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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王府。”沈灼连忙说,她昨天才去看过表哥,今天要是不说一声再去,父亲肯定以为自己受了委屈去找表哥诉苦。父亲不会怪自己,他只会更生柳氏的气。
重活一次,沈灼想跟柳氏换个相处方式,自己先退一步,如果她能改好,那两人就当个不相往来的正常继母女,毕竟她才是能陪父亲一辈子的人。
镇北王已经翻身上马了,听到沈灼的话,他勒马低头看着小丫头,忍耐地问:“那你想去哪里?”
沈灼说:“我要回家。”
镇北王气笑了:“原来你是沈家长大的。”这丫头还没他大腿高时就被阿顾抱回来了,阿顾把她当命根子看,家里但凡阿湛有的,她都有;阿湛没有的,她也有。
他回京城,不给阿顾带礼物,阿顾不在乎,但要是忽略小姑娘,阿顾肯定生气。他们府上迄今还有一本账专门用来养这丫头,他难得回京一趟,她居然跟自己说,她不愿意回王府?
沈灼被镇北王说得心虚,她小声说:“您刚刚回京,公务繁忙,我哪能给你添麻烦?”沈灼昨天去王府就感觉到了表哥的不便了。
姨母去世多年,王府里一直没有女眷,表哥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是男人,她贸然过去,肯定会给表哥添麻烦的。沈灼软语说:“您先忙,我晚上过来看您。”晚上她跟父亲说过以后,就能去看姨夫了。
镇北王哼了一声,对身侧的人吩咐道:“老二,你送她回沈家。”
“是,将军。”那人拱手答应。
镇北王回头对沈灼说:“好好跟着你二哥回去,不许乱跑。”说完他扬鞭打马走了,他已经为沈灼耽搁不少时间了。
沈灼等镇北王走后,才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沉默男子,他也是一身玄甲,头上的头盔已经取下,他年纪看着跟表哥相仿,相貌虽没有表哥那种绝代风华,却也俊朗英武、气质冷厉。
这人应该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沈灼暗自下了一个判断,萧毅是靠军功晋升的,身边心腹手下一半都是武人,什么样的人上过战场见过血,沈灼基本一眼就能看出,只是镇北王说这人是自己二哥?
男子抬眼对上沈灼澄澈的水眸,感觉到了她的疑惑,他对沈灼微微一笑:“我是慕洵,家中行二,七娘唤我二哥就好。”
他就是慕洵?沈灼大吃一惊,未来的慕家战神?沈灼不止一次地听萧毅提起慕洵,他也曾羡慕过镇北王后继有人,膝下子嗣大多成材。
说来萧毅年纪还比慕洵小,可因他地位跟镇北王相仿,是以能用长辈的口吻评价慕洵。沈灼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慕洵,她也知道慕洵的生母贺楼氏是镇北王的表妹。
贺楼氏是北庭大族,世代跟慕家联姻,历代镇北王大约有四分之一生母都是贺楼氏的女儿。在京城看来贺楼氏只是镇北王的妾,但在北庭镇北王府,贺楼氏才是镇北王真正的王妃。
“二郎君。”沈灼并未喊慕洵为二哥,这位跟自己又没血缘关系,叫什么二哥?沈灼也不喜欢贺楼氏,姨母当年在北庭时受了不少委屈,泰半都是贺楼氏给的。
虽说表哥去世后,镇北王并未再立世子,可慕洵是他次子,身后又有贺楼氏支撑,大家早默认他是下任镇北王了。想到表哥在京城孤苦无依,慕洵在北庭却父母俱在,备受父亲重视,沈灼就为表哥委屈。
她还想起一个小插曲,慕洵的正妻杜氏也是京都贵女,她是日后杜太后、现在杜太子妃的妹妹,一个跟她姨母不相上下的苦命人。
她跟慕洵成亲不过三年就在北庭无声无息地病逝了,生前无嗣,死后估计没有人再记得她了。沈灼前世一直没明白慕洵怎么有机会娶杜氏女的。
现在想来,莫非就是这次随镇北王来京娶的?自己前世这段时间都在跟继母计较母亲嫁妆的事,都忘了关注外面环境,所以才不知道镇北王这时来京。
沈灼本就不喜欢慕洵,想起他原配杜氏的遭遇,对慕洵越发厌恶,她懒得再看慕洵,抬手由庭叶扶着入马车,等庭叶拉下马车的车帘后,她才淡淡道:“劳烦慕二郎君了。”
从二郎君到慕二郎君,慕洵无声而笑,这姑娘是把自己当侍卫了?慕洵在北庭镇北王府地位十分尊贵,大家都是将他视作下任镇北王的。
北庭当地贵女见了他,哪一个不是又惊又喜,恨不得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像沈灼这般将不屑表露在外的,慕洵还是第一次见。
