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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萧清朗的一声开堂,就见有官差先押了昨日在秦铁子坟上,被许楚指责为诬告他人的秦家老妇人上堂。
她被关押了一夜,早已是汲汲皇皇浑身瘫软了。原本她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自家儿子活着的时候,仗着儿子四六不懂的劲儿在外处处拔尖。后来儿子死了,她又靠着胡搅蛮缠蛮不讲理过日子。
而今下了大狱,听里面的狱卒说,要是敢在王爷跟前撒谎,只怕是要挨板子的。所以此时,她哪里还有昨日欲要扇许楚时候的泼辣劲儿?
萧清朗刚一拍响惊堂木,她就忙不迭的告罪起来,连声说道:“其实民妇的儿子身子骨的确不好,加上总在外头胡闹着混日子,那身子早就被花楼里的狐狸精们掏空了。”
她说着,鼻涕眼泪就已经糊了一脸,表情又是愤愤又是悲痛。
“那小兔崽子就是个挨千刀的玩意儿,后来竟然染上了花柳病......”说着,她就捂着脸嘤嘤哭起来,“民妇按着土郎中的法子让他吃药,效果倒是有,可他却时常会抽搐......”
“就在他出事那天,民妇就看出来了,他是生生被抽死的。可是,可是民妇唯一的儿子都没了,以后也没个指望头了,总得要寻些银钱养老啊。”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就算是此时,说起这事儿来依旧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模样。她不甘的抹了抹眼角,瞪着一侧候着的牛家人说道,“一样是病秧子,凭啥我儿子就得死,他牛大熊却活的好好的?可民妇也知道铁子的死赖不着他,所以就想着,只要他们家肯给些银子,民妇就不再闹事儿了。哪知道,他们牛家人欺人太甚,连二十两都不肯给!”
秦铁子的老娘好像还有些愤愤不平,咬牙切齿道:“要是他们肯给银子,这事儿不早就能了结了吗?”
这话说的,倒是让人瞋目结舌。别说旁人了,就是许楚都气急而笑了。这还真是强盗逻辑,人家既然毫无过错,又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要给你养老银子?难不成就只因为你弱,所以你便有理了?
若不是钱县令查访仔细,指不定牛大熊就会被判做是失手杀人的凶手了。到时候,这事儿有岂能是些银钱能衡量的?
换句话说,二十两银子比之一条人命的确是杯水车薪算不得什么。可对于一个毫无过错的农家人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天文数字了。
想想,牛大熊爹娘也不过是靠苦力为生的人家,还养育着一个病怏怏的儿子,其压力可想而知。二十两银子,莫说对方不给,便是给,只怕倾家荡产也难凑齐。更何况,所谓欲壑难平,就是如秦铁子老娘这般的人。有一有二,就会有三有四,只怕日后,一个伤风感冒她都会恨不能讹到牛家人身上。
萧清朗眉头越皱越近,显然对她越来越理直气壮的说辞嗤之以鼻不愿再听。他啪的一声狠狠敲响惊堂木,凝声道:“强词夺理满嘴胡缠,既然你这么说,那岂不是说曾与你生过口角之人,但凡生老病死皆可寻你讨要赔偿?”
“真真是天大的笑话,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如何有脸说出这番话来!”
