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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S市开车到T市需要两个小时。
到了T市后,段从晰和虞挽根据资料上的地址,直接前往关琢家。
此时,他们就在关琢家的门口。
“你说我们这次能找到关琢吗?”虞挽问。
“不知道。我向认识他的人打听,都说这几年没见过他,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希望这次至少有点进展吧。”说着,段从晰按下门铃。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开门,站在门内打量他们,问:“你们找谁?”
“你好,我们找关琢。”段从晰说。
“他不在,你们找他干什么?”
虞挽说:“你是关琢的妈妈吧?我们是在帮朋友找他,没有恶意。”
“你们的朋友是又为什么找他?”
“因为——”
没等她回答,关妈妈就说:“他都好几年没回过家了,就是被人害的!你们又是他们的人吧?别说我不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们!”
“阿姨,你别激动。我们这次是来帮他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关琢在哪儿,或者他的联系方式。”
面对虞挽这样看上去清纯乖巧的小姑娘,关妈妈倒也没恶语相向,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
说完,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虞挽就站在门口,没有防备,差点被门撞到,还好段从晰及时拉了她一下。
他把她拉到身后,又敲了一次门。
关妈妈打开门:“不要再敲了,不然我报警了!”
然后又是砰的一声。
关门带起的风吹得段从晰额前的头发都动了动。他对着门沉默了一下,说:“走吧。”
关妈妈要是真的不愿意说,他们也没办法逼她开口。
只能先走了。
他们找了家咖啡厅休息,虞挽打电话联系刘爷爷他们见面。
见面的时间约在了傍晚,地点在刘爷爷的家里。
他们到的时候,刘爷爷刚接孙子放学回来。
“是你们啊,进来进来。”
刘爷爷脚边跟着一只白色的京巴犬,吐着舌头,一双眼睛黑亮,非常可爱。
段从晰对虞挽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虞挽疑惑地看向他。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进去了。
“你怎么了?”她问。
“没怎么。”
虞挽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看到门里的京巴跃跃欲试要出来,她猜测说:“你不会是怕狗吧?”
段从晰眉头轻皱:“你觉得我是会怕狗的人吗?”
他虽然表现得很理直气壮,但表情有一丝不自然。
没想到他竟然怕狗。
虞挽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
“它不咬人的。”刘爷爷说。
“都说了不咬人了,而且它那么小一只,你怕它干什么?”虞挽笑着拉住段从晰的手臂,“走嘛,进去吧。”
“别闹。”段从晰全身每个部位都写着“抗拒”,虞挽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可爱,幸灾乐祸地把他往里面拉,可是怎么也拉不动。
最后,还是刘爷爷把京巴关进了书房,他才进去。
坐下后,见他没了平时那股闲适,虞挽忍着笑说:“放心吧,都关在书房里了,它不会出来的。它要真出来了,我保护你。”
难以想象傲慢到不行的段从晰竟然这么怕狗。
刘爷爷除了第一次和虞挽语音通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急,之后几次都还好,是个有些固执的老人。他的头发基本已经全白,体型微胖,精神还算不错。
他的孙子浩浩今年上小学六年级,每天放学由他接回来,再等爸爸或者妈妈下班从这里带回家。
没过多久,刘爷爷的儿子和女儿相继到了。他们一个叫刘波,一个叫刘静。
人终于到齐,浩浩也被赶进书房写作业了,终于可以讲正事了。
三人谁都没先开口,虞挽只好出来起头,说:“关于存在App上的那份数字遗产,你们好好讨论一下,达成统一意见吧。用户不同意取消,我们是不会越过用户去取消的。”
刘爷爷冷哼一声,说:“反正我不会取消的。”
“爸,你不要为了跟我们怄气就乱来,现在骗老年人积蓄的骗子太多了。”
没想到刘波还在怀疑自己是骗子,虞挽解释说:“我们的应用管理的是用户的数字遗产,主要是一些账号,比如社交账号、音乐账号、电子书账号,等等。刘爷爷,如果你存了银行账号和密码,最好还是取消了。”
刘爷爷也不听她的,对刘波和刘静说;“你们就是想要我的房子和钱,跟骗子有区别吗?反正是我的东西,我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算送给别人,你们也管不着。”
“爸,我们是关心你,怎么会是贪这些东西呢?”刘静说。
“关心我?关心我为什么不让我见你们妈?”
