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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迎风而立,衣裾翻飞,却也难掩挺拔的身影跟从容优雅的举止。许楚呆呆看着那个玉冠束发,手提着一盏极为明亮的灯笼的人,也不知是赞叹还是欣喜。想想,当初在郁南县时候,自己守着他落在窗户上的影子,竟然睡了许久,当下不由轻笑起来。
她缓缓而动,抿唇跨出房门。果然,那人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会让她感慨老天对他的厚待。
他见许楚看过来,不由淡淡一笑。风月之下,那向来冷冷清清的人,就如同天宫而来的谪仙般惑人心扉。使得许楚觉得这撩人的月色也有些虚幻了,就如同梦境一般。
许楚屏住呼吸,心里忐忑却又希冀的回身关上房门,本该是一瞬的动作,她却做的极为缓慢。自然,一番动作后,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淡淡的羞涩压下去,而后抿嘴轻声说道:“公子也察觉不妥了?”
萧清朗屈起手指给她整理了一下大氅领子,才轻笑一声说道:“此事的确有异,若我猜测不错,对方如此装神弄鬼所针对的应该并非我们。”
许楚侧目,有些诧异萧清朗察觉到异常却依旧难得的好心情。她微微蹙眉,略微疑惑的问道:“公子如何知晓?”
此时,他已然牵了许楚的手,于黑暗之中,他还轻轻捏了捏那微微发抖的指尖。直到感受到那微凉的手开始温热起来,才欣慰起来。
“一般而言,装神弄鬼必然需要提前布置,又要避人耳目,所需时间跟心力绝非一瞬。可我们突然而至才不过一刻钟,且我问过魏广跟魏延等人,皆没有发现房屋周围有人走动,所以此事必然不是针对我们的,而你跟明珠不过是恰好入住了可能看到那东西的房间罢了。”萧清朗握紧她的手,嘴角带笑,柔声解释一番。
对于魏广跟魏延二人,许楚并不陌生,一个是他明面上的护卫,另一个则是领着几名从不现身的暗卫的首领。若是有人当真针对他们,且刻意避开魏广跟侍卫行事,那想要避开暗处的魏延却是极为不容易的。
换而言之,那人当真不是为着他们才行事的。这倒是推翻了许楚之前假想的那个想法,看来对方并不是为着忌讳他们的名声而故弄玄虚想将他们吓走。
许楚点点头,很是赞同萧清朗的话。她手指微微蜷缩,本想要将手指抽出,却不想指尖无意的挠向萧清朗的掌心,使得他的目光瞬间灼热起来,唇角的笑意也愈发深邃。
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女,见萧清朗如此赤诚而充满爱意的目光,耳朵倏然发红,连带着脸上也免不了的发烫起来。她不敢直视萧清朗的双眸,只得肃了肃嗓子假装不曾为难情的淡定模样,而后从袖中取出自己发现的那片薄如蝉翼的竹片递过去。
“这是我在查看那些竹叶时候,无意中沾到手上的,当时觉得奇怪就拿了回来。可是回来后再看,越发觉得这薄薄的竹片不该出现在那里。”
萧清朗眉目温和,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羞涩不由得愈发心悦。不过他却也知道适可而止,毕竟她如今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已然不易,若是因为一时孟浪将人吓跑倒是得不偿失了。
这般一想,他也就不再作纠缠,在许楚说话间,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接过那竹片来。他将竹片端详一番,忽而开口问道:“小楚可知大周有多少竹子品类?”
许楚不妨他这般发问,不由一愣,仔细想一想她还真不清楚。于是,她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竹子多是四季常青的植物,还真不清楚其种类。”
“据《竹谱详录》和《农政全书》所载:竹之品类六十有一,三百十四种。”萧清朗将竹片按在指下,轻轻弹了弹,继续说道,“其中单竹又名苦慈,因为竹质细腻,而且韧性特强,能启成薄如蝉翼、细若丝线的竹篾,继而编织成各种精美的竹子工艺品,所以是手艺人最为喜爱的品种。”
许楚闻言,不由看向那竹片,半晌才皱眉问道:“那庄子上房后所种的是什么竹子?”
