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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王急着见孙子,也不等车夫把刚停好的马车牵出来,就翻身上马,要骑马去见孙子。
慕湛几个担心父亲跪了七天,身体支撑不住,想劝他继续坐马车,但被镇北王虎目一瞪:“老子还没老得走不动呢!”
父亲都发话了,慕湛几个也不好深劝,只能也策马跟在父亲身后。京城允许骑马,但不许策马疾驰,所以众人都是勒着缰绳缓缓地骑行。
慕三龇牙咧嘴道:“老子这辈子还没骑过这么慢的马。”这要是在北庭他早策马扬鞭了。
慕七附和说:“所以我从来不在京城城内骑马。”城里骑马太慢了,他可没大哥这点耐性。
慕湛没接两个弟弟的话,他跟慕三、慕七不同,他是在京城长大的,早习惯京城种种规矩。
镇北王看着京城车水马龙的景象,忍不住感慨道:“要是哪天北庭也跟京城一样,我也愿意发城中不许策马疾驰的禁令。”
慕湛道:“总有一天北庭会跟京城一样的。”以前慕湛没那个自信,但现在他有了,夭夭这些年在北庭做的事就很好,坚持下去,北庭总有一天会跟京城一样繁华的。
镇北王哈哈大笑:“恐怕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不过他还可以带着家人搬到京城来。
慕湛笑道:“所以您要长命百岁,这样就能看到很多事了。”
镇北王笑着摇头:“什么长命百岁,这天下能有几个能活到百岁的?不是成老不死了吗?”要是真活到百岁,他肯定也不能骑马,估计连路都走不动了。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早点死。免得他下去时,阿顾都认不出他了。
慕湛刚想说话,却突然听到一声略耳熟的怒喝声:“小贼尔敢!”
这声音不仅慕湛觉得耳熟,连镇北王都觉得有点耳熟,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乱哄哄地站着一大堆人。一辆马车被一名骑马的少年带着同样骑着马的侍卫团团围住。
这少年衣着华贵、马匹矫健灵活,一看就身份不凡,只是慕湛对这少年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京中显贵吧?可能是某位节度使之子?
“老大?”慕三错愕地喊道,“这小子在干什么?”
镇北王和慕湛同时反应过来,难怪他们会觉得这声音耳熟,这不是他们大孙子(大侄子)的声音吗?
镇北王眼睛一咪,冷声吩咐道:“过去看看。”这一看就是小孩子争斗,镇北王也不好直接插手,就让下人先过去探个明白。
但还没有等侍卫过去,就见那骑马的少年突然扬鞭就要对拉车的马狠狠一鞭子,幸好拉车的车夫反应极快,抬手挥鞭,将少年手中的马鞭抽飞,才免了一场大祸。
少年不提防被人抽飞了马鞭,一下子愣住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对自己这般无礼,他愣怔了半晌,勃然大怒道:“来人!给我杀了这个狗东西!”
“你敢!”慕大郎也气得暴跳如雷,“谁敢动我们慕王府的人!”他是镇北王的长孙,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镇北王对小儿子不是慈父,对长孙还是颇为宠爱的。
且慕大郎大部分时候都在养在长孙和慕容两家,这两家更是把慕三的儿子当成了心肝宝贝,慕大郎从小到大就是说一不二的小祖宗。
他也就是到了京城才稍稍收敛的脾气,因为他爹警告他不许闯祸,不然就揍死他。慕大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爹的铁拳,他爹说揍死他,绝对是把他往死里揍。
可现在被人当众挑衅,他实在忍不住了!这人上来就要强买他们的马,他们不肯就动手,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就算打了,父亲也不会揍他吧?慕大郎暗自思量着,再说他还是为了保护飞龙!
父亲和祖父都说过,谁敢碰飞龙,就打死那人!想到这里飞龙底气更足了,他挥动着手高声喊道:“给我打!狠狠打!打死算我的!”
沈八郎听到慕大郎的话,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连忙拉住慕大郎说:“大郎,不能打人!”沈八郎大部分时候都在家读书,甚少外出,认识的京中显贵也不多。
他也不知道这位非要买他们拉车马的人是谁,但他跋扈的样子就知道他背景不小。沈八郎担心慕大郎会受伤,更担心马车里的飞龙会受惊,跟飞龙比起来别的都不重要。
他息事宁人道:“这位郎君,你看中的这匹马是我们拉车的马,你若实在喜欢,等我们到家了再把这匹马送你如何?”等到了沈家,谁管这厮是谁,先押起来揍一顿再说!
