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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好说,或许,病人随时都会苏醒过来,特别是遇到较强的外部刺激的时候。”医生说,“总之,病人现在似乎是到了一个最后的关头,只要能刺激开最后的触觉大脑中枢,她或许就成了一个完全健康的人。这就好比火箭发射,就差点火了,关键是这火什么时候能点着,能否找到关键的点火火候。”
医生走后,我思索着医生的话,秋彤似乎也在琢磨着。
一会儿,秋彤在元朵身边坐下来,握住元朵的手,摩挲着,轻轻地说:“小妮子,你睡了这么久,睡够了吧?姐可是天天盼着你早一天醒来,早一天回到公司里上班。乖,别睡了,快快醒来吧。”
我站在秋彤身后,心情很乱,一会儿对秋彤说:“秋总,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早休息吧,好好保养好身体。凡事多想开,不要太纠结了!”
秋彤闻听我的话,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放开元朵的手,站起来,看着我:“我就是受了风寒,哪里有什么心事?哪里有什么纠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一时顿悟,发觉自己说多了,忙说:“是我想多了,我的意思就是希望秋总能有个好身体,有个好心情。”
秋彤默默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我觉得心很虚,不敢正视秋彤。
秋彤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叹息,接着说:“谢谢你,亦克,我先回去了。”
说着,秋彤出了病房,我走到病房门口,看着秋彤在走廊里逐渐离去的背影,那背影此刻显得是那么孤单和落寞,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悲凉和凄冷。
我的心郁郁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在秋彤的心里,在很久一个时间内,甚至是永远,她都不会忘记虚拟世界里那个飘渺的空气异客的,她是如此重情的有个女子,却又是如此理智。
我知道,在她的人生历程里,在她所处的茫茫的尘世间,有些事情,说着过去,还真的就过去了,就如天空中那些漂浮的白云,过去之后永不再回,不留一点痕迹。
而有些事情,不管说多少遍过去,却总是过不去,自己总是迈不过那道坎儿,每每总是会从心底的沉渣里泛起那岁月有痕的往事,那些沉寂许久的酸痛和悲楚就会涌出来敲打她伤痕累累的记忆,在她忧郁而又迷茫的心灵上冷酷而无情地划过一道深刻而又尖刻的沟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假如我当初不曾搜索那个异客,假如我不加她为好友,假如我不纵容自己的情感开流,假如……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就不会给秋彤带来今天的身体的憔悴和心灵的困难。秋彤遭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我却又给她施加了一层。
想起一句话:有时候,你最想得到的人,其实是你最应该离开的人。
难道,冥冥之中,我和秋彤最初的相识,就已经预言了这句话?
晚上,夜深了,我独坐电脑前,痴痴地看着扣扣对话窗口里头像灰白的浮生如梦。
这如梦如幻亦真亦假的一切都结束了,这一切仿佛是天生注定的,从梦幻开始,在虚幻里结束,如同一场没有开头没有结尾的梦。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浮生如梦的个人签名换了:江湖远,碧空长,路茫茫,闲愁滋味,多感情怀,无限思量。
我细细地琢磨着这几句话,琢磨了许久。
接着,我打开聊天记录,从头开始看,从我和她初识的那一天看起。
看着我和浮生如梦的交往交流过程,我的心起起落落,悲喜交加……
突然,我似乎看到浮生如梦的头像闪了下,成了彩色,忙定睛去看,却又是灰白。
我的心猛跳了下,难道是浮生如梦上线了,接着迅速设置了隐身?她也和我一样,带着同样的难以挥去的情怀在这里缅怀我们的往事?还是我看花了眼,出现了幻觉?
我定睛继续看着那头像,却始终是灰白的,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我长叹一声,关了电脑,关了灯,躺在元朵旁边的床上,睁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夜,怔怔发呆。
夜,是那样的静,那样的无奈,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没有了白昼的喧嚣,我的心无法冷静下来,不停拷问内心灵魂的最深处。
无边的黑暗里,我享受着莫名的黑暗和孤独又有几丝痛苦所带来的伤感。
我在无边无尽的思绪中不断的回忆着和她在虚幻和现实里的过去,我把自已的内心慢慢的撕开,感受着那一种撕心裂肉的痛苦,痛得我无法呼吸,那种痛让我无法言语。
夜孤寂,我亦孤寂。
第二天,是年30,明天就是春节了。
医院里显得十分冷清,楼里十分安静,偶尔走过一个值班的护士,大多数人都回家过年去了。
今晚是除夕之夜,万家团圆的时刻,而我,将要第一次过一个没有和父母在一起的春节,和元朵一起度过的春节。
此刻,我并没有想到,这个除夕之夜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会让我如何永远铭记而难以忘怀。
白天,我去了商场,给元朵买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又买了几瓶酒和一些菜肴,打算晚上陪着元朵自斟自饮。
我不奢望秋彤今天晚上会来这里,她有她该去的地方,只是,我不知道丫丫会被她怎么样安置。
回来时,我看到四哥包子铺还在开业,但是顾客很少,显得比较冷清。
我有些意外,周围的店铺都关门了,四哥怎么不回家过年呢?难道四哥也和我一样,有无法回家过年的苦衷?