她对这些并不精通,也没有萧清朗那般浩瀚如海的阅读量跟过目不忘的能耐,所以博闻强识之事上倒真不如他。
“葸劳竹,出自新州。”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书中记载,此竹一枝百叶,皮利可做砺甲,用久微滑,以酸浆渍过宿,复快利如初,多作弩箭。”
许楚挑眉,愕然道:“我以为只是普通的观赏竹子......”
萧清朗见她惊诧的模样,不由发笑,“只是一小片罢了,成不了大气候。况且朝廷对新州葸劳竹的限制,只是禁止大规模种植。而对家中小片种植并未控制,所以这莲花山庄也不算违禁。”
这般解释,许楚倒是理解。听得出,新州盛产葸劳竹,若是朝廷苛刻到不许黎民百姓家种植一些,怕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而要是有人真想借此制造弓箭,怕是没有足够的量产,也是做不到的。
“左右就是说这竹片并不属于莲花山庄竹林,而是由外人带过来的。那人很可能是手艺人亦,或是在这番装神弄鬼中使用了某种竹制工艺品的......”许楚眉头舒展,跟着他的思路分析道。
这般叙了一会儿话,夜色就更加深了,山风呼啸越发寒冷。萧清朗见许楚原本微红的面色也开始苍白起来,当即起身,“今夜并未见山庄有何事端,我们也不好深究。一切不如待到明日再做查探......”
他说着,眸光就含了深意,连带着眼神都冷凝起来。明日,莲花山庄将会有一场盛大的聚会,也许也会成为他们真正接触到宋德容的切口。
“公子是想暂留山庄?”许楚只看他的神情,就了然了他的意图跟打算,“这倒是个好法子。”
对于萧清朗的打算,许楚深以为然。若他们贸然入锦州城,也许真的还不能获取宋德容的信任。可要是借莲花山庄之事崭露头角,未尝不是个捷径。退一步讲,就算宋德容明日不曾前来,那锦州城中前来的那些非富即贵的人中,定然也会有与宋德容相交之人。
而今怕是那些耳目精通的人,谁都知道宋家闹鬼之事,且也清楚宋德容病急乱投医的到处寻捉鬼驱邪的高人......
要是在这个时候,他们二人解决了莲花山庄装鬼之事,想来那些想要奉承宋德容的人免不了到宋家言说一番。加上他们在郁南县所破获的无头女尸案,还有萧清朗暗中让人散布出去的话本,两项加持,他们要在宋德容跟前行事估计会容易许多。
萧清朗见许楚送至房门之前,细心叮嘱几句,而后站定不动知道那抹身影关上房门才嗤然轻笑。自个何时如此柔情了,怕也就是遇到许楚,才彻底软了心肠......
回了房间的许楚,感受着走回来这几步,那人修长宽厚的手掌将自己左手暖热的气息,心里不由感到一阵暖意。她静静的靠在床榻靠背之上,过了良久,她才摸着手指摇头自嘲一番,“许楚啊许楚,不过是场彼此情愿的恋爱,又如何会如此心神不属啊。”
话虽如此,可她面上却依旧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在忽明忽暗的灯下格外柔美。一想到那个惯是冷静自持的人,对自己特有的温和跟柔情,她脸上就是一红。
最终,她还是轻叹一声捂着脸摇头自言自语了几句,就在要躺下时候感到萧明珠动了动,当即头皮一紧就看向床榻之内睡得香甜的萧明珠。见她呼吸绵长并没有被自己打扰,这才熄了床头小几上的灯,也慢慢睡着。
朝阳升起,外面富贵园传来阵阵咿咿呀呀跟稀稀疏疏的敲打声,好似在排练一般。
萧清朗跟许楚一行人简单吃过早饭后,随着金福路过时候,正巧见到皮影班子随着丝竹声正演的热闹。
“几位若是不急着赶路,不如等稍作停留再走,咱们庄子上这次请的都是锦州城极为又名的班子跟角儿。说句大话,怕是官家老爷都难得将一众人聚到一起热闹呢。”金福得意万分的说着,像这种多少年难得一见的寿宴,不可谓不是脸上贴金的好事儿。更何况,这一切可都是他一手操办的,甭管到哪说出去都得让人高看一分。
