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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池子荷花和那些个除不尽的小杂花外,定北王府邸里没有其他会开花的植物,因为沈白焰的母亲但凡碰着了花粉,胸口就会发痛,会喘不上气,所以定北王府只有落叶,没有落花。
但她喜欢花,所以沈长兴搜集了各种各样的花,春日的牡丹,夏日鸢尾,秋日的菊,统统都制成干花,掸落花粉,供她赏玩。
沈白焰打开书架上一个描金的木盒,那是满满一盒的金桂花干,已无一丝芬芳。
“少爷?怎么上这来了,难怪我派了一溜的丫鬟、小子满府的找您都找不着。”崔叔站在门口,抬了抬脚,准备迈进来,但一想到这是定北王夫妇的正屋,便觉得有些不合礼数,于是就收回了脚。
沈白焰将这木盒放回原位,他看着沈长兴这张一尘不染的书桌道:“莫姑姑呢?我有事要问她。”
“估摸着就在西屋歇着呢,我去叫她。”崔叔转身离去,过了片刻,便领了一个相貌温和的妇人前来。
“莫姑姑,父亲身上的熏香您放在何处?”沈白焰问。
莫姑姑听了他这话,便利索的走进屋内,从崔蔓的梳妆台侧边抽出一个小盒子来,道:“王爷的熏香多半是搁在水屋里头的,这屋子里存着这么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沈白焰一打开,冰霜松枝味扑面而来,像是冬日大雪第一日的那股子冷风。沈白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勾手指将盖子合上了,“请姑姑放回去吧。”
“诶。”莫姑姑张了张口,他们俩看着沈白焰忽然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沈白焰心头沾了一根轻轻柔柔的蛛丝,看又看不见,拂又拂不掉,正觉得烦的很,突然耳尖一动,有些异样的感觉传来。他猛地转过身,一道青色的影子落了下来。
沈白焰一下子转过来,惊的宋翎没站稳,差点摔了。“你背后长眼睛了!?”
沈白焰淡定看着宋翎狼狈的倒退两步,笑道:“能让飞岚放进来的人,也只有你了,不必背后长眼睛,我也能猜到。”
“飞岚只有一双眼睛,未必看得过来。”宋翎话音刚落,周决便又从屋檐上头落了下来,规规矩矩向沈白焰问了个好。
见到忽又多出了一个人,沈白焰脸上神色变也未变,轻道:“恩伯公府?”
“是。”周决老老实实的说。
沈白焰也不问周决莫名来此做什么,只是对宋翎道:“刚回来?事情都收拾干净了?武场的考试你缺了好几次,不打紧吗?”
“嗯。”宋翎虽点点头,但眸中仍有迟疑之色,“回来有几天了,先在家睡了整一日,睡得骨头都酥软了。”
沈白焰正欲说些什么,“呦?来客人了?”崔叔瞧着这三个年轻傻愣愣的站在回廊上说话,也不进屋。
“宋家少爷来了?这位是,恩伯公府的的嫡少爷?”崔叔是个人精,这人一过他的眼,就等于是登入了账本,没有记不住的。
……
“若晖呢?才一回来就不见人影?”林氏抚着自己的肚子,稍稍有点恼了。
“去世子府了。”宋稚一走神,绣花针在指尖斜斜的刮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倒是不深,只是冒了一两粒血珠子。宋稚连呼吸都未变,不动声色的拿了帕子把血擦去。在府里绣了几日的肚兜,也有些倦了,她索性起身,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喝。
宋翎去硕京做什么,并没有告诉宋稚,但却在闲话时提了一句,说自己在硕京见到了那个被赶出林府的学子。
宋稚立即追问道,那个学子是否在为八皇子做事。宋翎脸上的惊讶藏不住,问宋稚时如何得知,宋稚含含糊糊的编了套说辞对付过去,宋翎明显不信,却也不曾多问。
宋稚有些心烦意乱,难不成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
‘不,’宋稚转头看了看林氏有些显怀的肚子,‘许多事情已经与前世不同了。’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定的?”宋稚脸上的神色太过明显,连林氏这般粗心大意的人也瞧出了她与往常的不同。
宋稚摇了摇头,搪塞道:“许是昨夜没睡好。”
“姜家姑娘身子不好,回了老家。你这平日里也少了个伴,终日在府里头陪着我也是拘束了。幸好你哥哥回了来,让他带你好好出去玩玩。”林氏温柔的说。
宋稚对着她粲然一笑,“娘亲不必为我担心,明儿还要去悦食楼上看朗哥哥骑白马呢!恭贺朗哥哥高中之喜呢,闷不着我。”
昨儿刚得的消息,林天朗入了会试,又在殿试得了一个探花。林府上下自是喜不自胜,可不知怎的,渐渐有些难听的话传出来,说这林天朗不过是凭着家世,自己并无几分文采。
这些话,宋稚没说给林氏听,何必惹她心烦呢?
