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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回家了。
人是会变的。在以前,张居正好面子,张府外车水马龙,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以此为乐事。
对于国家的事务,身为顾命大臣,国家元辅,他尽心尽力,事无巨细都要管,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浪,他都挺住了。
但是时光不饶人。
他老了。
真的老了。
今日的文华殿中,张四维的长篇大论,换做以前的时候,听了开头就能分析出具体的含义。
而今日,却从头懵到尾,以至于不敢发言,还是最后张四维说完,他才明白其策的用意。
还是那颗树,在庭院里,张居正出神。
“老爷,外面风大,可别把身子吹坏了。”老管家看到,走过来劝道。
“是啊,老咯。”张居正摇摇头。
老管家笑道,“老爷又不老,才五十岁而已。”
张居正点点头,五十岁的官员,大明并不少,不过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不大行了。
每一日都能感受到时光的流失,年轻的时候他身体就不健壮,这些年来病了几次,越发的容易疲劳。
精力更不如以前,只办理半天的公务,下午就没有了精力,头昏眼花看不了公文。
只能让吏员念给他听,同僚们虽然不说,自己却能感受到这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老爷因为朝事操心太甚,以致于病了几次亏了身子,只要用心调养,还是无碍的。”
老管家是张居正从家乡带来的老人,在张家几十年,什么话都敢说。
张居正叹了口气。
“如何又能不操心呢,当年先帝顾命,幼帝依赖,国事危曳,身在其位,我又如何敢不操心呢。”
“几位公子都有了功名,我虽然不懂朝事,也听客人们说,如今国事大好,老爷何不功成身退,颐养天年呢。”
换做其他人不敢说这种话,但是老管家和张居正几十年的感情,说这番话却是真心实意的为张居正着想。
才五十岁的人,头发花白,枯瘦淋漓,老管家和张居正是同年人,却仿佛相差了十几岁。
在老管家的眼中,张居正实在是那书中所说的大贤大德的好官,谁能向他家老爷这般,身居大位还能这般操劳国事。
老管家在京城几十年,和那严嵩,徐阶,高拱府邸的管家都有交情,哪一个人向他老爷一般,为了国事得罪天下人。
当年读书人几番围堵张府之事,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急流勇退,功成身退。
听到老管家的话,张居正默默的回去了,并没有否决。
朱翊钧回到了文华殿,也在思考张居正。
张居正今年以来,仿佛变了个人,不是说变了政治主张,而是思维敏捷迟缓了。
他还记得十年前的时候,张居正说话有条理,和人交谈数言之间,就能看透人心,一针见血的提出想法。
那时和张居正谈话过程的感受,朱翊钧至今都还记得,还曾感叹过,这些名臣果然厉害。
“先生最近身子可有不好的地方?”
李现听到朱翊钧的问话,有点茫然,皇爷怎么会想到这个,自己也并没有听说张居正生病啊。
话不敢说死,李现吞吞吐吐说道。
“回皇爷,张先生身子并没有哪里不好的地方,御医每月都会去探诊,如果有不便之事,奴婢肯定会第一时间得知。”
朱翊钧点点头。
“先生的身体,关乎国家社稷,你们一定要用心,对于张府的一应供应,必须要极好的,不能比朕差。”
“皇爷早前交代过,奴婢必不敢慢待。”
交代了李现,朱翊钧这才准备休息,按照历史,张居正满打满算,只有四年多的寿命了。
朱翊钧失眠了。
抛开了国家的政事不谈,只论十余年来和张居正的感情,朱翊钧不是铁人,他也有七情六欲。
这四年的时间,到底要不要让张居正颐养天年呢。
历史上,张居正死在了任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句话没有半分的虚假。
要论国事,朱翊钧还离不开张居正。
清查田亩之事,福建还只是开端,以后还要铺开全国,难上加难,最后导致民愤极大。
在大明,地方大户就是民。
不谈国事,可是自己怎么跟张居正张口?
“先生,你时日不多,朕不忍心,让你回老家颐养天年。”
这种话说出来,恐怕张居正第二日就开始绝食了。
两难啊。
朱翊钧叹了口气,一夜无眠。
国家大。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虽然朱翊钧登基以来,素来节俭,并以此告知天下,但是地方仍然我行我素。
不光宴请成风,南京考虑到官员同僚宴会多在夜间,骑马醉归,无处讨灯烛。
明孝宗开了口子,南京发扬光大,让街道各商户都要用灯笼传送,南北两京皆如此。
朱翊钧身居皇宫,岂能闻天下事。
“南京各衙门摆酒,吏部是办事的官吏,户部是箩头与揽头,吏部与六科是教坊司官徘,兵部是会同馆马头,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是店家,工部是作头,太常寺神乐观道士,光禄寺是厨役。”
灯火通明的大厅,一个官员微醉,红着脸依依指着同僚们打趣,同僚们笑而不语。
最后指着满桌的山珍海味,“问这一桌多少钱,主人只给银二钱。”
这话说的趣极,陪酒的女子们掩嘴而笑。
“美人笑了,得喝一杯。”官员搂着身边的姑娘,拿起行酒用的银杯盘,装满了酒亲自去灌。
那姑娘半推半就,“老爷饶了奴吧。”
软绵绵的轻吟声,勾动人心发麻,那官员一手搂着姑娘的细腰,一手喂着姑娘喝酒。
姑娘的手推在官员的胸前,纤细的手没有丝毫的气力,细眉卷起露出痛苦的眼瞳,最后呛了几声。
回头埋怨的看向官员,一副可怜的楚楚动人。
“老爷不懂怜香惜玉,把奴灌醉了,奴还怎么伺候老爷呢。”
“哈哈哈。”
那官员上下其手,笑道,“醉了好,醉了好。”
到了最后还把姑娘的绣鞋脱下,姑娘露着脚,埋着头不敢看,脸上羞的通红。
“各位,这银杯太俗,得换成“金莲杯”。”官员把酒杯放入鞋中。
“你呀你。”
客人们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