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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宋予夺几乎是拿出来在沙场之上的意志力, 方才让自己克制着, 站起身来。
他这样的年纪, 说得俗些, 正是欲求不满的时候。
早些年是无意于男女之事, 当年试婚那一夜食髓知味, 可偏偏正值多事之秋, 硬生生地给打断了。
后又经西域变故,更加没工夫去惦念这种事情。
及至这两年在京中过得安逸了许多,倒是偶尔会有冲动。只不过他与沈瑜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 并不宜行事,所以也只能克制着,或是自己打发了。
其实以他的家世地位, 就算是没有妻妾, 传个丫鬟提个通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他却显得有些一根筋,宁可自己忍了, 也并没碰过任何人。
这修齐居也不是没丫鬟怀了向上爬的心思, 对他投怀送抱的, 他却直接默不作声地打发了, 甚至没让沈瑜知道。
虽说沈瑜从没提过,可宋予夺却隐隐有所预感, 若他真弄出什么妻妾来, 那跟沈瑜就再无可能了。
宋予夺这个人, 跟他那早逝的父亲是有些像的。
在感情一道上,虽不至于偏执到那般地步, 可若是一旦起了什么心思,也不会随意更改。
他既是看中了沈瑜,那就像两军对峙一般,一点点地蚕食鲸吞,若非兵败如山倒,就不会改旗易帜。
如今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可仍旧选择了克制着退开,倒也并非全然是因着他说得怕沈瑜太累的缘故……
而是他觉着,沈瑜仿佛还是有些抵触。
就算沈瑜什么都没说,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宋予夺如此敏锐的人,自然不会觉察不到。
他这么长时间都耗过来了,不会急在这一朝一夕。
沈瑜也撑着坐了起来,抬手掩了掩散开的衣襟,脸上的红晕仍未褪去,一开口,只觉着嗓子都是哑的:“你……”
宋予夺眉尖微挑,好整以暇地看着,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可沈瑜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抬手掩了半张脸,又向外指了指,示意他可以先离开了。
“你早点休息,”宋予夺低声笑道,“明日还有得忙。”
他并没久留,而是选择了离开,给沈瑜留出喘息的余地。
宋予夺一出内室,沈瑜紧绷的身体随即舒展开来,倒在了凌乱的锦被上,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因着这一场意外,沈瑜晚上愣是没休息好,做了个零零散散的梦,第二日被青溪唤醒之时也没什么精神。
青溪沏了杯浓茶给她,奇道:“您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今日是宋予璇大婚,早前费了那么些功夫筹备的,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大喜的日子,她总不能摆出这么一副模样。
沈瑜灌了盏浓茶,又揉了揉脸颊,轻声笑道:“没什么。”
虽说齐家那边傍晚方来迎亲,这宋家这边,可是自上午就热闹起来了。
三姑娘嫁人,西府那边自然是都要来的,侯夫人更是直接到了宋予璇院中,看她梳妆打扮。这位老夫人虽一向不待见云氏,可对宋予璇这个亲孙女,却还是好的。
婚嫁乃是大事,但凡与宋家沾亲带故的,都是要送贺礼来的,更亲近的还会上门。
沈瑜的身份并不便露面接待,所以这事就落在了西府二夫人头上,由她出面招待,沈瑜则是指使着青溪监看着诸事。东府这些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她怕下人们会出什么疏漏。
府中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气象。
宋予夺也得到前院去见客,沈瑜则是留在修齐居中,时时听着丫鬟们的回禀,指挥着她们去办事。
及至午后,她匆匆吃了些饭,前院传来消息,说是宫中赏赐了东西来。
这也在沈瑜的意料之中,倒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让人小心清点安置了,并到宋予璇的嫁妆中去。
只不过她却没料到,来送这赏赐的,竟是晴云。
晴云来时,沈瑜还在看前面送来各家的贺礼单子,倒是站在门口的青溪眼尖看见了,连忙向沈瑜道:“先前那位宫中的姑姑又来了。”
晴云来了两次,青溪早就认得了她,也知道她与沈瑜感情深厚得很。
沈瑜一怔,而后才意识到青溪说的是谁,连忙起身迎了出去:“您怎么来了?”
“平素里又出不了宫,好不容易能捞着个到宋家来的活,我自然是要过来看看你的。”
晴云如今已是尚宫,这种事情差个司仪司的女史来就够了,原是犯不着劳动她的。可她若是想来,那旁人也拦不了。
她一来,沈瑜也不看什么礼单了,亲自沏了茶,又将屋中的丫鬟都赶了出去。
好在如今是午后,该料理的也都料理了,并没什么大事。
两人许久未见,沈瑜道:“您近来身体可好?尚宫局可有什么麻烦事?”
晴云摇头笑道:“没什么要紧的。这宫中日子,只要没什么大事,那就平淡得跟死水似的,翻不起什么波。倒是你……近来过得可还顺遂?”