看着在瑟瑟寒风中摇摆的四个包子铺招牌,我动了过去和四哥说说话的念头,念头刚一涌起,我又压了下去,想了想,还是没去。
为什么没去,我说不清楚,只是有一种直觉告诉我不过去了。
回到病房,已是暮色降临,我给元朵换上新衣服,梳理好元朵的头发,把病房里的一张桌子拉过来,权当饭桌,摆好菜肴,找了两个杯子,打开酒瓶,都倒上白酒,然后看着沉睡的元朵说:“妹子,今晚大哥陪你过年,吃年夜饭。我给你也倒了一杯酒,知道你酒量大,今晚,大哥陪你好好喝。来,咱俩先干杯--”
说完,我端起杯子。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女子出现在门口--
我一愣,是海竹,此刻正风尘仆仆地提着一个旅行包站在门口。
看到海竹,我很意外,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阿竹,你怎么来了?”我放下手里的酒杯,惊愕地站起来问道。
海竹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变得意外而惊讶,接着就是心痛和伤感,没有立刻回到我的话,扔下手里的旅行包,几步走进房里来,一下子就抱住我,仰脸看着我,带着关切的目光说:“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一时没回过神来,看着海竹:“怎么了阿竹,我没怎么啊,你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你的面容怎么会如此憔悴,好像刚刚大病初愈一样!”海竹伸手摸着我的脸颊,眼泪闪亮,嘴唇哆嗦,“哥--你是不是身体得病了?你告诉我,是不是?”
我这才回味过海竹的话了,看着海竹的表情,听着海竹的话语,感受着海竹的抚摸,心里突然感到了一阵感动,笑了笑,轻轻拿开海竹的手,说:“傻丫头,我没怎么啊,就是这几天通宵打游戏,熬夜累的,你看看你,大惊小怪的,我还以为怎么回事呢?”
“是真的?”海竹看着我。
“废话,当然是真的,这几天没事干,就打红警,上瘾了。”我故作轻松地说。
“哎呀--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海竹长出了一口气,轻松下来,挥起拳头打了我的胸口一下,“坏蛋哥哥,净贪玩,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看啊,你不能太自由了,非得有个人管着你不行,不然,你就放羊了。”
我强笑下,看着海竹:“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不好好在家过年,跑这里来干嘛?”
海竹一撅嘴巴:“你说人家来干嘛?”
我说:“你大过年的往外跑,家人同意?”
海竹一撇嘴巴:“嗯哪,我跟哥哥说要来海州找你玩,哥立马就同意了,爸妈问我去海州干嘛,我说找你的,爸妈早就知道你和我哥是铁哥们,经常听我哥说起你,一听我来找你,都没二话,爸妈还让我邀请你有时间去我家做客呢,他们也想看看大活人。”
我听了,感到有些期待和高兴,但是,那埋藏于心底的不安却又开始隐隐冒出来。
我说:“哎--傻丫头。”
海竹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陪元朵妹子过年的,我怕你孤独,我不想看到你孤独,我也想你,很想你,我早就决定来这里陪你过年,不过,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故意不告诉你的。”
海竹的出现,确实让我感到了几分振奋和欣慰,毕竟,这是万家团圆的时刻,能有个人一起说说话,自然是很让人开心的,起码,不寂寞。
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寂寞与孤独是最可怕的。
我突然想起了秋彤,想起了她度过的那些年,那些春节,那些她注定要孤独和寂寞的时刻,这么多年,她一个人都是怎么过来的?想到这里,我的心又痛起来。
随即,我又想,今年春节,今晚,秋彤应该不会寂寞孤独了,毕竟,她是要到李舜父母家和他们一起过年的,虽然不是亲生父母,但是,也足以安慰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替秋彤感到欣慰,自己心里也得到了某些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