“且不论旁的,按大周律例,反诬告者皆要论罪。你明知他人无罪,而诬告对方杀人,当判处入狱三月。日后若有再犯,再做严惩。”
入狱服刑,大家自然不会觉得只是困在牢笼之中那么简单了。要知道,凡是被判罚之人,除了入狱之外还需做些苦工赎罪。就如开山,搬石,修建桥梁山洞等等。其中艰辛,可比外面多多了。
待到秦铁子娘亲被押下去后,牛家人才赶忙上前磕头道谢。好在他们也考量到还有另一宗案子,所以并未多做逗留耽搁便喜极而泣的离开了。
等大堂之上空旷之后,萧清朗下令继续审案。接着,就有官差押着惊魂未定满脸仓皇的卫大夫跟冯仵作上堂。
他们二人,自然是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而后,又浑身发抖道:“昨夜春香楼的秋月曾来送酒菜,当时草民二人对她感激涕淋,却没想到......却没想到她送来一瓦罐的毒鸡汤。”
“若非老天开眼,让她在取那鸡汤时候失手打翻了瓦罐,只怕此时草民跟冯仵作,已经一命呜呼了。”卫大夫一想到今早看到那鸡汤鸡块附近的两只死老鼠,就觉得惊魂不定。
那鸡汤他并未接到手里,所以还真没察觉里面被人下了毒。可以想象一下,要是他们真的喝了下去,那只怕就难再见到今日的太阳了。
可是,谁会对他们下如此毒手?若是冯仵作,还能说跟秋月有些牵扯。可是,卫大夫素来洁身自好,半辈子除了自彭德冠那里得来的不义之财,旁的亏心事并未做过。更别说,会与跟青楼女子有纠葛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就想到,这事儿肯定是秋月被人买通了做的。
冯仵作显然与他想到了一起,连连磕头道:“小的虽然跟秋月有过往来,可是却从来没抽没怨的。她没到底会杀小的,而且还是费尽心思半夜里买通了狱卒来杀小的啊。”
外面听审的百姓,一听一夜之间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而且,还牵扯上了春香楼的姑娘,顿时,一个个的就都跟打了鸡血一般热闹起来。
各种猜测跟质疑纷纷而起,更有好事儿的都啧啧道:“要是这俩人真被毒死了,那还真应了那句老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萧清朗淡淡的看了二人一眼,旋即让人押了彭德冠夫妇跟彭忠义、还有与彭忠义同时看押的那名老仆上堂。
他不急不缓,也不听几人挣扎喊冤之声,只管拍响惊堂木,让人肃静。
全场安静之后,他才厉声问道:“彭德冠,你可知罪?”
彭德冠愣了一下,艰涩摇头,又惊又怕的说道:“王爷饶命,草民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啊。”
萧清朗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直到他几乎窒息过去,才开口道:“卫荣从跟冯大桥交代,当初是你买通了二人。让卫荣从在替彭义光针灸之时坐下手脚,使得那银针入腹。随后,也是你让冯大桥在验尸过程中做伪,佯装其为砒霜中毒而死。可是如此?”
彭德冠闻言,赶忙砰砰磕头,哭嚎道:“王爷明察啊,草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啊。更何况,草民也算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是有些感情的,又怎么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啊。”
萧清朗却并不为所动,直接从案桌之上取出几张百两银票,厉声问道:“这五百两存于城东钱庄的银票,想必你该不陌生吧。”
说着,他再不理会彭德冠,直接开口传了钱庄的掌柜的跟伙计上堂。
人证物证,早已是萧清朗查探清楚的。所以他吩咐之后,不过片刻,就见钱庄掌柜的带了两名在柜台上做工的伙计前来。
因为钱庄不同于别处,所以纵然只是伙计,也都是识文断字,且品质德行极好之人。先不说其家世清白,往上三代都不曾有任何污点,就单说要入钱庄做事,需得三名德高望重的先生写推荐信,就足以见得那两个伙计的话,比旁人更值得相信。
彭德冠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钱庄之人行礼之时,他就已经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了。若此时有地方可躲,只怕他都很能不能将头埋起来免得被人认出。
钱庄掌柜的面如常色,给萧清朗跟钱县令行礼之后,就辨认核对其萧清朗让人送下的银票来。却见他不断翻动着手上账本,直到将近半个时辰后,才拱手回话,“回禀王爷,大人,这银票的确是彭德冠所有。”
“草民查过钱庄底账了,其上记录,这银子是去年初,由彭德冠彭老爷亲自存于钱庄的。”
“因为五百两数额巨大,且他又是彭家的掌柜的,所以草民担心他这银钱来路不正,所以特地在账目上做了标记。”
一旁的伙计闻言,也点头附和道:“小的也能证明,因为当时彭德冠老爷催促的急,还跟小的几个柜台上的伙计发生了口角。若非柜台隔着围挡,只怕他就要将柜台砸了。”
一般而言,不会有人在钱庄动手打架。毕竟,若在钱庄动手,稍不当心就会被冠上个当众抢劫的罪名。正是如此,那两个伙计才会记得十分清楚。
“当时小的还跟掌柜的抱怨过,掌柜的劝小的莫要气恼,日后再碰到他只管躲着走就是。”那伙计的话有条不紊,不亢不卑甚是冷静。
可他越冷静,彭德冠就越发惊慌。
“王爷明鉴,他们这是诽谤草民。定是这几个人串通好,合谋要无赖草民的。要知道,草民在去年之时才只是个掌柜的,哪里可能有那么一大笔银子?”说着,他就砰砰砰的磕起头来。那模样,还真有些让人瞧着不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