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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成绩
从上小学起,李涛的成绩就是在全年级排着号的,除了小升初那次意外,就没下过前三。这次落到了全班第十三名,全年级第六十七名,可以说是历史最不好成绩,不说别人,李建设都有些不太满意,其他人也终于找到了说头。
在过去,李家人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余的家庭。家里没有人瞎胡搞,什么小偷小摸为非作歹的都没有,三个男孩两个女孩也都在正经单位上班,外人看来,也算是其乐融融。但随着国家的变动,慢慢就有了变化,先是个个厂子的倒闭,李建设的大哥、四妹都下岗了,三弟二姐虽没有下岗,厂子也是半死不活,一年的工资发不出一半,比较下来化肥厂虽然不行了,总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工资再扣发拖延,总能发个七七八八,这就显得李建设的条件出来了。
老一辈比工作,小一辈就是比学习。
在我们上学的时候总是强调主观能动性,总是说只要自己刻苦就可以了,这话没有错,但对七八岁或者十来岁的小孩来说,有多少有自制力的?有多少会不用人监督就努力刻苦的?李涛的那些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也不能说就调皮捣蛋,但他们周围没这个环境。他们和周边人一样,上个附近的学校——如果父母厂里有学校的话,就直接进厂里的了,李涛和张声也是从化肥厂小学出来的,这样的学校大多是不怎么样的,于是上的初中也就不怎么样,再之后高中就不见得能考得上了,就算考上了也很一般,五中在这里都算是好的,李涛的大堂哥李骋上的就是一个技校,其他的虽不至于这样,可也没好到哪儿去,李涛的一高,就显得一枝独秀了。早先李建设夫妻请客的时候,李家人纷纷说以后老李家就要看李涛了,这话不能说是假的,总要带几分酸,这时候再见李涛的成绩不那么好了,立刻就不一样了。
有说李涛不能松懈的,说一高都是好学生,他更要抓紧,要不一旦落后,以后更跟不上了;有说让李建设夫妻请家教的,说李涛也许过去自己能行,可现在明显不行了,现在这成绩追追还能追上,再耽误下去很可能就追不上了。这是大人们的说法,李骋则直接搂了李涛的脖子,仿佛很亲昵的道:“你给哥哥说老实话,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没有。”李涛很是无语。
“哟哟哟哟,犹豫了犹豫了!犹豫了就是有了!”李骋指着他,大声的笑,“哎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哥哥我啊,在初中就和人家拉小手了。”
“小骋,别教坏你弟弟!”李老太太开口。
“奶奶,你别老封建了,现在的学生,有几个不谈恋爱啊。不谈的那是傻子!呆子!现在这社会,真等你上完大学,那处女都没有了!”他现在进了工厂,拿了工资,说起话来也就更肆无忌惮了,“小涛,哥哥支持你!有什么需要的找哥哥!”
郭重芳拿眼看李建设,李建设皱眉看着他哥,他哥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儿子。一直以来自家儿子都被老二家的压制着,今天总算不一样了。郭重芳气不过,正要开口,李涛就道:“大哥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起来了。”
“你说你说。”
“我缺个电脑。”
一屋子的人都是一静,李骋更是变了脸色:“什么?”
“我缺个电脑,我们老师也说这东西查资料方便。”他这话还真不是撒谎,早先在初中的时候不显,上了高中就发现周围还很多人家都有了电脑,现在电脑也不是太贵了,四五千就能拼装一个不错的了,不过李涛知道自家条件不太好,也就从没提过。
李骋呵呵的笑了起来,一时不知要怎么接口,他妈立刻道:“小涛啊,你可怪敢要呀,恁骋哥才上班多久,就能给你买电脑了?这学习啊,还是要看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都是次要的。咱们李家一向是你学习最好,也就等着你考个好大学呢,也好给下面的弟弟妹妹做个榜样!”
“可不是!”李涛的大伯立刻把话接了上去,“北大清华这难考咱们都知道,不过怎么着也要是个一本是不是?现在大学生不值钱了,要上个二本三本的,还不如不上!”
