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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皱眉,看着手中的玉佩。
他素来博闻强识,年轻时更是过目不忘,只要他见过的东西,都有印象,这块玉佩他见过?
老头不由把玉佩拿到眼前,准备仔细看看。
只是刚看了一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这老头,居然丢我金子!”
老头转头一看,就看到林风正怒气冲冲的指着他。
林风刚才去放下书,就发现自己钱袋不见了,于是忙一路找来,结果远远看到老头,正看到老头随手丢他金子,顿时气炸了。
好家伙,这老头捡了他东西,不但不寻找失主,居然还随手丢水塘里!
还正巧被他这个失主看到,这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你就算自己偷偷昧下,他林风也不生这个气啊!
老头,你什么意思啊!
所以林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头袖子,“你捡到我钱袋,凭什么把我金子丢池塘!”
老头刚刚其实只是一时撒气,随手一扔,却没想到正巧被林风撞上,顿时很是尴尬,又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小子,放开,有你这么拉扯上官的么,成何体统!”
林风顿时被逗笑了,成何体统,哪家道德准则,也没教人随手丢别人金子吧!
直接喷道:“这钱袋虽是我丢的,可你捡到,不告而取,这是窃,擅自丢掉,更是不该,你说我成何体统,你就有体统了!你赔我金子!”
老头顿时大觉丢脸,“谁偷你金子了,老夫不过捡个荷包,你自己不看好钱袋,丢了活该,怨不得别人。”
林风直接被气笑了,“枉你还看着人模狗样的,刚才还问我家教,你长这么大,你父母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读的圣贤书,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这些年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老头向来很重视脸面,又自诩君子,被林风当年这么说,简直比被破口大骂更掉脸,登时大怒,“你这竖子,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呢,我在说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你!你再说一遍!”
“你这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
藏书阁
今日当值的赵学士正在查点阁内藏书,一个仆役匆匆跑过来。
“大人,不好了,门前有人吵起来了。”
赵学士一愣,居然有人在藏书阁门前争吵,这成何体统,忙放下手中的清单,跟着仆役往外走。
结果一出门,看清藏书阁门前正在吵架的两人,赵学士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出来。
这吵架的两人,一人是从二品尚书右仆射李琪,一人是正三品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而且更让人为难的是,这两人身份半斤八两,谁还都不能轻易得罪。
如今朝廷沿袭了前朝的九品制,品级越高,官职越大,按理说李琪的官职比曹风的父亲官都大,曹风还一庶子,赵学士应该不必如此为难,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李琪虽然品级高,可按本朝惯例,实官最高品级是正三品,也就是宰相才三品,而超过三品的,都是给已致仕或者年纪大的加封的,要是这位被加封的本身是正三品宰相,那自然更是尊贵,可若只是有一个虚的加封,那其实就是朝廷告诉你你年纪大了,该退位让贤了。
李琪这个尚书左仆射,就只是一个虚封,所以他其实已经算是准致仕官员,只是他没自己上表致仕而已。
而汴京刺史曹郐,正三品外放官员,虽然外放官员比京官低半级,可曹郐却是青壮官员,正得帝心,再加上如今他们正在汴京,这曹郐又是汴京刺史,简直是地头蛇,他的儿子,哪怕只是一庶子,也不能轻视啊!
再加上这校书郎,还是皇帝亲点的!
赵学士很是头疼,一个是将退休老干部,一个是背景金光闪闪,他却只是一个藏书阁学士,这事是他能管的么?
可他已经出来了,又不能不管。
赵学士只好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去劝架。
“李老,哎呀呀,这是谁惹您生气了,值得您动这么大干活,风小郎君,哎吆,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晒书么,怎么还和李老吵起来,来来来,快去晒书去。”
赵学士一出场,就努力稀泥,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李琪林风这两人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人么?
当然不是!
李琪正被林风气得肝疼,觉得自己几十年,都没受过这样的气,而林风正也在气头上,再加上心疼钱,更不会这么算了。
所以李琪一见赵学士来,就质问道:“赵学士,这就是你们藏书阁的校书郎么,如此目无尊长,不敬上峰!”
林风也不甘示弱,死死抓住李琪袖子,大声说:“赵学士,这老头捡我钱袋不还,还把我钱袋里的钱丢池塘里,今天他要不还钱,我就和他没完!”
赵学士只觉瞬间头大了三分,忙上前,“两位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曹风,你先放开李老袖子,李老,您消消气,曹风还年轻,不懂事,您老不可和他一般见识。”
在赵学士的插手下,两人好歹分开,只是两人的嘴都没停。
李琪指着林风,气得直哆嗦,“目无上峰,当门辱骂尊长,曹刺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林风插着药回骂:“你个死老头,你咋好意思称尊长,刚刚走路不看路撞我,我抱着书看不着路,你也抱着书?你撞我害我掉了钱袋,你捡了,居然不知道物归原主,还撒气扔了我钱袋的金子,你读书这么多年,拾金不昧这个道理读到狗肚子去了,你有哪点脸能称尊长,我叫一声尊长,你配答应么,你配么!”
李琪只觉脑子轰得一下炸了,也顾不上身份,居然气得抬手就要揍林风,赵学士一惊,忙和仆役死死抱住李琪,然后赵学士朝林风吼,“你还不快去晒书。”
林风一看这死老头真恼羞成怒了,也不好真和一个老头动手,就一把抢过李琪手中的玉佩,冲他凶了一句,“死老头,幸亏你今天没丢我娘给我的玉佩,否则我堵你家门口骂,呸,为老不尊!”
赚完便宜,林风腿脚麻利地跑了。
李琪被赵学士死死抱着,用手颤抖地指着林风,“你,你……”
突然两眼一翻,被气晕了。
*
李宅
“啪——”
李琪拿起一个梅瓶,狠狠摔得粉碎。
被赵学士派人送回府后,李琪又晕了半晌,才悠悠转醒,可一醒来,李琪就气炸了。
他今天,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侮辱至此!
那小子居然为了一锭金子,堵着他在藏书阁门前骂了半个时辰!
李琪已经能想到,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他闲话了。
这对素来要脸面的李琪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李琪一清醒,整个屋的摆件就遭殃了,凡是能砸的,都被李琪砸了个粉碎。
一通发泄后,李琪无力地坐回榻上,只觉得满心悲凉。
他年轻时,也曾少年成名,风光无限,其后更是仕途顺畅,一路青云直上,直到和那人争相失败,那人飞黄腾达,他却处处被那人打压,最终不到五十,就成了尚书右仆射,成了官场的边缘人。
这些人,他一直撑着不肯致仕,不知有多少人背后在笑他,可致仕,他怎么甘心。
他满腹学才,又不输那人,比那位成名还早,凭什么那人在政事堂风光无限,他却要黯然致仕。
他不甘心!
更可恨的是,今日一个小小的藏书阁学士,居然也看碟下菜,他一个堂堂从二品和一个小小正九品校书郎吵架,居然还被拉偏架。
姓赵的,老夫记住你了。
李琪一边愤愤骂着曹风、骂着赵学士、骂着冯相,一边哀叹自己时运不济,遭人打压。
骂着骂着,李琪突然停了一下。
他记起来了,那块玉佩,就是姓冯的那个家伙的!
想到刚刚那死小子最后一句说这是他娘给他的,李琪心中一跳。
恍惚有什么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