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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对象还是昆山玉君,他们十洲三岛最有可能飞升的第一人!
场中诸人神色不一,有人茫然,有人震惊,有人面色扭曲,难以接受。
也有人镇定如常。
比如医家江遮。
他跟其他人不同,能够辗转在多重梦境之间,先是误入了楼撼星的美梦,随着楼撼星去了聚窟蓝家,他也随之移动,紧接着就闯入了师弟的过去,那时师尊还在,师弟江霁奉命去解决祖洲万鬼迎亲之事。
江遮跟江霁虽为一对师兄弟,但性格天差地别,江遮随心意而行,对世俗没有过多的欲望,哪怕明知自己是入了梦,也能淡定地游走,观看众生情爱纠缠。
那日他本来是来荒山找点柴火炖小鸡蘑菇,却被一群少女拉着去开棺。
江霁其实是拒绝的。
江遮转修医家之后,凭借着他出色的天资,轻轻松松就混上了医家圣者的神坛,身上也披了一层悬壶济世的光环,名气一大,来找他看病也排起了队,江遮的正经预约都安排到了五百年后。
于是就有一些想走后门插队的。
然而江遮世俗欲望实在太低了,没有小鸡炖蘑菇,他生啃蘑菇也行,这让想贿赂的人很是失望。但办法总比困难多,没过多久,江遮遭遇了围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有事没事都要绑他去看病。
这没什么,江遮就当是被动出游了。
最让江遮头疼的是鬼修,特别是那些怀着鬼胎的女鬼,她们不知是从哪里收到的谣言,说他接生很有一手,耗上重金也要请他接生,碰上一些热情的女鬼,她们还郑重地让他做鬼胎的干爹。
江遮礼貌谢绝了。
经过一批又一批的女鬼洗礼,江遮保胎的技术飞快长进,无需诊脉,观人气机,就能测看孕妇大致情况。
师弟是他第一个确诊的“孕夫”,虽然当时他阴气很重,但江遮依旧能知道棺内是一个男子,而他也的确出了脉象。江遮很震惊,考虑到男子怀胎异象,他想了又想,还是留下了一个安胎的药方,剩下的就要看天意。
谁知道真相大白,那棺内的男子竟然是他的师弟。
只是师弟的声音金铁摩擦般嘶哑,又被阴气遮掩,江遮顾着他快烧干水的小鸡炖蘑菇,也没有多想,师兄弟就这样完美错过了一次见面。
不过现在相见也不迟。
他可以给师弟安胎,助师弟顺产,让父子均安——这是一个离家出走多年的师兄能为师弟尽的一点心意。
江遮便道,“师弟,师弟妹说得没错,你有孕在身,实在不宜易怒易躁,动了胎气——”
江遮又被医家众人捂住嘴了。
“圣者!您快别掺和了!”
医家诸人都怕了江遮这一张嘴,直来直去,不带拐弯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他们都在这位合欢宗主的梦境里呢,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这矛盾再激化,怕是第一个祭天的就是他们。江遮很淡定,该说的他都说了,听不听就是别人的事情了。
他还说,“你们捂错地方了,别老捂鼻子。”
医家众人:“……”
您老人家心是真的大。
与此同时,他们也关注蓝真真一事。
他们没见过这么弱的天灵根,进阶到了元婴中期,但道脉极差,仅是取一次心头血就跟断了似的。
反观另一个太上墟弟子何吟袖的天灵根,虽是金丹,真气却比蓝真真的元婴还要澎湃。
江遮则传音道:‘阴阳化生蝶有利有弊,我观这师侄的灵府,是外强中干,有很大一部分的气机是依赖于其他人的心头血,本来她应该固本培元,却疏忽修炼,一昧凭着阴阳蝶的浇灌而进境,挥霍自己天赋,也浪费他人心头血的精华。’
‘可见他人之物,终不如自己修来可靠,你们也要切记,正道在前,虽渺远也不可贪图捷径,不然就如空中楼阁,一碰就碎。’
这个时候不靠谱的江遮显露几分医家圣者的气度,众人当垂首应是。
‘圣者说得极对。’
江遮:‘你们听得进去最好,如此一来,待我师弟这一胎出世,我也能放心种田了。’
医家众人:‘圣者说得极对……什么?农家那帮龟孙子又来挖墙脚了?!’