“是妈妈不想见你!我们小时候,你整天在外面吃饭、搓麻将,也没管过我们,都是妈妈把我们带大。你们性格不合适,老了分开过不是挺好的吗?省得整天吵架。”
虞挽越听越惊讶。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接下来,三人越说越激动,吵得不可开交。
段从晰早早就拿出手机刷了起来,对吵架的声音充耳不闻。虞挽听了一会儿,听到后面他们翻来覆去地讲几件事,也听不下去了,可是又插不上嘴说要离开,只能坐着。
书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条缝隙,本该在做作业的浩浩站在门内看着门外。
虞挽走过去,弯下腰问他:“爷爷的‘数字遗产’是不是你帮他注册,然后教他用的?”
她一开始以为刘爷爷是个非常潮的老人,发现他用微信只会打语音后发现并不是。“数字遗产”并不是个热门应用,刘爷爷要在应用商店里找到它,下载后注册、填写资料、保存内容,对他来说还挺难的。她之前一直心存疑惑刘爷爷是怎么做到的,直到看到他的孙子浩浩。
浩浩没有承认,但是虞挽心里基本已经确认了。
那边吵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尾声,刘波说:“浩浩,把书包收拾一下,准备回家。”
“哦。”浩浩把门一开,那只京巴从里面蹿了出来。
毛茸茸的一团,扭着屁股,速度还挺快。
接着,虞挽就看到原本在看手机、一副“你们怎么吵都跟我无关”的样子的段从晰高高地抬起了脚,姿势有点滑稽。
等她走过去,段从晰指着就在沙发边缘徘徊的京巴说:“快把它弄走。”
“它很可爱的,你不是说你不是怕狗的人吗?”
“我怕,快点。”段从晰毫不犹豫地承认。
从他僵硬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在尽量保持镇定不让自己失态。
他这个样子实在太少见了。要不是人家一家人刚吵完架,虞挽会忍不住大笑。
她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这样,你叫我一声‘虞姐’,我就抱着它,让你出去。”
段从晰皱起了眉。
“你叫不叫嘛。”虞挽眨了眨眼,狡黠中透着无辜,眼中清得像凝着一滴叶子上的晨露。
段从晰看了看虎视眈眈的京巴,犹豫了一下,最后不情不愿地叫了声“虞姐”。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
逗得差不多了,虞挽弯腰抱起京巴。这只京巴看起来不大,抱起来却很重。
她一抱起来,段从晰就站起来跟刘爷爷打了声招呼出去了。
吵完架刘静就走了,刘波等浩浩收拾好书包也带着浩浩走了,一家人不欢而散。
人一走,客厅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虞挽放下京巴,京巴立即扭着屁股去到刘爷爷脚边。
刘爷爷摸了摸它的脑袋,神情慢慢柔软了下来。
“刘爷爷,你在‘数字遗产’上保存了什么?是不是银行账户密码之类的?”虞挽问。
“说了你要帮他们怎么办。”刘爷爷执拗地不肯说,显然还没完全消气。
“那刘爷爷,我先走了。”
刘爷爷点了点头:“辛苦你们来一趟T市,让你们看笑话了。你可千万不能听他们的帮我取消,不然我就举报你们。”
“不会的。”
虞挽走出去,回头替刘爷爷关门的时候,看到一人一狗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相依的画面,觉得很孤单,心里叹了一口气。
“虞姐?”
虞挽回头,对上段从晰危险的目光。
这是要开始算账了。
“刚刚挺威风的?”段从晰走近她,似笑非笑地说。
身高上的差距让虞挽感受到了压迫感,仿佛怎么样都逃不过他的笼罩范围。她提醒说:“我现在敲敲门,那只京巴就出来了。”
段从晰的表情一僵,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算了,带你去吃饭。”
虞挽跟在他身后笑了笑。
他们去的是T市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即使是工作日的晚上,人也很多。
“他们一家人的问题很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虞挽的脑中一直在回放在刘爷爷家最后回头时看到的情景,心情有点低落,不过她在努力调整了。
“我们是今天晚上回去还是明天?我想明天再去趟刘爷爷家。”
“你要明天回去也可以,但是我不跟你进去了。”
想起他见到狗的样子,她又笑了起来,心情也好了。
“你为什么会怕狗啊?”