萧清朗面色不变,顺势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谨不如从命了。正巧,在下自京城而来时候,带了一盏南海珊瑚,倒是也正巧应景。”
山庄占地极大,亭台楼阁雅致悠然,不过行过花园,就见那高低错落的屋檐风格渐变起来,有精致转为开阔沧桑的格局。
几人随着金福带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一个开阔的大院。大冬日的,院落左右依旧一排排摆着开的极为茂盛的花草,看样子是专门在温室培养后移栽而来的。
就算许楚眼界不如萧清朗那般高,可依旧能看得出,这些花草如果只这般存放,只怕也只能绽开短短的半日时光。
“诸位稍等,我前去为几位通报一声。”
就在他上前敲门时候,忽而见那门自内打开了,接着就见一个眼下乌黑的中间男人出了门。他见门前一众人,先是愕然,而后随手关上房门。
许是知道众人所来何事,所以他只眯起眼挥挥手让跟前的管家闪开,拱手道:“今日中午老夫在山庄宴请锦州城亲友,若几位不嫌吵闹,不如吃过宴席再走?”
“那就多谢金老爷的盛情了。”萧清朗说完,回头示意魏广上前。
只见魏广手上正捧着一个木盘,其上覆盖着一层黑布,待到萧清朗撩开,却见里面赫然是一株火红的珊瑚。
“我等出门在外,也没带什么好物件,只有一株象征富贵祥瑞的珊瑚赠与金老爷做贺礼。”萧清朗笑得清淡,似是根本未曾在意那株珊瑚的价值一般。“这珊瑚是佛家珍宝之一,有驱邪避祸之能,也能让贵庄安泰顺遂。”
金老爷怔怔的看着那火红的珊瑚,目光复杂的在萧清朗跟许楚身上打了个转,许久才叹口气说道:“二位当真是......有先见之能......”
早在昨夜,他就听金福回禀了来求宿的这二人来历。再加上他们俩在郁南县捉了无头女鬼之事,早已被人编成了话本子,昨儿个杂耍班子的人一来就先演了一场。所以,他自然清楚就觉得这二人所送的物件,是别有深意的。
话音落下,他就看了一眼俩人一眼,说道:“让二位见笑了,若不嫌弃,就请进屋一叙。”
萧清朗跟许楚相视一眼,俱是有些疑惑。不过俩人也未曾推辞,回头交代了想要去看热闹的萧明珠跟花无病几句,就待了魏广进屋。
待到进了屋里,俩人才皱起眉头来,这......
却见屋里四下全然贴满了画满符咒的红黄符纸,墙上还有许多诡异的图案,还有弥漫的到处都是的檀香烟气。唯一的床榻四角,全都挂了镇魂铃跟桃木剑。
“这是?”许楚进屋极为不适的停下脚步,略微在前的萧清朗察觉后,不动声色的悄悄攥了攥她的手指,低声问道,“可还好?”
“无碍......”许楚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说道,“就是一时憋气罢了。”
金老爷显然也看出了俩人的不妥,不由叹口气,很是疲倦的说道,“三位见谅,实在是山庄一直不得安生,使得我不得不求了符咒以求安心。”
“金老爷是说山庄闹鬼?”萧清朗目光冷凝问道。
金老爷闻言长叹一声,愁眉苦脸道:“是闹鬼,还是一个身着红嫁衣的女厉鬼。”
他刚要细说,就听的金福在外面恭恭敬敬的叩门说道:“老爷,刚刚下人禀报,通判大人跟州判大人带了人到了山腰,许是快到了。且新州刘老爷、张老爷也都到了......”
这番话一说,倒是打扰了金老爷的讲述。且不说那些跟他有生意往来的人,就直说通判跟州判都并非是他能轻慢的。他苦笑一声,告罪道:“此事容我稍后再详说,二位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到先行去富贵园看杂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