沈八郎身为沈清的侄子,心里也是有傲气的,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沈清因提前知道了京城内乱,所以早早地送家中亲眷出城避难,直到京城动乱平定、沈清和沈津两人才急急地赶去皇宫为圣人守灵。
吴夫人身为有品阶的外命妇,也要入宫守灵,家中无人主事,因此陆莲也跟吴夫人一起先回京城打点家中事务。
飞龙因年纪尚小,长辈们也不忍心喊他半夜起来赶路,因此飞龙是睡醒天亮后,跟沈八郎和慕大郎几人一起回沈家的。
可是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在路上一个非要买他们拉车马的人,他们不买他还纠缠不休。沈八郎还有耐心跟那位讲道理,慕大郎却忍不住直接要赶人,所以才引起这场纠纷。
慕大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望着沈八郎,八舅怎么突然胆小了?他不敢动手,他敢动手!沈八郎是沈灼的堂弟,飞龙的舅舅,慕大郎他们都是跟着飞龙一起称呼的。
沈八郎瞪了他一眼,无声地说了“飞龙”两个字,慕大郎这才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飞龙还小,不能在他面前打架,不然他爹会打死他的。
那少年冷笑一声:“打了我还想卖马?晚了!来人!给我狠狠打!打死算我的!”
少年的侍从还有些犹豫,他的伴当们已经怒吼着跳出来,大部分人都是对驾车的车夫攻击,这人刚才伤了他们家郎君,他必须死!他要是不死,死的就是他们了!
慕家的侍卫见状不假思索地翻身下马,拔刀驱赶这些人,小郎君之间打斗他们可以不管,但谁也不能伤了他们家世孙。
这会镇北王也明了事情大概了,他眉头紧皱地问儿子:“那小子是谁?”看着嚣张过分的样子,不怎么像京城勋贵,莫非是某个节度使之子?
慕湛说:“不认识。”他策马上前,命令侍从将靠近马车的人都赶走,他掀起车帘,果然儿子坐在车厢里,他不由微微一笑,“飞龙怕不怕?”
“阿耶?”飞龙正被碧月紧紧搂在怀里,看到父亲,他眼睛都亮了,伸出小手要父亲抱。
小家伙的黑眸晶亮,里面似乎掬满了无尽星空,慕湛看到这双眼睛,下意识地就想起了夭夭小时候,小姑娘当年也总是伸手要人抱。慕湛明明说过日后不抱儿子了,可动作比脑子更快的已经抱起了儿子。
飞龙被父亲抱在怀里,黑眸好奇滴溜溜地转着望着正在打架的人,这些人在做什么?飞龙之前生活环境太单纯,他也被养得太文静,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在打架。
镇北王正想去看孙子,就见儿子已经把孙子抱出来了,他看到孙子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看着众人打架的模样,不禁想起了自己跟妻子第一次见面。
那是自己第一次来京城,那会父亲刚死,慕仪在继位前并不受先镇北王重视,他也不是镇北王认定的继承人,没有受过任何正经继承人教育,他可以说是被放养长大的,来京城后也因为各种不合时宜的举止被人嘲笑。
那会镇北王还年少气盛,又初接手王位,如何能忍?他跟阿顾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他同京城那些嘲笑自己的勋贵弟子打架的时候,她那会也是坐在马车里,端着脸看着他跟人打架,就仿佛自己和勋贵弟子都是取悦她的戏子。
回想起往事,镇北王不禁面露笑意,他大步走向飞龙,见小家伙小嘴微张地望着自己,他含笑问道:“飞龙,知道我是谁吗?”
飞龙歪着小脑袋望着镇北王,小眉头紧紧地蹙着,这位阿翁有点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镇北王被小孙子煞有其事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这小子比夭夭还像阿顾!他正想继续逗小孙子,却见飞龙小脸一亮,大声喊道:“祖翁!”
镇北王一怔,飞龙兴奋地拍着手说:“祖翁!”他见过祖翁的画像,碧月说这是自己祖翁,说要自己记住,他记住了!飞龙十分自豪。
镇北王又惊又喜,他伸手抱过小孙子,“飞龙见过祖翁?”
飞龙乖乖地说:“飞龙见过祖翁的画像。”
镇北王听着孙子口齿清晰地回答自己问题,心中越发欢喜,“我孙子真聪明!”真不愧是阿顾的孙子!镇北王初见孙子,正是最宝贝的时候,他哄着孙子说:“飞龙,跟阿翁回王府好不好?”
他不想见沈清那老小子,抢了自己儿子不算,现在连孙子都要抢,他要把孙子抢回来!那些闹事的人已经被慕王府的侍卫都绑起来了,镇北王可不管闹事的人是什么身份,谁也不能动自己孙子!
飞龙下意识地望向父亲,虽然慕湛没怎么照顾过飞龙,但父子亲情是天生的,飞龙不知不觉间开始依赖父亲。
慕湛正想说话,却不想远处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谁敢动我家少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