“怕狗很少见吗?”段从晰理直气壮地反问。
“你刚刚在那只京巴面前可不是这样的。”虞挽说。
被说穿了,段从晰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挑了挑眉说:“虞姐,你现在越来越大胆了,都敢跟老板这么说话了。”
被他这么一说,虞挽自己也发现了。
放在以前,她只会在心里默默吐槽。
“大概是因为熟了吧。”她说。
段从晰不以为然:“明明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
他看着她,勾起唇:“有个成语,叫‘恃宠生娇’。”
虞挽的脸红了起来。
真是什么都好意思说!什么时候“宠”了?
不能每次都让他这样臭不要脸,她假装镇定指出说:“你这个成语用得不恰当。”
“那该用什么?”段从晰问,“‘有恃无恐’?仗着我喜欢你?”
虞挽败下阵来,红着脸不好意思看他。
跟他比脸皮厚,她输了。
“吃饭吧,我饿了。”
一边是面红耳赤,一边是气定神闲。喧闹的环境下,暧昧流动。
“虞挽?”
虞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梁顿,很惊讶:“学长?”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梁顿说。
“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家。”
“你是T市人?”
“是啊,你怎么在这里?”
虞挽正要回答,段从晰替她说:“她来出差。”
她点了点头。
出差确实是一部分。
梁顿看了看他,又问虞挽:“就你们两个人?”
段从晰抬眼问他:“有问题吗?”
虞挽知道段从晰态度不怎么好的原因,也明白梁顿是因为抄袭事件对段从晰的印象不好,但是她不记得上次醉酒的事,不理解这两人为什么会忽然就对上,好像之前就结怨了一样。
她朝段从晰使了个眼色,希望他不要说话,又对梁顿说:“学长,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你是和朋友来吃饭的吗?”
虽然被瞪了,但是段从晰不但不生气,心情还很好。虞挽的这个反应,在他看来亲疏远近已经分得很明显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梁顿回答说:“是的,和朋友约在了这里。你明天就回S市了,我后天也回了,也没有时间带你在T市玩一玩。”
“下次有机会的。”
听到梁顿的手机一直在响,她又说:“学长,你朋友是不是在等你?快去吧。”
“那我们回S市再约。你一个女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有点戒心,晚上住酒店锁好门。”
这显而易见是提醒她提防某个人。
段从晰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梁顿走后,虞挽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对面的段从晰,表情严肃地说:“在这里,我必须说明一件事。我之前确实暗恋他,但是现在已经冷却下来了。”
从梁顿回国后,她就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冷却下来了。可能像有人说的那样,暗恋一个人是享受这个隐秘、悸动又苦涩的过程更多一些。
她刚刚特别担心段从晰把她暗恋的事说出来。
“既然你不喜欢他了,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段从晰问。
不过他没指望虞挽会回答“是”,她不喜欢梁顿了,这件事已经足够让他心情好一整晚了。
“继续吃饭吧,你不是饿了吗?”
段从晰暂时不需要答案,可是虞挽后来自己仔细想了想。
可能有点……喜欢他吧。
第二天白天,段从晰和虞挽在酒店里没有出去。两人这次来T市都带了电脑,没事的时候正好继续做羊角文具的方案。
无论羊角文具是要数字化转型升级、要增强企业文化里的设计感,还是要升级用户体验,原本的办公用户都不能抛弃。方案要结合羊角文具的特色,给出用户体验设计方案以及新的产品路线。
虞挽早上吃完早餐就被叫了过来。她主要就是帮段从晰把内容整合、制作方案。
房间里就一张写字台,被她占了一大半。她的身后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两层窗帘全部被拉开,光线透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段从晰坐在她对面,身体微微侧着,呈一种闲适的姿势。笔记本电脑就放在他交叠的双腿上,他微微低着头,眼神专注,短发在额前留下细碎的阴影,高挺的鼻梁仿佛能让人在上面滑滑梯。
虞挽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他,每次都要晃神几秒。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轻微的键盘声,空气里弥漫着香醇的咖啡味。
又一次抬头,她的视线撞进了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要不要我凑近点让你看?”
