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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的话让沈清赫然色变,柳氏上回看到的那盆金玉满堂是阿顾的陪嫁,盆栽是用黄金、美玉和彩色宝石制成,色彩明丽,艳而不俗,是阿顾生前最爱的摆设之一。
阿顾身体不好,喜欢看生气勃勃的东西,她说这盆栽有生气,她看到就觉得心里欢喜,所以这盆金玉满堂常年摆在她房里。
她去世以后,沈清将她大部分爱物都陪葬了,这盆盆栽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留下了,他想留几样妻子的爱物给女儿做个纪念。
金玉满堂寓意好,将来夭夭成亲也能将盆栽放在房里,所以沈清将这盆栽放到女儿的嫁妆库房里了。当初他跟顾王妃说定,这库房要等夭夭出嫁再开,但两人也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一直不开库房?
嫁妆里的珠玉宝石需要工匠定期养护,布料貂裘需要人清理晾晒……要真十多年不开库房,妻子留下的嫁妆恐怕大半都不能用了。
沈清专门派了十来名仆妇养护妻子嫁妆,确保女儿出嫁时,妻子这些嫁妆都能完整地传给女儿。这件金玉满堂是妻子的爱物,沈清保养特别上心。
他前段时间才让工匠来贴新金箔,柳氏还当这盆栽是自己让人做的,就开口问自己要,他说了一句这是夭夭阿娘的嫁妆,就让人将盆栽收了起来。
他很早就说过,妻子留下的嫁妆都是女儿的,家里也从来没人提出过异议,他哪里想到柳氏居然会去偷阿顾的嫁妆,甚至还把它当了!
饶沈清为官多年,涵养甚佳,都差点被柳氏此举弄得破功,他蓦地站起来,冷冷地看着柳氏。见柳氏畏缩地倒退一步,他眉头紧皱:“哪家当铺当的?当票在哪里?”
沈清突然站起来,让柳氏吓了一跳,她以为沈清要打自己,毕竟男人打老婆太常见了,她父亲就时常打她继母。但见沈清居然没骂自己,反而追问当票的事,她胆气又足了。
她就知道夫君不会拿自己如何的!她抬头说:“你拿了当票也没用,我是死当!”那玩意死当是三千贯,活当才一千贯,她自然是选择死当了。
沈清见她答非所问,忍无可忍道:“我让你把当票拿出来!”成亲那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对柳氏高声说话。至于柳氏说的死当活当,沈清压根不在意,他难道还追不回一件死当的物品?
柳氏被沈清吓了一跳,见沈清铁青的脸色,她颤巍巍地说:“我把当票丢了。”她没说是烧了,横竖钱已经到手了,她要当票做什么?万一被他翻倒怎么办?
沈清气得都不想跟她说话了,他勉强忍耐地问:“哪家当铺?”
柳氏说了一个沈清没听过的当铺名字,他瞥了她一眼,起身往外走去,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见柳氏的五个儿女们跪在了书房台阶前。
沈清脚步一顿,他略过八娘,目光落在五郎身上,“你们这是做什么?”沈清平日忙于公务,连最重视的长女他都疏于照顾,更别说是八娘她们了。
沈清连她们乳名都不清楚,他也不觉得现在这事会是女儿带头的,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五郎,所以他才略过八娘,问五郎他这是为何。
五郎垂首道:“父亲,我们是来替母亲请罪的。”五郎他们比柳氏来得晚,他们赶到时候正好看到下人们将刘珏的乳母拖下去。
五郎上前追问缘由,他才知道母亲居然偷当了前任顾夫人的嫁妆!他知道事关重大,连忙带着姐弟跪在父亲书房门口,希望父亲看在他们的份上,饶了母亲这一次。
儿子不出意料的话让沈清失望至极,他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一下上扬,他垂目冷然问儿子:“你这是要挟我?”
五郎垂首道:“孩儿不敢。”
“既然你想替母亲赔罪,那就去祠堂跪着吧。”沈清不听儿子的辩解,抬手示意仆佣将五郎和六郎送到祠堂,“把八娘、九娘和十二娘带回去,让她们的乳母看着她们。”
守在沈清门口的仆佣都是沈清的心腹,听到郎君的吩咐,大家皆是一愣,跪祠堂可不是普通的惩罚,五郎、六郎这是做了什么大错事?