圣者突然宣布归属,医家内部发生了一阵不小的骚乱,他们甚至都顾不上蓝真真了。
还是昆山玉君发话,“师兄,真真伤了肺腑,还请你出手。”
江遮是一个异类,他因为与师弟理念不合,退出太上墟,转修医家,但实际上他道医双修,同样继承了妄机宜的太上忘情,因此他既是太上墟的大师祖,也是医家的圣君,江霁仍然以辈分称之。
师弟请求,师兄自然要应,江遮出去之前,还看了一眼他的师弟妹。
昆山玉君下来之后,砌月高台上只剩下她一人,颇有一种高出不胜寒的氛围,然而她竟是很享受,拢着破碎的红袖,笑看众人。
手上则是滴溜溜转着蓝真真的心头血。
嚣张至极。
这次绯红并未拦江遮。
一事归一事,她既然取回了血,就当恩怨勾销,此后蓝真真生与死都跟她没有干系。当然,若是蓝真真觉得不满,非要来送死,绯红也是可以成全她的。
绯红略带兴味想着,身为虐文女主,怎么能就她一人受虐呢?大家一起来受虐,比谁吐得血更多,那才热闹呢。
系统:‘……’
我并不是很想听虐文女主这些可怕的真心话。
江遮来到师徒身边,他正要探脉,被蓝真真赌气打开,“我不要你看!你跟那个妖女是一伙的!”
这就要牵扯到绯红的名气之盛了。
合欢宗修的是多情之道,女子纵情恣意,在世人看来很是放浪形骸,而绯红这个宗主,更是成了十洲三岛的多情种,传说她睡了不少天才妖孽,甚至胆大妄为,连曾经的师祖,医家圣君江遮都纳入了床帷。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连蓝真真都知晓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
昆山玉君斥她。
蓝真真痛得厉害,又被师尊如此冷脸,想起他这一段日子的柔情蜜意,蓝真真只恨没死在梦里。
再看师尊一身红衣,分明是要跟那妖女举行合籍大典,这让蓝真真怎么受得住?
她呜咽地哭,“师尊,你不要同她好,她是个坏女人,我的师兄们个个都被她的邪性迷昏了头,不是死了就是疯了,眼下,眼下还自相残杀!她定是给他们下了蛊了!”
藏在人群当中不显声色的师雪绛微微含笑,并不反驳她。
似蓝真真这个层次,心里只装着小女儿家的心思,终其一生不过是天赋耗尽的修士,哪里会想得她口中的坏女人,已经远远走在了她的前边,操弄起了苍生棋局,跟他们这群千年老不死平起平坐。
楼撼星、应不识、郑风生等人,皆是一等一的妖孽,难道还真会被邪性蛊惑住?
男子对于女子的心仪,无非是贪她的美色,慕她的才华,更恋她的家世,而宗主绯红,盛势更烈,无数光风霁月、韬光韫玉的英杰,一面唾骂她的浪荡行事,却不料见了之后,又是一副失魂落魄、郁郁寡欢的样子,竟是害了相思之病,日日守在合欢宗的树下。
心上人是没见着,心上人的仙鹤倒是让他们喂得打起了饱嗝。
现在蓬莱的泼春虾身价猛涨,没有灵矿都买不到。
师雪绛想起那头胖都快飞不起的家伙,也是一阵好笑,这家伙在旁人身边吃吃喝喝,倒是把主人忘得差不多了。
师雪绛在瑞炉的身上微微走神,又分析了场中局势。
这尸侯府一梦,怕是让她摸清了道家、佛家、医家等宗门世家的底细,就连他这个前阴阳家弟子的底细,不也是被她摸得一干二净吗?他好不容易披上昆山玉君首徒之皮,也被她扒了开来,她嘴上说着太师祖,内心对他可是一点尊敬都没有。
师雪绛视线又转到曾经的弟子、现在的师尊江霁身上,他微微眯眼,愈发气定神闲。
“师兄。”
眼见蓝真真灵府与气机一一衰微,昆山玉君又唤了一声。
而蓝真真同样是拒绝了江遮。
她对绯红恨得咬牙切齿,自然不肯让她的“情郎”来医治自己。蓝真真心头血被挖之后,原是怕死的她突然变得决绝起来,更是大胆对师尊剖明心迹。
“师尊,徒儿心悦师尊已久!”