虞挽否认:“我没有看你。”
“是吗?”段从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
“我就是有问题想问你。”
“什么?”
虞挽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方案目录,随便找了个问题:“羊角文具转型升级后推出的第一套产品很重要,你要给他们什么建议?”
段从晰把问题抛还给了她:“你有什么想法?”
其实这个问题虞挽想过。
“我觉得他们家笔的透明笔杆很有特点,可以保留下这个形式。要扭转大家对它的固有印象还挺难的,可以借助别的IP?和别的IP做联名?我觉得找个博物馆合作挺不错的,选择一个比较有名的文物,比如说画,做一套和画里颜色相同的彩笔,再做一些衍生的胶带之类的。”
“你把你的想法整理整理,写进方案里。”
“什么?”虞挽愣了一下。
这么随意的吗?
听出了她的质疑,段从晰说:“我说过,工作上我很严格,不会因为喜欢你就放水的。”
虞挽轻轻“哦”了一声。
说一句她的想法很可行不好吗?怎么什么都要扯到喜欢上。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
那是段从晰的手机,来电显示上写的是“程为业”。
看到这个名字,她不由得就想起被强占了作品的关琢。谁能想到业界的大咖竟然是这样的人。
幸好她当初崇拜的不是他。
段从晰把腿上的电脑放到桌子上,拿起手机站起来活动了下脖子,接通电话。
“程总有事?”
余光看到虞挽正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好奇,他干脆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
“听说你在筹备成立咨询公司。”
段从晰走到虞挽身后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虞挽的身体往前倾了倾,想跟他拉开距离。
他伸出手握上鼠标,这个动作像是完全把她圈在了怀里。
“程总消息还挺灵通。”段从晰一边滑动鼠标检查方案,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男性气息从身后包裹着她,温热的气息随着他说话拂过头顶,那低沉的声音近得像是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刺激着她的耳膜,让她的脸立即红了起来。
她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话的内容上。
电话里,程为业说:“毕竟我们也共事了那么久,总要关心一下的。我还听说你最近在打听那个叫关琢的设计师。”
原来他是知道段从晰在找关琢,特意打电话来的。
看来他们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事关他的声誉,他肯定会阻止他们。
虞挽心里有些不安,抬头看向段从晰,入眼就是突起的喉结和轮廓好看的下巴,还有嘴角扬起的一弯弧度,很吸引人。
“看来程总是真的很关心我。”段从晰和他打太极。
“你找他干什么?”
“都说是我抄袭他,那当然是找他道歉,不然你觉得我找他干什么?”
“是不是莫殷跟你说了什么?”
“程总觉得莫殷会跟我说什么呢?”
段从晰句句话都能反问回去,虞挽觉得自己要是程为业,这时候肯定聊不下去了。
但程为业毕竟是大佬,笑了笑说:“我怎么知道莫殷会跟你说什么。”
电话里传来一阵别人的声音,他又说:“我要去开会了。”
“正好我也很忙。”
这是一通试探的电话。
挂掉电话后,段从晰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低下头,下巴不经意间蹭过虞挽的额头。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光洁的额头就在唇边,再近一点点就能碰到,段从晰的呼吸一滞,随后问:“抬着头干什么?想让我亲你?”
虞挽回过神来,立即低下头。额头上还残留着触碰和呼吸拂过的感觉,痒得让她想挠一挠。她的心跳快得都要跳出来了。
虽然段从晰从后面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看到她被染红的脖子和耳根。
他笑了笑,说:“别想着耍流氓了,方案整体还行,有几个要改的地方我标出来了。”
虞挽看向屏幕,果然有被标出来的地方。
段从晰直起身体,坐回到对面。
虞挽慢半拍地想起他刚刚的话还有前半句,气得脸更红了,瞪着他:“你才耍流氓!”
段从晰听到,抬眼看了看她,仿佛是在问:你真想知道什么叫耍流氓吗?
他们身处酒店,又在同一间房间,这样真的暧昧得不得了。
她立即低下头。
臭不要脸啊!