慕洵也没生气,他只比慕湛小了半岁,今年也是二十二岁,哪里会跟一个十四岁的小女郎计较?再说沈灼一看就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娇人儿,就算说话大声些都怕吓到她,估计也没人舍得会对她生气。
慕洵翻身上马,当真如侍卫般一路护送沈灼回沈家,沈家下人见姑娘回来了,立刻簇拥而上,将马车牵入二门,再扶沈灼下车乘坐软轿回内院。
慕洵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北庭临近胡地,他母族贺楼氏就是鲜卑大姓,他们那里女子不说个个都能骑马打仗,也是身体健壮,即便他祖母出入都不曾如此。
从小这么娇惯,难怪养得如此娇气,慕洵微微摇头,他对京城不是太关心,不过时常听母亲抱怨,说父亲只关心京城沈家那个丫头,都忘了自己也有女儿。
在他印象中沈灼和慕湛身体都不大好,被娇养成这样,她的身体能好吗?慕洵已经忘了,刚才沈姑娘飙马飙得连镇北王都没追上。
沈城听沈灼说这位是镇北王的二公子,不敢怠慢,赶出来亲自招待慕洵,“多谢二郎君送我家娘子回来,还请二郎君入府喝一杯淡茶。”
“不用了。”慕洵淡然道,“既然七娘已经到家,我就走了。”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他性子冷漠、少言寡语,也就对家人能说几句话,他能在镇北军立足,完全靠自己真刀实枪拼出来的军功。
沈城回去跟沈灼回报:“姑娘,慕二郎君走了。”
沈灼正在翻看碧月给自己的账册,听了沈城的话,她随口应了一声,她早把慕洵抛在脑后了,慕洵是未来的慕家战神又如何?哪天他成了镇北王,或许还能得到沈灼几分关注。
沈灼问沈城:“城叔,这是阿娘的嫁妆册子?”
沈城说:“不是,这是夫人嫁妆里少掉的部分,郎君上朝前吩咐我尽快整理出来。”沈城犹豫了一会,委婉地劝着沈灼:“姑娘你别担心,郎君会给你做主的。”
金玉满堂都送到宫里了,能不能追回来还说不好,希望姑娘不要太生气,不然郎君又要伤心了。沈城琢磨着,京城哪个巧匠手艺出众,不如给姑娘再打造一盆好了。
沈灼随意地翻了翻,阿娘的嫁妆少了不少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金砖、银锭,这些也是最好偷拿的东西,其中最珍贵就是金玉满堂了。
这盆栽是阿娘的爱物,前世被柳氏当了,最后不知怎么落到了后宫一个宠妃手里,最后还是沈灼去求杜太子妃帮自己拿回来的。
宫里去世的陆皇后是沈灼的表姨母,沈灼的外祖母是陆皇后的姑姑,顾王妃活着的时候,时常带沈灼入宫看望陆皇后。
陆皇后膝下无子,对沈灼十分疼爱。只可惜陆皇后跟姨母、母亲一样,身体都不怎么好,姨母去世后不久,陆皇后也去世了。
太子不是陆皇后的亲子,他生母只是一个宫女,一夜侍寝后运气极好地生下了圣人长子,母以子贵地册封为婕妤。陆皇后性情慈和,圣人后宫平静安逸,太子生母是在太子六岁那年病逝。
因太子是长子,而陆皇后膝下又无子,便顺理成章地抚养了皇长子,皇长子十二岁那年,圣人立他为太子。太子比沈灼大了十八岁,沈灼出生时他都有自己孩子了。
沈灼入宫次数虽多,但没怎么见过太子,反而一直能见到太子妃。沈灼幼时生得粉妆玉琢,她又两世为人,乖巧可爱,极得初为人母的杜太子妃喜爱。
也正是因为有这情分在,杜太子妃一直对她颇为照顾,后来萧毅当了一人之下的权臣,杜太子妃也从杜皇后成了杜太后。沈灼想着年幼时杜太后对自己的照顾,时常入宫陪杜太后说话。
慕洵发妻杜氏的事,也是那会跟杜太后闲聊时说起的,不过杜氏是庶女,又比杜太后小了十六岁,还是杜太后当太子妃后出生的。
姐妹两人也就在她成亲前见过几面,也不存在深厚的姐妹之情,杜太后也就感慨了几句便放下了,也没细说,沈灼也没在意。
沈灼放下账册,“城叔辛苦了,这事不急,等阿耶回来,我会多劝劝阿耶的。”
沈城听姑娘说愿意多劝劝郎君,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沈灼又偏头对碧月说:“月姨,我今天晚上要去镇北王府,我要做几样点心给镇北王。”
碧月先是一怔,随即点头说:“应该的。”镇北王对姑娘甚是疼爱,又是长辈,难得来京城一次,姑娘为他做些点心还是应该的。
沈灼随碧月在厨房里耗了一天,等沈清下朝时,沈灼已做好了点心,换好了衣服在外书房等父亲回来。
沈清穿着官服回来,他虽年近不惑,但容貌依然清俊温润、儒雅不凡,沈灼看着沈清独自一人进书房,突然想起后世父亲孤零零的样子,她不由暗暗难过,她心中暗忖这次为了父亲,我主动退一步,希望你以后能跟父亲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