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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绾从手术室推出来后,转入了普通病房。
傅琮凛因为伤口撕裂,最后不得不进行了缝针。
病房一片死寂,消毒水的气味浓烈而不断蔓延着。
傅琮凛一直守在时绾的病床边。
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胸口闷窒到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男人的脸色微格外的憔悴疲倦。
期间,时绾短暂的醒过来了一次。
她对上傅琮凛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男人的眉眼仍然深邃好看,却带了些遗憾和迷茫。
仅此一眼。
时绾心知肚明,再次陷入沉睡。
傅琮凛在病房枯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赵闲便来到病房。
看着傅琮凛,不忍心的开口:“三哥,你出来一下。”
傅琮凛微微动了动手指,头也没回,喉咙艰涩的滚动,嗓音极其喑哑:“什么事。”
赵闲昨夜受傅琮凛所托,去查这次绑架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幕后主使人。
“调查结果出来了。”
傅琮凛颤了颤睫,人站起来,高大挺拔的身材微弓着,显得有些沉郁。
两人走到病房门外。
赵闲斟酌几番,晦涩道:“你去看宋半夏了吗?”
“没有。”男人哑声。
顿了顿,傅琮凛问:“她怎么样了?”
赵闲:“只受了惊吓,其他没什么问题。”
傅琮凛颔首,沉沉的呼吸了下,“说吧,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闲想到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他看着傅琮凛,有些难以开口。
傅琮凛抬眼,目光落在他迟疑的脸上,“怎么了?”
赵闲:“宋半夏。”
傅琮凛微滞,经历过打斗受伤,得知时绾怀孕流产的事情,又一宿没睡的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赵闲说这话的意思。
不过两秒,他瞳孔震动,脸色霎时骇然,“你说什么?”
“这场绑架事件的幕后主使人是宋半夏,是她一手策划的,而且我还查到她和那个伤疤男的关系并不一般,还有她的病……”
赵闲停了下,紧接着继续:“她的病早在国外就治好了,身体很健康,她绑架三嫂就是为了让三嫂认清你不爱她的事实,还有她知道三嫂怀孕了,想通过这场绑架,刺激迫害让三嫂流产。”
“三哥。”赵闲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不可置信又憔悴阴沉的男人,“宋半夏在骗你,她一直都在骗你。”
傅琮凛晃了晃身,险些站不稳。
赵闲连忙扶住他。
傅琮凛抬手避开,“我没事。”
他的记忆开始回到最初。
寻着那些蛛丝马迹一点一滴的回想出来,一幕幕涌现在他的脑海。
时绾跟他说,丰朗集团慈善晚宴,宋半夏失足落水,跟她没关系,是宋半夏自己掉下去的。
是宋半夏陷害的她。
后来,他逼着时绾向宋半夏道歉,在笙箫馆的洗手间,时绾和宋半夏发生争执,时绾否认自己对宋半夏动手。
还有宋半夏初初回国,次次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身体情况,引起他的愧疚。
上次床照事情后,傅琮凛给了宋半夏一次机会,她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再有恻隐之心。
可结果,她死不悔改,下手更狠、更恶毒。
傅琮凛闭了闭眼,不愿意再回想,撑着墙壁站直了身,眸色漆黑幽深,“你再帮我好好查一下宋半夏,从头至尾,她的所有,包括她在国外发生的事情。”
赵闲看着傅琮凛的脸色,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好。”他应下,“三哥,你先休息一下吧,嫂子醒过来后,你再跟她好好谈谈。”
“嗯。”
赵闲离开后,傅琮凛在原地站了会儿,他紧紧攥着拳,猛地砸在墙上,“嘭”的一声,指骨破皮流出鲜红的血丝。
他也全然不顾,一路黑沉着脸走到宋半夏的病房,随后推门而入。
宋半夏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娇声道:“琮凛,你来看我了。”
她余光瞥见他受伤的手背,心疼道:“你的手怎么回事?是不是很疼,怎么不叫医生来帮你包扎一下。”
说着,她就要按下呼叫铃。
“你装够了吗?”男人口吻嘲讽。
宋半夏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有点僵,“琮凛,你在说什么啊……”
“我问你装够了吗,宋半夏。”
这是傅琮凛第一次这么冷漠的叫她的名字,宋半夏心底“咯噔”一声,脸色变了变,努力控制住快要溃败的情绪,“琮凛我……”
“这次绑架,跟你有关系吧。”傅琮凛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她的话。
宋半夏脸色瞬间一白,她哆嗦着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绑架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我也是受害者啊琮凛,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了什么?不是真的,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还在撒谎。”男人眸光阴鸷。
宋半夏惊恐的下床来,去抓傅琮凛的手,她惊声道:“我真的没有撒谎!我不会骗你的琮凛,你相信我,是不是时绾对你说了什么!”
“都到现在了,你还要往时绾头上泼脏水,坚持自己什么都没做吗!宋半夏,你是不是要我把证据都甩在你脸上,你才知道什么叫真相!”傅琮凛猛然厉呵,周身气息阴冷。
宋半夏脚下踉跄,她好不容易扶住床头,稳住身形,就听男人继续说道。
“我欠你的,也该还清了,至少是一命抵一命是吗。”说着,傅琮凛讽刺的勾了勾唇,他垂眸盯着自己的血污的手背,想到时绾流产失去的那个还不到三个月的孩子。
“没有!”宋半夏提高了声音,她紧紧的盯着傅琮凛,“你欠我,你这辈子都欠我——咳!”