想起程为业,她又忍不住问:“那个,程为业应该是知道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现在还不确定我知道多少,该慌张的是他。”
虞挽想了想,也是。
小小的插曲后,两人继续投入工作。
谈及用户体验,通常会分为五个接触时刻。预接触时刻是网络声誉和口碑,首接触时刻则是用户逛网店的时候。要改善用户体验、改变在大家看来老旧过时风格,每一个时刻都非常重要。方案里包括了从网络宣传推广、主视觉、网店风格到售后服务的设计,以及用户愉悦感峰值的打造,是当之无愧的百万级方案。
一直到傍晚,两人才出门。他们在和昨天差不多的时候到了刘爷爷家楼下。
段从晰果然像昨晚说的那样,不肯上去了。
“你真的不上去吗?那条京巴很可爱的,不咬人。”下车前,虞挽说。
“不去。”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他真的不想上去,她也不勉强他。
下车后,虞挽正好遇到了回来的刘爷爷和浩浩。
“你怎么又来了?”看到她,刘爷爷有些惊讶。
虞挽笑了笑说:“我还想问些事情。”只不过她这次要问的是浩浩。
刘爷爷看向坐在车里的段从晰。
虞挽说:“他怕狗,就不上去了。”
浩浩嘲笑说:“好怂啊。”
段从晰的脸黑了黑。
以他脾气,要是换成平时被这么一激,肯定马上从车里下来上楼了。但这次他没有,显然是真的害怕。
上去后,虞挽看到那只京巴犬睁着黑黝黝的眼睛在玄关处等主人回来。
刘爷爷看到它,整个人都慈祥了起来。
浩浩自觉地背着书包进了书房做作业。
虞挽看了一眼书房。刘爷爷现在对她还是有点戒心的,担心她站在刘波和刘静那边,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有机会和浩浩聊一聊。
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浩浩探出头说:“我有数学题不会做,能不能问问这个姐姐。”
刘爷爷看向虞挽。
虞挽点了点头。
机会就这样来了。
进去后,她发现浩浩的书桌上空空的,连书包都没有打开。
“是我帮爷爷注册的。”浩浩说。
虞挽诧异地看着他。所以他根本不是找她辅导作业的?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人小鬼大吗?
不过想想自己六年级的时候也已经什么都懂了,她就释然了。
她不再把浩浩当成小孩子,认真地跟他交谈:“所以,你知道刘爷爷保存的是什么东西吧?”
“爷爷其实很孤独。爸爸每天来接我都跟爷爷说不上几句话就走了,姑姑一直很忙,很少来看爷爷,只有小白一直陪着爷爷。虽然爷爷嘴上说有小白就够了,但实际上还是很希望爸爸和姑姑多来看看他的。”
虽然接触没多久,虞挽也看得出来,刘爷爷虽然固执了一点,但是嘴硬心软,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浩浩继续说:“其实爸爸和姑姑也很关心他的。”
“那你怎么不跟他们说呢?”
“他们都觉得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每次吵架都让我去房间里做作业。”
不能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才两三岁的孩子都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绪,而读小学的孩子已经有一定的分辨能力了。
虞挽没想到,这一家人的关系,还是小孩子看得最清楚。
如果一家人是互相关心,只是缺乏沟通,那还是好解决的。虞挽很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这个办法非常常规,就是告诉刘波和刘静说,刘爷爷气病了。
跟浩浩商量好后,虞挽分别给刘波和刘静打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在楼下的段从晰就看到刘波和刘静兄妹一前一后匆匆赶来。
“我爸呢?我爸怎么样了?”刘波一进来只看到了虞挽。
“被扶进去躺着了。”
“打120了吗?”
“没有。”
“怎么不打120!”说完,刘波就拿出了手机。
这时,刘静也来了,一来就在找人:“爸爸呢?”
虞挽顿时有些头大。她一边阻止要打急救的刘波,一边拉住要进房间的刘静,说:“刘爷爷就是这几天被你们气病的,你们就这么想要他保存的东西吗?”