柳氏一听夫君让人五郎、六郎跪祠堂,她一下回神,惊慌失措的想要拉住夫君的衣袖,“夫君,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偷当顾姐姐的东西,您要罚我就罚我吧!别怪五郎和六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柳氏哭得涕泪横流,她长相还不错,不然当初沈清也不会娶她,可哪怕她长了一张天仙脸,哭得涕泪横流还是缺乏美感的,沈清厌恶地倒退一步,“让女君也回房。”
柳氏察觉到丈夫厌恶的目光,她先是一怔,随即心头苦涩,这样的目光她不止一次地感受过,尤其是新婚初期,她往往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会让丈夫露出这种目光。
她也曾惶恐过,也战战兢兢地问丈夫,自己是犯了什么忌讳,但丈夫从来不说,他总是笑着安慰自己,说自己想多了。
可柳氏知道她不是想多了,丈夫那时候应该拿自己跟前面的顾氏做比较。那时柳氏是自卑的,毕竟顾氏身份高贵,又才华横溢,别说是一个自己,就是十个自己都比不上她。
尤其是见到美貌高贵的顾王妃后,柳氏的自卑感更是达到了极致。顾王妃和顾氏是姐妹,顾王妃那么美丽高贵,顾氏肯定也是大美人。
柳氏庆幸丈夫早早地将长女送到顾王妃那里抚养,她真不敢养顾氏的女儿。后来随着两人成亲久了,自己孩子越生越多,丈夫对自己越来越温柔,让柳氏完全忘了自己新婚时惶恐。
现在重新看到丈夫厌恶的目光,柳氏眼眶红了,她跟他成亲那么多年,孩子都生了那么多,原来在他心目中,她还是比不上顾氏吗?
沈清哪里知道柳氏心中所想?他急着找人去把柳氏当了的金玉满堂赎回来,“阿城,阿城!”
“郎君。”沈家大管家沈城匆匆走来,他吃惊地望着郎君,他已经许久没见郎君有如此着急的时候了。沈城是沈清的伴读,从小跟沈清一起读书认字,沈清当了沈家主人后,沈城也理所当然地成了沈家大管家。
沈清吩咐沈城道:“你现在立刻去一个叫金满山的当铺,把柳氏当掉的金玉满堂赎回来。”金玉满堂是罕见的宝贝,莫说柳氏是死当,就是活当,寻常当铺都不一定肯放手。
沈城是自己的心腹,他出面就代表了自己出面,沈清这是准备以权势压人。金玉满堂是妻子的爱物,他如何能让它沦落到别人手里?
“金玉满堂?”沈城一怔,他犹豫地问:“老爷,是夫人的金玉满堂吗?”
沈清没好气地说:“若不是那盆金玉满堂,我需要你现在过去吗?”他顿了顿又问沈城,“你知道金满山当铺是何人做主?你直接拿我的手信去找他们的主人。”
金玉满堂价值不菲,不是寻常小当铺能吃得下来得,而在京城有点实力的当铺,身后肯定是有靠山的。金满山这当铺的名字他没听过,估计是新开的店铺。
现在都宵禁了,沈清也不想派沈城去当铺浪费时间,直接找幕后主人更方便。沈清并不知道,柳氏死当了金玉满堂才得了三千贯,要是知道他估计更生气。
沈城身为沈家的大管家,他比沈清更熟悉京城数得上号的人家,“金满山是林婕妤娘家前年刚开的当铺。”
沈清一听又是林婕妤,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怎么去林家的当铺当东西?”京城那么多当铺,柳氏哪家不好选,怎么选了林家?
沈城垂着手说:“女君同林家的女眷关系不错。”
沈清位高权重,逢迎结巴柳氏的人很多,柳氏平时也不是深居简出的人,她时常会跟交好的妇人们出门游玩,林家的少女君是柳氏最近玩得比较好的人。
沈清平日公务繁忙,从来没关心过柳氏的好友。沈城倒是知道些,但女君跟林家只是正常来往,他也没有多上心。
像林家这样巴结女君的人太多了,沈城见惯不怪了。他若事事都跟郎君报备,郎君也不用处理公务了,光看女君的交际名单就够了。
沈清若有所思地问:“她平时交好的妇人很多?”
沈城垂目道:“常来往的约莫有二十多个,女君一般不在家中宴请众人,都是去别人家做客的。”
沈清蓦地想起母亲曾含蓄提醒过自己,说柳氏相交的朋友有些多,要他注意些。当时沈清也没多想,以他的身份地位,妻子想交什么朋友,也不需要考虑她们的身份地位。
可不考虑是一回事,被人利用又是另一回事,思及林家给刘珏的题目,沈清突然冷笑,他原想靠着这些泄露的题材运作一番,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这场局的棋子。
“你去查查柳氏跟林家到底有什么联系。”沈清沉声吩咐沈城,看林家这作态,似乎是想通过柳氏逼着自己扶持林婕妤?
沈清面沉如水,他自己疏于对后院的管理,让后院出了漏洞,这是自己的错。不过林家这笔账也要好好算算,自己也好久没遇到过对手了,就让他看看林家到底有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