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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上混的人,杀人越货刀口舔血,好勇斗狠面不改色,但多半都供个关二爷,嘴里讲着忠义,心里还信个风水和天时地利黄道吉日。
七星社老社长过世,一场夺权之战,郑泰诚和于永义虽然是斗赢了,但俩人一个新社长住了医院,一个二把手进了牢房。于永义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出狱又出院的折腾了一圈,他大哥郑泰诚这边大夫才正式下了通知说可以出院。
当天就走还不行,迷信的于哥问了高人算了日子,哭着喊着非得拦住他大哥,非得等个万事皆吉的黄道吉日在出院。
郑泰诚对于永义的容忍度一向够高,也知道他是为着自己,知道他全须全尾地从西帕监狱出来了,也就由着他闹腾,在七星社投资的私人医院里多住了几日。
于永义自己趁着这个时间把该料理的事情都料理得差不多了,等到这天,集结了七星社大大小小的头目,一水不下七位数的黑色豪车浩浩荡荡地开过来停在了医院外面的街道上,车门打开,一群白衬衫黑西装领口别着七星社金色会徽的汉子们从车上下来,肃穆地立在医院门外等着给大哥接风,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气场上却比着赛地告诉别人“我不是好鸟”,声势浩大地往大门口一戳,吓得医院病患医护不敢出门,街道上行人看见这阵仗也都远远地避开了绕路走。
他们来的早,领头的于永义百无聊赖,干脆向上一拎他考究浅色西装的裤子,背对着医院大门蹲在了医院台阶上,这么一蹲,晃瞎眼的黄绿纹长袜子跟脖子上明晃晃紫色暗纹领带相得益彰地暴露在一众手下面前,别人还没笑他,偏他就跟个五彩大公鸡似的,看着这帮沉肃正经的汉子们越看越不顺眼,“你们这些混蛋啊,今天是接我大哥出院,又不是给大哥出殡,你们他妈一个个穿的这么素气干什么?啊?就不能喜庆一点儿?”
……喜庆也不是不可以,可喜庆成您这个审美,属下做不到啊。
来接郑泰诚出院的大多都是七星社大大小小的头目,被于永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数落,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地低眉敛目不吭声,于永义性格从来张扬没溜儿,看他们连屁也不敢放一个的样子更是怒其不争,一抬手就扯住了站得离他最近的小武脖子上铁灰色的领带,没好气地质问,“小武,你跟阿素结婚,我送你那么多领带,为什么不带?”
小武牙疼地犹豫半晌,“……舍不得。”
“放屁!”于永义站起来狠狠地给小武后脑勺一巴掌,“嫌大哥送的不好看是吧?那他妈不是我选的,那可是我马子亲手挑的!”
别人怕于永义这个喜怒无常的,小武未见得有多怕,那就好像于永义跟郑泰诚,虽然也挂着社长和下属的名分,但骨子里早就是兄弟的关系,因为做大哥的对他有足够的信任,而他也对大哥有足够的信服敬重和忠诚。所以别人不敢吭声,小武却敢不怕于永义听见地当着他面腹诽嘀咕,“您是不喜欢才给我的吧……再说,您那审美,我也欣赏不来啊。”
“卧槽?”这简直是生可忍熟不能忍,于永义都气笑了,举着巴掌作势要揍小武,小武笑嘻嘻地弯腰躲开连忙跳到一边,正胡闹着,抬头却忽然看见了在这时候从医院里出来的郑泰诚……
不闹了也不躲了,小武神色一凛,倏地停住站得笔直,深深的鞠躬,正色道:“会长!”
跟着他,黑西装的汉子们也一起鞠躬,声势浩大地打招呼,“会长!”
于永义连忙收住脚猝然回头,只见郑泰诚在几个眸光如鹰隼般神色凛然的手下保护中,稳步走出医院大门,他脸上佯做愠怒的表情一缓,也不追着小武打了,连忙迎了上去,嬉皮笑脸的揽住郑泰诚的肩膀,张嘴就没个正经话,“老大,等您半天不出来,还以为你舍不得里面那些小护士。诶您说实话,有没有搞上手啊?”
郑泰诚年近六十,受了重伤住进医院,如今却在医院里养得精神格外矍铄,金丝边的眼镜下面,眸光是常年高居上位杀伐决断沉淀出的波澜不惊的冷定,和岁月风霜里浸透了的沉和睿智,嘴角习惯性地微微向下压着,一眼看过去,总是有几分拒人千里的威压,只是如今被这猴子一下子攀在身上,他却也不恼,摇摇头无奈地笑着瞪了于永义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你也不看我多大年纪了。”
于永义煞有其事地批评他,“老大,这我就得批评你了。这男人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承认自己不行!”
