我已经明确说过了,我考虑不接《望川》跟前途无关,毕竟我所有的前途都是曹老师给的……如果曹导坚持这片子的确非我不可的话,那我会接的。”
他话音刚落,郑寅搁在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梁思喆停下说话,郑寅走到桌边,躬身拿起手机:“我先接个电话。”
郑寅走到窗边,接通了电话:“曹烨?对,曹导的独子……他们为什么把他牵扯进来?……你先想办法往下压一压,给我联系方式,我去跟主编谈。”
挂了电话,郑寅的脸色比刚刚更沉了一些,眉头紧锁着,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烨怎么了?”梁思喆问。
“有一家自媒体,把黎悠和曹烨的所有资料都挖出来了,准备趁章明涵这件事的热度还没过去,赶明天把视频发布出去。”
“为什么要把他们牵扯进来?”梁思喆蹙眉道。
“这种娱乐媒体,什么有热度他们蹭什么,这几天他们把曹导扒得差不多了,现在自然会把视线转移到他家人身上。曹导没公布过自己的婚姻和家人,全凭外界猜测,所以外界一直对他的儿子很好奇,真要发出去,曹烨的生活怕是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被他们毁得一塌糊涂。”
“给钱可以压下去么?”
“应该可以,”手机又震了一下,郑寅低头去看刚刚发来的消息,“我朋友把主编的联系方式发过来了,我先跟他们谈谈,争取用钱压下来。”
郑寅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用打火机点着了,深吸了一口,然后走到里屋,关了门,跟主编打电话交涉。
梁思喆听着屋里的动静,判断着交涉是否能够成功。
几分钟后,里屋的谈话声停了,郑寅走了出来。梁思喆站起来问:“怎么样了?”
郑寅眉目间缀着焦躁,摇了摇头道:“这家倒是能谈妥,可以用一千万压下来。但主编算是厚道人,很喜欢曹导的《红男红女》,他跟我透露了一个消息,说现在不止他们一家想挖曹修远家人的隐私。不知道谁把这思路泄出去了,好几家娱乐媒体,包括自媒体,都在准备发布这个消息,有报道也有视频。这些天为了抢不同的报道角度他们都耗费了大量人力财力去跟拍曹烨,现在想要把这事完全压下来,太难了……我们知道这消息又太晚,大半夜的这还怎么一家一家去谈?”
梁思喆沉默下来。
章明涵指控曹修远猥亵这件事,就像滚雪球一样,在事情就要结束的时候,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朝曹烨碾压过来。
很难想象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曹烨如果私生活被公之于众,被身边所有经过的路人认出他是曹修远的儿子,对他指指点点,他到底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而且,媒体到底会公布到什么程度?当时《隔离区》的制片人碍于曹修远的面子,没有公开打人的那人是曹烨,那会不会现在公开?曹烨一年前在剧组追过林幻,又会不会被有心人注意到然后曝光给媒体?还有曹烨去过林彦他哥开的gay吧,又会不会被人质疑他的性取向?
梁思喆自己是公众人物,他知道媒体在夸大其辞、造谣生事方面有多么得心应手,而没有监管的自媒体更是有恃无恐。一旦被曝光,曹烨的生活可能真的会被碾轧得破碎不堪,从此告别现在不被侵扰的安静生活。
少年的天真出现了裂痕,压力来自四面八方,似乎要将它碾为齑粉。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拖延时间。”梁思喆忽然说。
“什么?”郑寅问。
“我召开媒体发布会,澄清跟曹老师的传闻,媒体应该会对我感兴趣,他们不会白白浪费一个头条,只能把公布曹烨的事情往后推迟。”
“这倒也是个方法……”郑寅思忖片刻,觉得还算可行,“我给报社的主编朋友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电话接通,郑寅按了免提,他没多作寒暄,把事情将给那主编听。
“梁思喆做头条,搁平常倒是够份量,”那主编在电话里说,“但你想去覆盖曹修远家人这么大的八卦,一般来说媒体不会答应。你想啊,梁思喆跟曹修远的关系现在只是一部分人在猜测,远没到要开发布会澄清的地步,现在就算开了澄清发布会,可能媒体也不想拿来做头条……我倒是有个主意,如果他愿意开一场‘有问必答’发布会,解答出道以来所有人对他的疑惑,那倒是够得上一个大新闻,毕竟这么大个明星的私生活,相比一个素人的私生活,对于公众来说还是更有吸引力。你想跟媒体做交易,只能用一条更大的新闻跟他们谈判,只是不知道梁思喆那边会不会同意……”
他话没说完,郑寅便听到梁思喆轻声道:“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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