郭重芳脸都青了,再也忍不住:“大哥说的是,要不我都说建设了,要给小涛在化肥厂留个后路。”
“你胡说什么!”李建设瞪起了眼。
“我怎么胡说了?难道不是吗?什么叫学习好就该让着别人?咱儿子学习好也是努力得来的!那有的人从小就在外面打游戏打架,那就该学习不好,找不到工作,凭什么还该着他了!”
“二婶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骋涨红了脸。
郭重芳冷笑:“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李涛的大伯母不愿意了,她这儿子从小千娇万惯的长大,小时候甚至把她打的哭着去上班,虽然她当时觉得生无可恋,这辈子都没指望了,但过后还是觉得这个儿子千好万好。现在见郭重芳怼自己儿子,她怎么愿意,当下就跳了出来:“老二家的,小涛学习不好了,你也别找别人的麻烦,还是多从他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郭重芳气的身体都哆嗦了起来:“什么原因!我家小涛天天学到十一二点!”
李涛的大伯道:“哦,那要是孩子用功了,也没什么说的,有时候因为这个天分,跟不上也是有的。”
这就是说李涛笨了,郭重芳气的简直就要扑上去,李建设也觉得自己大哥说的有些过分了,但又有些恼恨儿子——要是还是前三名,哪有这许多事!
李涛咬了下牙:“大伯说的是,我天份不太好,大概是拿不到奖学金了。”
他突然冒出这一句,众人都有些惊讶,他暗暗吸了口气,继续道:“我们学校,一向是年纪前五十名有奖学金,不过一本应该问题还不大,我记得去年高考,前一百五十名都上了一本的。”
更加静默了,郭重芳精神一震:“小涛你说什么?”
“妈,我们学校人多的很,一个年纪都有七八百人,我也没太留意,就记得去年的第一百名好像是上了南开。”
南开!
李家人对中国的大学并没有多少了解,在李建设那一辈,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所以要对他们说什么浙江大学,西安交大,他们是没什么感觉的。但他们知道南开!知道那虽然比不上北大清华,可也是赫赫有名的学校,而现在李涛说什么?前一百名都能上?那他这个六十八不也能上了?
“小涛你开玩笑的吧。”李骋脸上发烧,给自己点了根烟,“你们学校多牛啊,第一百名还能上南开,那第五十名不一定能上北大了?”
“五十名可能有些勉强,可四十名应该差不多。”只要不报热门专业,他在心中暗暗补道。刚才那话他虽然没有撒谎,却是有技巧的,那个第一百名的学生是有特长上的南开,不过他们学校前一百五十名都上了一本却是真的。也是现在大学扩招还不严重,再过几年,一高甚至创下了,五百多名学生都上了一本的壮举!
众人见他说的像是真的,更是无言,李涛的二姑道:“那小涛你这意思是,你要再努力一把还能上北大了?”
“有些难了,上面的分咬的很紧,还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
“那就是有希望了,来来来,让我们都祝愿小涛考上北大,为我们老李家争光!”
一大家子都举起了酒杯,刚才的事就算过去了,而李骋等人也不再拿着李涛的成绩说事了,是,李涛的成绩好像是退步了,可依然很厉害,成绩拿出来还是能打他们的脸,这其中觉得最疼的还是李骋。他们家三个男孩,李岳是最小的也就罢了,他作为老大却总被老二压着,那是怎么都不舒服,本想出一次气的,不想还被打了回来,那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滋味。
“我看你以后到底要考上哪个学校!要是你连南开都考不上,我再来说你!”他在心中发这狠,却不想自己连个大专都上不了。
纷纷扰扰,这一天总算过去了,回去的路上郭重芳异常高兴,在公交车上就说了:“还说咱们家小涛不好,咱们家小涛比他们强一百倍!”
李建设脸色阴沉:“在外面别说这些。”
“有什么不能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怎么想的,就想看咱们家笑话呢!”
李建设不再说话,到了家就对李涛道:“你以后别再打什么网球了,就好好学习,争取进到前三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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