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会馆首事(一)

卓牧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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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二爷把账本和一本登记簿交给韩秀峰,喊潘二进来帮着收拾东厢房里的东西,连同堆在堂屋里书一起搬到阳光最好的西边第三间房。他老人家就这么从重庆会馆的首事,摇身一变为进京会试的举子,甚至煞有介事地说要按会馆规约交二两银子的馆费,让从会馆欠他的四十五两里扣。

    韩秀峰被搞得啼笑皆非,只能硬着头皮当这个二房东,只能稀里糊涂背上四十三两的债。

    潘二也很郁闷,跑回来嘀咕道:“四哥,早晓得会这样,打死也不能答应他做啥子首事!”

    “生米已经被他老人家煮成了熟饭,现在说这些没用。”韩秀峰翻开登记簿,示意他磨墨。

    “写啥?”潘二好奇地问。

    “我们都不是京籍,全是从外地来的。二爷说官府会按月点卯,酌量分定日期,逐一查照循环号簿,详细诘问,不许容留来历不明之人。所以我们要把姓名、籍贯、来京事由登记造册,然后去找甲长,请甲长录入循环号册。”

    “四哥,你认得甲长?”

    “我跟你一样初来乍到,哪认得这儿的甲长,先登记上,登记好去找街坊邻居打听打听。”

    “这事交给我吧,我认得对门的黄大哥。”

    “行,先登记。”

    韩秀峰认认真真填好登记簿,让潘二带上五百文钱去找甲长,又去自个儿屋里取出几张从老家带来的信笺,回到堂屋给远在巴县的老丈人写信。

    婿志行跪禀

    岳父大人万福金安,并向全家老小问好,志行于腊月初八抵京,持顾老爷书信下榻重庆会馆……

    写好一份,正为琴儿不识字就算专门给她写一封家书她也不晓得啥意思遗憾,外面传来叫门声。紧接着,一个身穿五品文官补服、头戴暖帽的官老爷跟着大头走了进来。

    “少爷,这位老爷问我是从哪来的……”

    大头话音刚落,刚进来的官老爷就紧盯着韩秀峰问:“你又是何人?”

    听口音就晓得是老乡,韩秀峰起身拱手道:“您是钱老爷吧,晚生韩秀峰,字志行,刚从巴县老家来的。费二爷年纪大了,又要为来年的春闱做准备,一心苦读圣贤书,便让晚生接替他照看会馆。”

    “你晓得我?”

    “费二爷提过您。”

    “你刚来就让你照看会馆,这么大事我咋不晓得!”

    “费二爷想着跟您商量的,结果等了一晚也没等到您。他老人家心急如焚,今儿一早带晚生去省馆办完印结,就带晚生去吉老爷府上禀报……”

    吉老爷都没反对,钱俊臣自然不好再说啥,低头看了一眼桌上墨迹未干的家书,好奇地问:“志行老弟,这么说你也是来会试的?”

    “让钱老爷见笑了,志行是冷籍,考不了功名,只能捐了个九品巡检,这次是来投供的。没想到费二爷一见着顾老爷的书信,就执意让志行接替他照看会馆。”

    “哪个顾老爷?”钱俊臣下意识问。

    韩秀峰抬头看看张贴在墙上的会馆规约:“当年倡建这个会馆,现已从江西道卸任回乡的顾老爷。”

    “我说博文兄和二爷咋放心把会馆交给你,原来是顾老爷的人。”钱俊臣一屁股坐到方桌前,笑看着韩秀峰道:“志行老弟,你既然是来投供的,那做这个有名无实的会馆首事只是权宜之计。”

    “这是自然,等缺一补上就得走马上任。”

    “补缺的事有没有眉目?”

    “早上去省馆办印结时托了张馆长,到底有没有眉目我也不晓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而今只能等。”

    “张馆长的门路倒蛮广,只是他那么忙,不一定能把你的事放心上。”

    费二爷提醒过,眼前这位债台高筑,韩秀峰可不想被他绕进去,装作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说:“让钱老爷费心了,我捐这个九品巡检没花多少银子,能补上自然好,补不上也没啥。这次来京城,一是碰碰运气,二是见见世面,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钱老爷您说是不是?”

    钱俊臣心想九品巡检,芝麻大点的官,别说不一定能补上,就算补上这个官做着也没啥意思,也就没再动帮韩秀峰想办法找门路的心思,而是话锋一转:“志行老弟,哥哥我遇到点事,急着用钱,你能不能借两百两给我周转几天。”

    一见面就借钱,一借还是两百两!

    别说费二爷早提醒过,就算没提醒韩秀峰也不会借,下意识挠挠脖子:“钱老爷,我要是有两百两,早拿去托张馆长帮我补缺了。不怕您笑话,也正因为没钱,我才答应费二爷帮着照看会馆,才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首事的。”

    债主中午都找到了衙门,钱俊臣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追问道:“志行老弟,没有两百两那你身上有多少?”

    “剩下几两饭钱,要是把那几两借给您,我今后吃啥喝啥?”

    “你是不相信哥哥!”

    “哪儿能呢,我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韩秀峰不想跟他浪费口舌,干脆翻开账本,一脸为难地说:“钱老爷,就算您今儿个不回来,我这几天也要去找您。按规约您借住在这儿要交二两馆费,可从账上看你已经住三年了都没交馆费。”

    “不可能,我记得交了!”

    “可是账上没有,要不我去问问二爷。”

    钱俊臣咋也没想到韩秀峰居然拿着鸡毛当令箭,刚接替费二爷照看会馆就管他收馆费,立马站起身,阴沉着脸说:“费二老糊涂了,一定是忘了记账。”

    “钱老爷,二爷年纪是大了但不糊涂,您看看这账目,一笔是一笔,分明着呢。”

    想到费二个老不死的好像在院子里,钱俊臣不敢再狡辩,悻悻地说:“那就是我忘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馆费回头再说。”

    “钱老爷,别急着走,喝口茶呗。”

    “不喝了,”想到债主很可能又会登门,钱俊臣走到门口又回头道:“这几天我要在衙门里当值,跑来跑去不方便,我把行李收拾一下,搬到衙门附近去住。要是有人来找,就说我搬走了。”

    “今天就搬?”韩秀峰起身问。

    “今就搬,这会儿就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