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事不好

卓牧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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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监生见韩秀峰如此通情达理,忍不住起身帮他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求情。韩秀峰看看人犯名册,确认他家那个远房亲戚的儿子名字没被标记上,又翻看了一下李秀才做的笔录,表示爱莫能助。因为犯的事不一样,不法办不足以泄民愤。

    见王监生一脸尴尬,韩秀峰突然问他认不认得另一个人犯,就这么又放了一个。

    同来的乡绅跃跃欲试,纷纷帮人家求情,韩秀峰跟刚才一样标记过的可以放,名册上没标记过的一个也不放。

    那些不少债的小子一个接着一个被差役提到堂上,当着众人面卸下手铐脚镣,看着他们一个比一个瘦,其中有一个小子连站都不站不稳,陈有道心如刀绞、心急如焚,因为他不晓得他家老三遭了多少罪,已经变成了啥样。

    等看着乡绅们的面子释放的六个人犯给救他们的乡绅磕完头,韩秀峰一脸无奈地说:“陈院长,秀峰晓得你想给你家儿子求情,甚至敢断定你身上带了不少银钱。秀峰很想给你一个面子,也想弄点银子过年,银子是好东西,谁不想要?但人在做,天在看,你这个面子秀峰不能给,你的银子秀峰不能要!”

    “韩老爷,我家景俊少不更事,您行行好放他一马、绕他一命吧,我……我给您下跪,我求您了……”

    “陈院长,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有功名的人,长生,还不赶紧扶陈院长起来。”

    “哦。”潘二反应过来,连忙扶起陈有道。

    “陈院长,多说无益,你请回吧。”韩秀峰不想看着他哭哭啼啼,干脆起身道:“顾院长,王兄,天色不早了,诸位也请回吧。至于本地过年有哪些习俗,秀峰改日登门请教。”

    “好,那我们先告辞。”

    堂堂的秀才应该见官不拜,顾院长不想看着陈有道斯文扫地,不想让他丢人现眼,连忙拱拱手,随即跟王监生等人一起把陈有道扶出了衙门。

    ……

    就在他们刚才在堂上说话之时,许乐群也没闲着,优哉游哉地在衙门里转了一圈,便跟守门的弓兵打了个招呼,走出衙门挤进看热闹的人群,等余有福反应过来追到门口时,已经看不见他的人影,不晓得他去哪儿了。

    余有福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顾院长等人刚把陈有道扶走便跑进大堂向韩秀峰禀报。

    “全怪我,他在院子里转的那会儿我就不应该去里面拿馒头的,结果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怪什么怪,他不见就不见了呗,又不是人犯越狱。”

    “可他也不能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韩秀峰想了想,若无其事地笑道:“余叔,别管他了,今天不管以后也别管,他想来就让他来,想走就让他走。你只要看押好人犯,盯紧里头那位就行。”

    余有福喜欢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禁不住嘀咕道:“少爷,我们这是衙门,他咋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说能,他便能。”韩秀峰不想再说许乐群,突然话锋一转:“余叔,等会儿见着储成贵记得跟他说一声,从明天开始,甲乙丙三间班房里的牢饭要好好做,别再搞那么稀,要让人犯吃饱。”

    “另外三间班房里头的人犯呢?”

    “他们来的晚,再饿他们几天,等他们饿老实了再说。”

    “行。”

    “还有。”韩秀峰想了想,接着道:“等会儿去让李秀才写个告示,从明天开始甲乙丙三间班房里的人犯亲属可以分批来探监,可以让他们见一炷香的时间,也可以给他们捎吃的穿的。”

    余有福晓得韩秀峰的全盘计划,忍不住问:“少爷,要不要放出点风声?”

    “放吧,时机也差不多了。”

    “行,我先去找李秀才写告示。”

    ……

    夜幕降临,顾院长等乡绅带着他们从衙门里保出来的人在石板街上转了一圈,等镇上的男女老幼、各色人等全晓得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

    想到顾院长他们那得意的样子,陈有道又气又恨。

    气的是没能把儿子保出来,恨的是顾院长和王监生竟然不帮着求情,再想到衙门下午贴告示说要放二十三个,顾院长他们刚才又保出来六个,唯独他家老三出不来,回去没法儿跟老伴儿交代,就这么魂不守舍的坐在当铺里,害得当铺伙计不好上门板。

    当铺掌柜给伙计使了个眼色,正准备从柜里出来找个借口把他哄走,衙门口又传来一身喧闹。

    陈有道缓过神,急忙跑去看。

    借住弓兵手里灯笼的亮光,发现告示上居然说从明天开始可以探监,而且可以探监的名单上赫然写着他儿子陈景俊的名字。

    “周五,韩老爷这又是什么意思?”一个人犯家属摸出一把铜板就要往弓兵怀里塞。

    弓兵吓一跳,急忙一把推开:“老胡,你千别害我,韩老爷发了话,不能收你们的钱。我要是拿了你这钱,你儿子没被打板子,我倒要先挨一顿板子。”

    “好好好,我们有情后补,先说说什么时候才能进去见我家老二。”

    “告示上不是写着吗,明天就可以。”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这会儿天都黑了,乌漆嘛黑的,你要是劫囚怎么办。”

    “劫囚,借我十个胆也不敢。”

    弓兵晓得他们是想打探消息,也想落一个人情,毕竟这几天不能收他们的钱,等风声过了就可以。回头看了看,见张士衡和余有福进去了,便把他们拉到一边,神神叨叨地说:“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周五,你那个住在丁家庄的姨父是我家小姑子的堂舅,我们是亲戚,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有话别总是说一半。”

    “是啊,韩老爷到底想做什么?”

    ……

    看着众人心急如焚的样子,弓兵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道:“韩老爷真是清官,他不光让你们去探监,还让储班头把牢饭烧好点,要让你们那些不少债的儿子吃饱。”

    “这是好事啊,怎么就大事不好了!”

    “是啊,赶紧说个清楚。”

    “好个屁!”弓兵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余有福没出来,这才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杀头还让吃顿饱饭呢!韩老爷让你们探监,给你们的那些不少债的儿子吃饱饭,这是摆明了官司在我们巡检司衙门这儿结束了。谁来求情都没用,连陈院长的银子都不要,更不用说你们那几个铜板。”

    “周五,你是说韩老爷要把我家老三送泰州去?”

    “这用得着问吗,肯定是要把他们送州衙去法办的。下次探监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你们明天探监时多带几件衣裳,再给他们带点吃食,让他们先在我们这儿过个好年吧,等被押送到泰州就没好日子过啰。听李秀才说他们犯的事最轻的也得杖一百、枷号三个月,泰州大牢我是去过的,那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周五,你别吓唬我。”

    “我吓唬你有什么好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可是还没审呢,还没过堂呢!”

    “你以为韩老爷跟以前的那些老爷一样,韩老爷全按朝廷的规矩来,真是言出法随!他老人家发了话就是板上钉钉,别说你们没钱没势,就算有钱有势也没用,韩老爷是清官,清生廉,廉生威,懂不懂?”

    挤在前面的那些全是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百姓,真不懂什么清生廉,廉生威。不好意思往前挤的陈有道懂,想到最难对付的就是清官,再想到姓韩的心意已决,竟眼前一黑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