刘波说:“我不是想要他的房子和存款,只是担心他被骗。”
刘静急得声音里带着哭腔:“他存什么都可以,只要他身体好。”
他们不想再跟虞挽多说,虞挽也拦不住他们了。
这时,刘爷爷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他被浩浩叫进了书房拖住。刘波一来,他就听到声音了。
“爸?你不是——”刘静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虞挽说:“是我打电话骗你们来的。一家人明明是互相关心的,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
这几年吵惯了的三个人坐在一起忽然不吵架了,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一阵静默过后,刘爷爷的嘴唇颤动了两下,开口说:“我不会弄,让浩浩帮我取消吧。”
刘静摇了摇头说:“爸,你没事就好。”
刘波:“真的吓坏我们了。”
“其实不是你们想象的重要的东西,都是我拍的小白的照片和视频。”刘爷爷说。
虞挽很惊讶,没想到刘爷爷存的只是照片和视频。
刘波和刘静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把小白抱回来的时候,小白才几个月大。这两年,你们不让我见你们的妈,都是小白陪着我。我担心死后就没有人记得小白了,就保存了一些照片和视频。”刘爷爷弯下腰摸了摸蹲在脚边的京巴犬,眼中闪着泪光。
京巴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用脑袋蹭了蹭刘爷爷的掌心。
温馨又孤单的画面,即使虞挽是个外人,也看得眼睛发酸。
“其实刘爷爷很孤单,你们如果有时间,还是多陪陪他吧。”
刘爷爷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他们都很忙,都有自己的家庭,我只希望他们能让我再见见他们的妈。”
刘爷爷的老伴到现在一次面都没露过,应该是真的不想见刘爷爷。但虞挽觉得,即使是不想见也应该有能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机会。
她本来想试着劝一劝,却听到刘静哭出来的声音,刘波的眼眶也红了,就连浩浩也哭了。他们三个人的反应让她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爸,不是我们不想让你见妈妈,只是……”刘静泣不成声,“只是妈妈在两年前已经过世了啊。你不记得,我们怕你难受,就只好瞒着你,假装妈妈是被我们接走了,不让你见。”
刘爷爷的身体晃了晃。
刘波对虞挽解释说:“两年前我妈去世后,我爸有些事情就不记得了。我们就一起编了个故事骗他。”
其实刘波和刘静并不怨恨刘爷爷,只是不想让他伤心罢了。
一个大活人没了,即使孩子们瞒得再好,也有露馅的时候,实际上,刘爷爷好几次隐隐感觉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
把悲伤、难受变成愤怒和责怪转嫁到刘波和刘静兄妹身上,他自己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过段时间也就糊涂得不记得了。
“我以前确实没有尽到当爸爸的责任,你们忘了我不要紧,但是不能忘了你们的妈妈,还有陪了我那么久的小白。”
刘静抱住刘爷爷的手臂:“爸,你别这么说,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只有你了。”
刘波说:“以后我们都会经常来陪你的。”
一家人的矛盾解除了,接下来是温情时刻,虞挽没有再留下来。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到刘爷爷终于不再只有京巴犬陪伴了,客厅也终于不显得冷清了,很欣慰。
昨天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一家人,今天让她感受到了温暖。
一边是善意的欺骗,一边是体谅的不打扰,都是他们互相关心的方式。
不过,亲人最重要的就是陪伴。
楼下,段从晰终于等到虞挽出来了。
打开副驾车门坐进去,虞挽呼出一口气,说:“终于搞定了。”
“眼睛怎么红红的?哭过?”段从晰打开车里的灯,皱眉看着她。
虞挽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果然眼睛有点红,不好意思地说:“就是看得感动,掉了几滴眼泪。”
段从晰的眉头这才舒展。他还以为她在里面被他们一家人欺负哭了。
虞挽把楼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段从晰听完后,俯身朝她靠近了一些。
“你干什么?”她满脸防备。
“肩膀借你靠一下?”
他虽然语气里带着一丝傲慢和勉为其难,但虞挽知道实际上他是想安慰他。
她心里觉得很暖。
“不用,谢谢,我没那么脆弱。我决定回酒店后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多关心关心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你也给家人打个电话吧。”难以想象他这样的性格跟家人是怎么相处的。
段从晰问:“怎么?没成我女朋友就想管我了?”
虞挽被他调侃得脸红,没好气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推开。
爱打不打!
跟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