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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暝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弯弯曲曲的小路一片漆黑,阒无一人。
车灯是唯一的光亮,在每一次拐弯照在路旁长得歪七扭八的小树上,不知道下一秒会照到什么。
“他会做到哪个程度?”我问秋暝。
“他会杀了方齐。”秋暝转过头来,我却看不清他的脸,车里灯光太暗了。
“那可是他的亲弟弟。”我近乎刻薄讽刺地说。
我不是没见过方榷被自己亲弟弟刺激成什么疯样。
真要狠起来,方榷也许真的会直接把光头送上地狱。
可是换个角度想,方榷不会蠢到真的去做这种事。
他才不会为报私仇去断送自己的前程。
这样未免太蠢了。
秋暝双手紧扣着方向盘,不再接我的话。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秋暝点燃了一根烟,似乎在靠着尼古丁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才温下语气对我说:“这次不一样。”
秋暝不说,但我知道。
他所说的这次不一样,是因为这次扯上了我。
我不知道方榷为何当时会那么抓狂,仅仅是因为我这枚棋子被折磨得没个人样么?
他才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或者说在我的认知里,除了工作,没有什么能让方榷的情绪有任何巨大的波动。
他太糟糕了,根本没有心肠可言。
终于到了。
秋暝刚停好车,我便不顾一切地推开车门,脚刚一沾地便软了下去,秋暝解掉安全带,下车跑过来扶我。
方家门户大开,别墅里一盏灯都没有开,黑森森一片,借着月光我们能勉强看清路。
我们进去的时候,光头就坐在黑暗里,我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他似乎就等在那里。
方榷呢?方榷去哪里了?
“哟,终于来了!”光头在黑暗中开口,隔着很远的距离我都能闻到他嘴里散发出的酸臭味。
秋暝在抖。
我没抖,秋暝却在抖。
秋暝平时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我第一次见他这样。
难道光头也对他做了什么,比我所遭受的还残忍的那种么。
我不再去臆想,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光头还好好的,说明方榷没来这里。
可他说的话,又让人感觉好像他知道我们会来这里,他就特意等在这里似的。
烦死了。
我把自己的意思悄悄跟秋暝说了,我说秋暝,咱们回去吧,方榷不在这里。
可秋暝却一动不动,好像成了一座雕塑。
突然间房间里的水晶吊灯亮了起来,我这才看见秋暝铁青的脸。
秋暝那双美丽的眼睛充满了幽暗和恐惧,鼻尖苍白得近乎透明,他这副表情看得人好心疼。
我虽然不知道他和光头之间有哪些可怖的过节,但我把手覆盖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安慰道,“秋暝,有我呢,别怕。”
光头还是还是那副无赖的嘴脸,他阴险的眼光注视着我的大腿,一个劲地流口水。
我不怕他,之前在这个房间里我害怕过,我怕的是自己所遭受的那些,而不是他这个人。
光头在距离我十米的沙发上起身,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红酒杯一饮而尽,我注意到他赤果的手臂和双腿上有很多针孔。
“贱人,才多久没见,就这么迫不及待来找我啦?”因为嘴巴被方榷揍肿了,他说话的声音就像猪在哼叫,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估计是因为整个脸都肿起来了,没办法佩戴眼罩,所以他就让那只废的左眼裸露着,看上去像一只断了尾巴的壁虎。
他那只灵活的右眼移动着,随后把目光定在我身旁的秋暝身上。
光头丑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肮脏猥亵的微笑。
“哎呀,我的小狗狗也一起来啦。”这句话是对秋暝说的。
看来秋暝也没能逃离他的魔爪。
“真是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呢。”这句话他是靠近秋暝耳朵说的,“还记得上次么?要不要,和我再干一次啊?”
我看到他把那只咸猪手搁在了秋暝的腰上,手指往下。
恶心死了。
我沉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把被我偷出来的手枪,抵在光头油腻的太阳穴上。
“把你的脏手拿开!”光头被我喝住了,一动不动,双手自觉地举到了空中。
秋暝终于转过头来看我,他惨白枯萎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机,只是那样麻木地,略带感激地望着我。
光头的手下如同蝼蚁遇到大水一般躁动起来,但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光头皱着蚯蚓一般的眉毛,向我展现出他那口黄牙。
“小美人,我就跟我的小狗狗玩玩,玩玩,你别生气。”
我盯着这副丑陋的面孔,我想看出光头扭曲的脸皮之下,到底藏着怎样一颗令人作呕,糜烂的心。
“跪下。”我对他命令道,心里没有一丝仁慈。
在这一刻,我仿佛成了方榷。
“这....小美人,我都说了....”
“我说,跪,下。”我感到心里那股怒气急迫地想要冲出来。
但被我遏制住了,愤怒只会让人露出马脚,丧失理性,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好,我跪,我跪....”
我不知道光头曾经对秋暝做过什么,但我知道,秋暝和方榷一样憎恶这光头。
秋暝更让人心疼,他的憎恶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我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他的痛苦。
即使重新撕开自己的伤口,他也要来阻止方榷做蠢事。
其实秋暝才是我们当中那个最傻的。
我把他护在身后,说,“你先走。”
“不,我不走。”秋暝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嗓音沙哑到我快认不出他来。
我说好,那你站在我身后,什么都不要看。
“不过..小美人...在你杀死我之前,我有一件小礼物要送给你呢。”
光头跪在我的面前,他本来就矮,大概只有1米5左右吧。
一跪下来,还不及我膝盖的地方,就像一团随时都可以被踩碎冲下马桶的烂泥。
“闭嘴。”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害怕。
我把枪口狠狠地压在他平扁的太阳穴上,妄想压出一个洞,让光头脑袋里那些乌黑的血都从这个洞里流出来,直到血尽而亡。
“你先听我说完,这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话音刚落,一个下属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
我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金丝笼,里面躺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他妈的。
是方榷。
在那一瞬间,我的所有怒火再也遏制不住了。
我现在明确了,光头不应该由方榷来惩治,我会,亲自,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