郑泰诚被他闹的哭笑不得,朝对自己弯腰行礼的手下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上车,“我什么时候说自己不行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于永义打断了。
整个七星社,敢不管不顾打断郑泰诚说话的也就于永义这么一个活宝,他从开始就故意把话题往歪处带,这会儿终于成功了,他笑逐颜开地拍拍郑老大后背,“我就知道,大哥是宝刀未老,贼心不死!”
……这特么贼心不死是好话吗?
郑泰诚身旁几个保镖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郑泰诚拿他没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看他胸有成足地朝那一水儿的黑色豪车方向招招手——
一群花枝招展、身材高挑、装着暴露的女孩儿从车上钻了出来,叽叽喳喳言笑晏晏朝郑泰诚围了上来,一个两个挺着胸脯翘着屁股地往郑泰诚身上撩,郑泰诚一个快花甲之年的老爷子,虽然干的是违法的事儿,但为人处世真没于永义这么不正经,他这辈子揣在心里爱过的就那么一个姑娘,爱人早逝,这么这么多年过来,后来能代替爱人陪在他身边的,也始终就那么一个人。
声色上面,他连逢场作戏应酬的耐心都没有,如今这五光十色的围上来,倒是猝不及防弄得这黑道老大手足无措尴尬不已,仓促间,倒真有了几分愠怒,“这是干什么!”
“今天所有夜总会的头牌都被我给带出来了,老大您最近肯定憋坏了,放心,这些妞儿今天都是您的,我一个都不要……”
于永义没眼力见儿地喋喋不休,郑泰诚使了个眼色让保镖挡开周围的莺莺燕燕,脸色铁青地径直钻进其中一辆车子的后排,在于永义也正要随后上车之际,呯地一下把车门关上,门框差点没打了于永义那张花枝招展的脸……
于永义愣了一下,一拉车门才发现他大哥把门给锁死了,嬉皮笑脸的钻进轿车的副驾,扭过头看着郑泰诚,明知道这是惹人生气了,也没见有多少怕,“老大?”
郑泰诚扶着额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数落他,“行了,你才出院这么几天,就开始胡闹了,像什么话。”
于永义觉得自己挺委屈,“那不是怕你住这么久院憋坏了吗……在自己兄弟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看是你在里面憋坏了吧?”这话题再说下去怕是有要往下三路走,郑泰诚简直是拿他没辙,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换了话题,“监狱里对你下手的人查出来了吗?”
于永义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阿辉不肯说。不过查来查去,左右不过又是李汉才领着鼎盛合那帮小崽子搞鬼。”
李汉才是鼎盛合的老大,七星社动荡,郑泰诚受伤,于永义入狱,这前前后后李汉才可没少出力,郑泰诚一听鼎盛合,靠在后座上有几分倦意的目光霎时清明起来,“他这个社长当的,倒是精力旺盛闲不住。”
于永义蹭蹭自己手上劳力士的表盘,逐渐收了脸上嬉笑玩闹的神色,“李汉才倒是个狠角色,我前脚入狱,后脚就敢布置要把咱们哥俩全端了。不过他这事情做的太顺了,要是没内应,不会做的这么容易。”
郑泰诚听他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叹了口气,把话挑明了直截了当道:“……你是在怀疑邱智元?”
于永义面色阴沉地冷笑一声,“除了这王八蛋,还能有谁。当初咱们社里有实力与您竞争会长一职的,只有他这个次长。如今您坐了这个位子,邱智元心里未必服气。”
“他在七星社熬了这么多年,临门一脚却落空,不服也是常理。让大家小心一些。”郑泰诚说着,突然想起另一茬儿,“对了,听说振赫受伤了?他怎么样了?”
于永义大大咧咧地笑起来,回过头对郑泰诚贼兮兮地挤挤眼睛,“伤没事了。不过我估计他这次警察是干不下去了,正好拉过来跟我混。有他那身手,咱们简直是如虎添翼。
郑泰诚却摇摇头,镜片下目光清明地给他泼了瓢冷水,“振赫的性子你不是不了解。你说的简单,让他真跟着我们做,恐怕没那么容易。我听说,这次救你的,除了他,还一个人?”
“啊,监狱里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我还没去见。”
郑泰诚沉吟了一下,“去见见吧。你要觉得有必要,就跟振赫一起带过来给我看看,吃个饭,他有什么所图的,他当面说我当面给了,这个救命欠的情,也就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