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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又有人说话,好像是贾正晶的声音,“事情倒有些奇怪,当日两人同时中毒,情形都是不相上下的,怎么过了这几日后,余姑娘的毒素蔓延情况却比云姑娘要严重得多呢?”
章羽枫淡淡道:“云儿内功胜过沅希,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并不稀奇。只是,谈这些并没有意义,云儿若没有解药,一样会死的。”
“咚!咚!咚!”
一下一下,是磕头的声音,余泽头发花白,跪在地上,面朝着章羽枫,不停地磕头,那苍老憔悴的额上,血污遍布。
“羽枫,我这辈子只有沅希这一个女儿,她就是我的命啊!她如果死了,我怎么还能活得成?”
“羽枫,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摸着良心问一下,我余泽对你好不好?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将你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
“你自幼丧母,我处处照拂你,你喜欢诗词字画,我一有好的就送给你,我给沅希买了什么,必然就会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
“羽枫,我以前从未开口求过你什么,但这次我真的是没办法了。解药只有一粒,你给云姑娘吃了,沅希的命都保不住了,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家破人亡吗??”
章羽枫僵硬地站着,半晌没有说话。
事情确实已陷入一个僵局里,因为谁都没料到,解药瓶里,竟然只有一粒解药。
那夜情势太危急,钟千手已快要破门而入,他没来得及打开瓶子看一看,没来得及检查一下数量。
两个中毒的人,却只有一粒解药。
云画雨,余沅希,只能二选一。
章羽枫在瞬息间就作了决定,可余沅希的父亲却一直在旁边苦苦哀求,甚至不惜向他下跪磕头。
论恩情,余泽确实于他有恩。
论感情,他心里只有云画雨。
孰轻?孰重?
“羽枫,”贾正晶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人命关天,你最好想清楚再作决定。”
“我已想得很清楚了!”章羽枫抿了下唇,语声坚定地开口,“云儿孤苦伶仃一个人,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不能没有我,我亦不能没有她,余世伯——”
他转过眸,歉意地望着余泽,“原谅我的自私,我必须要救云儿。对不起了。”
他在马上奔驰了多日,披星戴月的赶回来,此刻其实已是疲惫之极,眼底布满了血丝,一脸的风尘仆仆。
余泽呆呆地跪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散乱着,额上的血顺着脸上的皱纹流下来,一直滴到了下巴,他盯着章羽枫,目光浑浊而灰暗。
须臾间,他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掌一勾,劈手就来抢章羽枫手里的解药,“给我!把解药给我!”
章羽枫反应极快,左掌一抵一拨,已把余泽推开了一米多远。
“章羽枫,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余泽状若疯狂,尖叫着扑过来,“枉我对你这么好,还想着要把沅希许配给你,哪知你这么刻寡薄情,宁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也不肯救她一救,你、你、你以后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章羽枫面色严峻,掌心轻轻一带,将余泽推到了贾正晶的身旁,“老贾,拦住他!”
贾正晶无奈地摇了下头,擒着余泽的手腕,顺势点了他的麻穴。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章羽枫已在云画雨的床前坐下来,一手捏开她的嘴,把那粒白色解药塞入她口中。
云画雨却牙关紧闭,这药竟然喂不进去。
她眼角的泪,好似溪水一般蜿蜒着流下来,她伸出细白如葱的手指,攥着章羽枫的衣袖,“不……不……我不要……去给余姑娘……”
刚才的这场争论,云画雨已听清了大概,混沌的头脑,虽然意识模糊,但那颗善良的心,却因为本能而放弃了自己的生路。
云画雨不肯吃解药,她明白她若吃了,余沅希只有死路一条。
她选择让出这粒解药,因为生命都是一样的可贵,余沅希若死了,余泽也必悲痛而死,这样算下来,就是两条命。
用她一条命,换回两条命,应是值得的。
“云画雨,你这个傻子!”章羽枫恶狠狠地咬了下牙,目光冷沉,他一狠心,紧紧握住云画雨的下巴,用力一捏,强行逼迫她张开了嘴。
“我不准你死!我不准!”章羽枫咬牙切齿地说,解药瞬间塞进她嘴里,指尖顺着她的喉咙一滑一按,云画雨咳嗽了下,已不由自主地咽下了这粒解药。
终于尘埃落定了。
章羽枫弯下腰,用力抱紧了她,珍爱得仿佛拢着一生一世不肯失去的珍宝。
“云儿,我舍不得你死,我舍不得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一人承担。
如果上天因为我的自私而降下责罚,那么我甘愿承受一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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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的第一丝曙光穿过窗格照射进来时,云画雨醒了过来。
窗外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无云,清风飒爽,拂得树叶一阵沙沙的响。
她从锦被中伸出手来,带着还有些烫手的体温,轻轻地抚上章羽枫的脸。
男子正在沉睡,守了整整一夜,临到天亮之时,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盹。
可是,云画雨的手指刚刚触到他的肌肤,他便醒了。
他总是这样的警觉和敏锐。
“云儿,”章羽枫惊喜地握住云画雨的手,“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仔细打量了下她的气色,见她脸色还略有些泛青,精神却好些了,呼吸也很平稳,章羽枫放了心,微微一笑,俯头在她额上印了一个轻轻的吻。
“大哥……”云画雨眼眶潮湿,黑密的睫毛上,滚动着点点晶莹的泪水,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半晌,才哽咽着道:“……你为了我,不顾余姑娘,以后你怎么面对她的父亲……”
章羽枫淡笑着摇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平安无恙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我一世背着骂名又怎样?我不是圣人,我也很自私,在关键时刻,我只能保全那个我最在乎的人。”
天长地久相思债,流水尽头落花空。余沅希的那片真情,他终究只能辜负了。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往后这漫长的流光岁月,他已选定了执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