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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主交融、传承、获取,为媒介,为工具。书中可有颜如玉、黄金屋,亦可有春风不渡,有金戈铁马。
著者为先,教者为师,受者为生。只是那背着竹制书箱,常年陪着翩翩公子秉烛夜谈的书徒却始终名不见经传。
元始年,四月。
隐蔽朝阳的小小院落之中,少年早早便已经起床,照例轻手轻脚的收拾着院中的一切。院落不大,三间低矮草房,一圈简单的木制篱笆,窟窿大的山鸡、兔子都能随便的进进出出。而这一个早上,少年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将那些“迷路”的山鸡和野兔不断的送出去,或者是将它们遗留下来的“产物”收拾干净。
忙乎了一个早上,少年终是有了空闲。轻轻的拉过一只木头板凳,少年从怀里摸出来一本破败的书籍,便坐在那小小的火炉旁边,安安静静的读了起来。火炉之中炉火淡黄,炉子上煮着一些清粥,其中飘着几缕青绿的颜色,都是少年在山中采摘的一些野菜。
炉子上的清粥传出了香气,少年便是将那残破书页轻轻的捋顺、抚平,轻轻合上书籍,仔细的用细软的麻布包好之后,收入了怀中。
一粥一饭,一个安静院落,这便是少年的早上。
临近午时,少年重新返回草房之中。
对面的房间中干干净净,有被褥,有茶具,还有供桌。
供桌上摆着一个粗糙的木头牌子,看样子应该是一支牌位,牌位上歪歪斜斜的刻着几个字,看起来就像是稚童的涂鸦一样。少年看着牌位上的字,嘴角掀起一抹微笑,有无奈,有思念。
少年抓起那牌位,用衣袖轻轻的擦拭了一下,随即轻轻放下,退后两步,定定的端详了一下道:“老师,那《道世》我已经读了一遍,只是却依然不懂。”
少年没有姓名,他口中的老师将他捡起的时候,少年正在襁褓之中嚎啕大哭,而少年的不远处,便是不久之前被洗掠一场的村子。只是奇怪的是,那些骑着战马,一身轻甲的蛮横汉子,似乎对村子中的钱财不感兴趣,反倒是将那村子之中的不少书籍都是收拢了去,装了满满的两箱,然后在村头一把火烧成了漫天的飞灰,然后便一夹马腹,策马扬长而去了。
少年的名字是后来老师给取的,名字叫做“长生”,关于这个名字,后来少年也是问过老师,老师却是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而后又在他的脑门上轻轻的弹了一下,便是作罢。
于是,少年便有了这么一个简单、通俗的名字,只可惜,每天叫这个名字的人却只有一个,那便是自己那个看起来清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老师。
老师的名字长生一直不知道,直到老师教幼年的长生歪歪扭扭的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长生才知道老师姓孔,单名一个山字。
对于长生,老师的管教不多,除了一些基本的教育以外,老师便甩给长生一本厚厚的《道世》,让长生每天都要读上些许。
孩子心性,总是坐不住的,所以长生便是每天只读上几句,便算是应付了老师交代的任务,草草了事。
只是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这种事情做的多了,便是慢慢的变成了习惯。如今的长生,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捧出那《道世》,安安静静的读上片刻。
山中十二年,轮回岁尾,老师仙逝。老师是笑着走的,走之前只是又摸了摸长生的头顶,笑了笑说了一句:“长生,《道世》这书不错,当心小偷。”
山中无岁月,转眼便又是五年。
这一日,草房的房门吱呀一声推开,长生长身跨出了房门,房门外一切依旧,只是如今却是晚秋,山中即便依然是绿色居多,但是却终是有了那么一丝的枯黄,如同老年斑一样,有了一点萧瑟的味道。
长生如今看的是《道世》的最后一页,寥寥百余字,长生却是读的异常认真。
兽吼的声音突然响起,长生朝着那兽吼之声响起的方向看去,却是见到那里草木一阵的杂乱颤动。片刻之后,便是一只满身沾着枯草、碎屑的棕熊摇摇晃晃的从那一片的草木之中钻了出来。