众人哗然。
蓝真真不遮不掩,甚至故意放大了声音,绯红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手勾了一坛喜酒,自己亲手酿的,江霁给取名为“千秋此生老”。
绯红酿了三千坛新酒,被掌门款待了宾客,唯有这一坛,是江霁亲自折了梅花下酒,供两人敬天地用的,意义不同寻常,此时却被她当做普通佳酿,随意取用。
皇帝不急,系统都急了。
‘宿主!女配提前表白了!男主要飞升了!’
你男人都快跑了,你还不急?!
其实系统也想当个淡定统的,实在是蓝真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原本这番表白要到一千年后,六道天魔入侵十洲三岛,昆山玉君作为当代魁首,率领修士反抗,而蓝真真这个半桶水乱晃的,高估了自己,被天魔杀得连连败退。
她唯一的高光,在于给师尊昆山玉君挡住致命一击,最后更是情真意切地表明心迹,要了一个来世再许君的承诺。
这事自然也成了女主的心头刺。
最后她被迫释然。
而昆山玉君痛失爱徒,竟领悟了情之一道,在六道天魔退去之后,他也成功飞升。
当然,按照标准虐文的套路,前期虐女主,中期虐女主,后期则是明虐男主暗虐女主,不管虐出了如何的花样,在最后一章,必定是喜闻乐见的美满结局。男主飞升之后,顿感寂寞,又折返回了十洲三岛,跟女主在一起了。
系统最担心的就是男主一去不回了,那还玩个毛线虐恋?
别看两人在梦境纠缠了四百年,实际上时间才过去四个月,连妖精打架的次数,都不满一个巴掌,哪怕女主再天赋秉异,这几次也睡服不了男主吧!
男主可是修太上忘情的,能把爱慕值一手抹掉的狠人!
绯红:‘统子,你又在骂我。’
系统:‘……’
此时蓝真真抓住昆山玉君的喜服袖子,苍白的面孔也涌上一抹红晕,“师尊,我,我怕是活不成了,我想跟你约定下一世。下一世,我不做你弟子,做你妻子,好不好?我要为师尊洗手作羹汤,做个贤妻良母……”
昆山玉君内心不起波澜。
他冷静地想着,蓝真真,这步棋,废了。
他自己都骗不过,何来骗过天道?
他养蓝真真这一步棋,落笔就在一个情字,是师徒情还是什么情,他并不在乎,只需要一个万众瞩目的契机,让这一份情举世皆知,那么无形中也会沾染运道,让他太上忘情得见情谊。师尊妄机宜飞升失败,便是不得情。
因为妄机宜不曾生情,也没有断情,就像是没有根的云。
好在,他还有第二步棋。
昆山玉君当即流露出痛惜的神色,“莫要说这些任性之话了,快让你师伯看看,伤你的人,师尊必定替你讨还!”
随后,他袖中飞剑,直指绯红。
“本座欲与你合仙鬼之籍,与你携手长生。谁知你从头到尾,戏弄我的真心,还伤我弟子如此,我江霁今日,便断情明志,亲手除了你。”
“断情?你敢?”
那合欢宗主在高台之上饮着喜酒,猖狂浪荡,泼湿锁骨,在胸前泅出瓣瓣红莲。
“有何不敢?”
昆山玉君墨眉入鬓,身前一支玉剑,映出凌厉凤眼。
——借你我之情断,骗过天道,送我飞升!
情爱?不过是红尘浮屠,他不需要!
绯红不躲也不避。
当剑送入她心口前那一瞬,飞升劫雷也来了,当众人抬头看这震撼的阵仗,昆山玉君忽觉腹中绞痛,他喉咙一阵发涨,冷汗涔涔,竟是猛地倾吐出来。
那玉剑也跌落在绯红的手中。
绯红则是一手支着剑,一手抱住他的身躯。
“孕吐了?也是,都四个月身孕了,也是时候了。”
昆山玉君攀着她的肩膀,头一次失去风度,冷笑不已,“胡说八道。”
又是一阵恶心,他眉头皱得发紧,强忍呕吐。
她笑吟吟地说,“师祖,我也不是阻止你飞升,既然都有了,也不好一尸两命,先生下来再说。单胎归你,若是双胎,太上墟养一个,我合欢宗也当养一个,你说如何?”
这妖女竟还恬不知耻。
“自然,这瓜瓞绵绵,多子多福,师祖生得再多,我合欢宗都养得起。”
昆山玉君斯文讲究惯了,此时却只有一个粗暴的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