她问这话,说的也就是感情之事了。沈瑜的本事她是信得过的,所以并不操心旁的,唯独这感情一事,怕沈瑜看不破。
毕竟就是再怎么聪明伶俐的人,到了感情面前,也都难免犯蠢。
沈瑜正因着昨夜之事为难得很,又不知道该向何人说,可巧今日就遇着了晴云,犹豫了会儿,支支吾吾地说了。
这世上,她若真能向谁提这事,也就只有晴云了。
晴云耐心地听着,及至听她提及,宋予夺将两人至今无子嗣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时,也不由得吃了一惊,随即点头叹道:“这宋将军能这么做,的确是难得。”
沈瑜点了点头,她昨夜也为此诧异得很,没想到宋予夺竟然默不作声地替她背了这么大的黑锅。
“听你这话劲,这么久以来,你们应当是都没同房?”晴云着实没想到这一点,唏嘘道,“也是难为宋将军了。”
早前,沈瑜险些为着试婚之事丧了命,晴云在厌恶锦成公主时,也是有些迁怒宋予夺的。
到如今,她却也没话说了。
宋予夺堂堂一个大将军,为了沈瑜,都将事情做到了这地步,的确是无可指摘的。
沈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欲言又止。
晴云素来偏袒她,如今也没什么谴责的意思,只是不解地问道:“阿瑜,你是怎么想的?”
“早年是感情不到,昨夜……则是为了旁的缘故。”沈瑜下意识地揉着衣袖,将上好的缎子都给揉得不像样子,“您是知道的,三年前冬日我在永巷淋了雨,大病了一场。”
晴云疑惑地看着她:“怎么?”
“那时,太医就曾提过,说我的身体亏了根本,今后怕是难以受孕。”沈瑜先前迟疑得很,将这话说出来之后,反倒像是松了口气,“我还未曾向他提过此事。”
早前太医向她提这事时,沈瑜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她死里逃生,将来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模样,哪有那个闲心去为这子虚乌有的事情费神难过?
可昨夜,宋予夺说自己揽了过错,又开玩笑说要她来生一双儿女时,却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连带着没了兴致。
晴云总算是明白她为何如此:“你怕宋将军介怀?”
“他很难不介怀吧?”沈瑜无奈地笑了声,“宋家长房就只剩了他一人,别说他,就算是老夫人,也不会允准长房就这么断了香火。他能揽了这错处瞒一时,难道还能瞒一世吗?”
要知道,侯夫人可是一直费心想要给他请医问药的。
对于这事,晴云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沉默片刻后又道:“你打算如何?”
“这事也不是我如今就能决定的。等忙过了今日,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沈瑜低声道,“看他怎么说吧。”
原本见着晴云,沈瑜高兴得很,可提及这事后,却又显得颓了些。
她倒不是为着不易生孕难过,只是觉着麻烦,一波方平一波又起,也没个消停的时候。
晴云见此,岔开了话题,提了提宫中的事情。她也不能在此留太长时间,又说了几句后,便要起身离开了。
临走前,她攥着沈瑜的手,叹了句:“阿瑜,许多时候原没必要瞻前顾后想太多,随心就好。”
随心就好。
这四个字说得容易,可做起来却何其难。
沈瑜低低地应了,送走了她。
傍晚时分,齐家迎亲的队伍到了府门外,沈瑜也赶到了宋予璇那边去,送她出嫁。
宋予璇早就梳妆打扮好,换了火红的嫁衣,戴了凤冠,只剩红盖头还没盖上。
丫鬟正准备替她盖上龙凤盖头,可宋予璇却突然抬了抬手,止住了。而后越过众人,走到沈瑜面前,双眼通红地望着她。
沈瑜也觉着伤感,但还是撑着笑道:“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
“阿瑜,多谢了。”宋予璇郑重其事地向她道了谢,为了这三年她所做的一切,而后又抬手抱了她,低声道,“我嫁之后,就只剩下大哥一人了,你们可要好好的啊。“
沈瑜怔了怔,随即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抿唇笑道:“那是自然。”
宋予夺就这么一个妹子,在婚事上,也是极尽所能地办到了最隆重,沈瑜更是拿自己的私房给她又添了嫁妆。
素来冷清的东府,此番热闹非凡。
齐家的队伍迎了亲,折返自家去,东府这边送走了三姑娘,却是又霎时冷落下来。
劳累了一日,见没什么大事,沈瑜吩咐了青溪几句,就自去安置准备歇息了。
可在她吹灯前,宋予夺又过来了。
两人先是闲叙了几句,而后相顾无言。
沈瑜咬着唇兀自纠结了会儿,索性把事情给挑明了,将白日里告诉晴云的话,又尽数向宋予夺讲了。
“我原是没想过的,因而也就没向你提过。如今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沈瑜叹道,“你若是介怀,那就罢了。”
可出乎意料,宋予夺并没多惊诧,只是沉默了会儿,问了句:“你昨夜不情愿,就是因着这事儿?”
沈瑜点点头:“我那时还没想好,该怎么……”
没等她把话说完,宋予夺就直接倾身吻了她的唇,将心中的闷气付诸行动,继续了昨夜未完的事情。
他后来回去之后想了半晌,以为是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却没想到竟是这种缘故,委实是让他哭笑不得。
“太医说的是,不易受孕?”宋予夺低声说了句,尾调上扬,在这深夜显得暧昧极了,“那总得试一试,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