晚秋,本便是动物蛰伏、冬眠的季节,这棕熊出现在这里,长生心中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诧。只是那棕熊的模样,却是让长生不由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棕熊习性,入了深秋,便是开始疯狂进食,为了度过凛冬,只是眼前的棕熊看起来却是如同久病初愈的老人一样羸弱。巨大的肚子更是表明这是一只已经怀孕的母熊。这样的时令,这样的身体,长生看着那慢悠悠行来的母熊,心中却是没有半点的惧意。毕竟久居山林,长生的身体却是相当不错的。
棕熊开始奔跑,院落那“单薄”的篱笆被棕熊巨大的身体撞成了粉碎。临近长生,棕熊的一只前掌拍出,长生斜刺里跨出两步,那熊掌便已经落到了空处。不久后,本就羸弱的棕熊终是倒在地上,鼻孔之中冒着呼呼的白气,双眼再次看了一眼长生之后,便是缓缓的闭起。片刻之后,那棕熊的身体好像是恢复了一些,双眼睁开,、却是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将身体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让自己的腹部离开了冰凉的地面。看见棕熊的动作,长生却是有点哑然,《道世》一书,几乎写尽了天下,书中自然有着诸多关于母体的描述。
“果然如书中所说。”长生抿嘴无奈一笑,便是趁着棕熊脱力,轻轻的溜回屋子,取了一些白米和蜂蜜走了出来。片刻之后,一大锅温度不算太热,但是却绝对香甜的浓郁白粥便是放在了棕熊面前。
或是饿极,那棕熊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距离大锅只有两米的长生,直接便是将那巨大的熊嘴埋进了满锅的白粥之中。一锅白粥下肚,棕熊恢复了许多的力气,抬眼朝着长生看了一眼,目光之中却是没有太多的敌意,反倒是有着那么一丝的温暖。
长生看着棕熊,目光几乎没有离开半刻。自己如今做的事情,《道世》这本书中写的清清楚楚,便是引狼入室。而那结果,长生早早的便记在了心里。
片刻之后,棕熊终于是站起了身形,看了一眼面前那一口干干净净如同已经被清洗过的大锅,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长生,终是摇晃着身子离开了。
院落中便是一直的安安静静,只剩下长生一人,对着那口“干干净净”的大锅发呆。片刻之后,长生冲回屋子,从一堆杂乱的衣物之中翻出那本被包裹的整整齐齐的《道世》,轻手轻脚的解开了上边的麻布,便是翻开读了起来。
那本应该是滚瓜烂熟的《道世》如今读来,却是诸多生涩。
“为什么?”长生轻轻的低喃了一句,眉头微皱,看着眼前的文字。
一夜无话,第二天长生早早的便是来到了庭院之中。太阳还未完全的升起,庭院之中一片清淡白雾,与周围山林之中升起的白雾绵延在一起,如同晚秋中,落下了一场阳春白雪。
十七年,自己第一次失眠。以前或许也有过,但是如同今日这般,因为一个问题,自己生生的瞪了一宿眼珠子的时候,却是绝对的第一次。
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让自己努力的清醒一些,长生便是回到屋子取了工具,朝着那被棕熊撞破的篱笆走了过去。
午时,太阳转到头顶,长生已经困的哈欠连天。只可惜这半天一过,肚子里没了吃食,五脏六腑也是哀嚎不断。无奈之下,长生也只能是顶着漫天压下的困意,洗涮了锅子,开始准备吃食。
吃食刚好,庭院之外便是又响起了一声兽吼。回头看去,却正是昨日那来到自己这小小的庭院之中,蹭吃蹭喝的棕熊。只是在走到庭院门口的时候,缓缓的停下了脚步,然后便是两只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长生。
棕熊看起来比昨天有了一些精神,身体虽然依旧羸弱,但是那双眼之中,却是没有了昨天的那一丝挣扎和绝望。
长生嗤笑一声,低低的说了一句:“你倒是挺会挑时间的。”
庭院之中再次安静了下来,吃饱的棕熊摇晃着肥大的屁股离开了。
一脸无奈的收拾了碗筷,长生终是顶不住那铺天盖地的困意,钻回了屋子,扯过被褥倒头便睡。
这一睡便是睡的香甜,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却已是深夜。毕竟是山林之中,更深露重,长生披了一件厚实衣物,便是光着两条大腿冲出了房门。一阵的痛快释放之后,长生打着哆嗦朝着屋子走去,只是在堪堪要进了房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之中却是撞进了一物。夜晚无光,只能勉强看到一个轮廓。黑漆漆的样子,堆在了庭院的门口,好像是一座坟墓。轻手轻脚的过去,有低呼声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