至于状元,却是让人十分意想不到,“肖风?这是何人?”这名字宋稚从未听过。
“听说是个来自江南的寒门子弟,这可真是鲤鱼跃龙门了。”逐月道。
宋稚抚平逐月抄写下来的中榜名单,一个个名字的看下去,秦俊、刘文、赵长安、封跃,当宋稚松开捏着纸张边沿手指时,纸边露出了榜尾的最后一个名字,芮希。
宋稚忍不住笑了一声,榜尾?对芮希这种心气高的人来说,还不如不中!
“小姐笑什么呢?”逐月好奇的问。
“只是想起朗哥哥高中,觉得欢喜。”宋稚一松手,纸卷自动的合了起来,“拿去烧掉吧。”
林天朗高中本该是件喜事,尤其是在林府这般人家。林府不许后辈纳妾,孩子只有嫡子,没有庶子。倾举家之力培养一个孩子,孩子自然是金贵,但也很容易折损。若是一个不慎,可就要绝后了。
林府千算万算也不曾想到,这喜事之后,竟来了一桩称不上厄运,但也让人舒服不到哪里去的事儿。
“圣上又赐婚了?还是赐给郎儿!?”林清言险些被自己喉咙里的一口热茶给呛死。
林嵩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听御前的安公公说,是十公主前些日子偷偷跑出去玩,碰上那科考三甲正在游城庆贺,不知怎么的就瞧上郎儿了。她一回来就跟太皇太后说了,太皇太后那性子,跟太后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跟皇上商量去了。前前后后就一天的功夫,咱们连个消息都没听着,这事儿就给定了!”
“真是这么简单?是十公主看上了郎儿?”林清言有些难以接受的反问道,“娶公主,这娶公主哪是什么好亲事啊!?莫不是做媒上了瘾!?”
一说公主,自然会想到沈雪染,这可不是好例子,也难怪林清言这般的不舒服,这公主一向都是身娇肉贵的,十公主更是太皇太后的掌中宝,一个不高兴,转头就回宫告上一状,这谁受得了!?
林嵩少见自己儿子还有这般气得跳脚的时候,他自己也是如鲠在喉的不舒服,斥责的话便换成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慎言。”
“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林清言冷静下来,往这红木的圈椅上一坐,语气也平缓下来。
“皇上还说呢。想让稚儿和沈世子,郎儿和十公主都在今年成婚得了!省的他身子不好,见不着他们两对新人成婚。”顺安帝说了这样的话,林嵩只能口呼万岁,说些吉祥话,哪里还能推拒呢?
“稚儿和沈世子的婚事定在明年,不好贸然改动呀。”林清言话一出口,脑子里已经拐了弯,怒道:“莫不是要拿郎儿的婚事给他自己冲喜吧?!”
“呵,”林嵩冷哼一声,“八皇子跟神悟教的人搅在一起,纠缠颇深,皇上一时间不敢动他,拼命用姻亲关系将咱们与皇室绑在一块,也就这点子打算了!还能如何?!”
“若晖先前的事儿,办的还算是漂亮。他挖了八皇子的藏乌金钢的地方,虽说乌金钢弄不出来,但到底是炸毁了山,埋了那地方。”林清言道,“只是他说乌金钢的分量不对,怕是已经用掉一些铸造兵器了。”
“一星半点的不必深究。”林嵩挥了挥手,“神悟教里的桩子要再埋几个下去。还有,我刚得了探子的信儿,你去给若晖提个醒,宋刃从西境拨了点人回来,怕是因着他妹妹的事儿,要回来寻事儿!宋令因着他二女儿的婚事,要从西境回来一趟,虽说留了人驻守,但这几日到底是两头空,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事儿来。”
林清言冷道:“这几日事儿多,把这小子的心性给忘了,是个睚眦必报的。行,我让郎儿去嘱咐一声,他正盘算着要去宋家看看他姑母呢。”他想了想,又道:“妹夫不是分了那小子的兵吗?渗了那么多沙子进去,他总该消停几天了吧?”
“让若晖这几日在家好好呆在,别老是往外头跑了。”林嵩没有回答,想起宋稚和林氏,心头总归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