傅琮凛倏地上前,抬手狠狠的扼制住宋半夏的脖颈,深藏在眸底的暴戾再也抑制不住翻涌而出,越聚越多,令人神思具震,忍不住惊骇。
“宋半夏,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放弃的。”戾气多到傅琮凛没办法控制,全数掌箍在宋半夏的颈间,力道越来越重。
宋半夏呼吸困难,渐渐涨红了脸,她翻了个白眼,感受到来自男人不可压制的滔天怒意。
汹涌得仿佛要将她吞噬不留半点残骸。
宋半夏嗓子硬涩到发疼,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看不见,也听不见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白光明明灭灭,宋半夏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她甚至还能唇角扯出一点笑,死在傅琮凛手里,她也得偿所愿。
耳畔传来傅琮凛凉薄的声音,他说:“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紧接着,脖颈的力度渐渐消失,她得以重新呼吸,拼命的汲取着新鲜空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男人嫌恶的一把拂开,“滚吧,我会把你送出国,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入江城一步。”
傅琮凛心里对宋半夏的愧疚,早已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中彻底消失殆尽。
宋半夏捂着脖子,趴在地上,头昏眼花,听见他的话,惊慌失措:“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不要出国!琮凛,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你别送我出国!”
她苦苦哀求。
男人面色不改,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转身离开了病房。
“琮凛!我错了!我爱你啊…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别走,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琮凛我那么做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啊……”
宋半夏悲恸欲绝,她撕心裂肺的祈求没得来男人的一丝回应。
她狠狠摔在地上,整个病房都充斥着她绝望的哭泣。
.
傅琮凛回到病房,时绾已经醒了。
她看着窗外,面色毫无波澜,仍然苍白,却很平静。
听见动静,时绾转过头来,看着傅琮凛。
一夜过去。
男人脸色仿佛蒙上一层灰败,下巴冒出青色胡茬,却依然不减英气冷峻,衣衫凌乱,上面还留着点点斑驳的血迹,手臂绑着绷带,整个人尤其阴郁深沉。
傅琮凛抬眼,对上时绾的眼睛。
女人的眸眼澄澈,却没有光。
傅琮凛在这澄澈之下,难堪暴露无遗,慌乱避开视线,向前走了两步,嗓子仿佛吞了沙砾一般,“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还是吃点东西?”
他哑声询问着,用没受伤的左手去给时绾倒水,手颤抖着,连个纸水杯都拿不稳,晃晃荡荡的,最后“啪”的一声洒在地面。
像是打破了一室压抑的沉寂。
“傅琮凛。”女人的嗓音轻柔。
傅琮凛的背脊一僵,牙关紧咬,他艰难的滚了滚喉咙,“等一下,马上就好。”
他又重新去拿杯子。
“我不想喝,你过来,我想和你说说话。”
傅琮凛在原地僵直站定了两秒,最终转身走向时绾。
他低头拉过椅子,坐在床边。
“你伤得严重吗?”时绾仍然柔声,看到他破皮的手背,青紫的嘴角。
“不严重。”男人低垂着头颅,声音沉沉。
“嗯。”时绾轻轻的点了两下头,“傅琮凛。”
她再次叫他的名字。
像是感觉到什么,隐隐的要冲出来,傅琮凛蓦地抬头,红着眼,近乎带着祈求的目光。
“我们离婚吧。”女人的声音柔情而坚定。
傅琮凛眼里仅存的光暗了,他垂着眸眼,没勇气去和时绾对视。
他试着去解释,“我已经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宋半夏做的了,当时我是想拉住你的……”
他伸出手的的的确确的碰到了时绾,却在下一瞬被宋半夏扑过来,他条件反射的带过宋半夏,再一眨眼的瞬间时绾已经被李岳拉住了。
那时宋半夏晕倒在他怀里,六子也醒过来,要跟他撕打,他抽不出身。
眼睁睁的看着伤疤男举起钢管砸向李岳,连同时绾一起掉下去。
他快速解决了六子,立马抱着宋半夏就下楼。
半路就遇上了在李岳怀里昏迷不醒的时绾,浑身血迹,脸色惨白。
他承认之前选择宋半夏先离开,是担心她的身体,可他没想到,宋半夏原来一直在骗他。
并且,连这场绑架事件都是宋半夏一手策划的。
“没关系。”时绾口吻淡淡。
她格外平静,“我们还是离婚吧。”
她又重复了一遍。
傅琮凛面露隐忍的痛苦,“我不想离婚……至少不是现在。”
他的声音带着疲倦还有浓浓的挫败,心脏仿佛被尖锐刺破,叫他痛不欲生。
“我不想再拖了,没有意义。”
从她第一次跟傅琮凛提出离婚,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如今变成了这个局面,是谁也想不到的。
“你知道的,爷爷身体不好……”
“我们先离,等你觉得爷爷身体好些了,再跟他说。”时绾打断他。
傅琮凛抬手抹了一把脸,神情麻木:“非离不可吗?”
“离吧,离了对谁都好。”
傅琮凛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有些话在他喉咙里滚了滚,卡住了,什么都说不出。
从头至尾,他都在敷衍、冷落、疏离、厌倦时绾,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再挽留。
“你先养好身体,我们再说这件事。”
时绾没有强求,嗯了一声。
时绾没在医院住几天,期间李岳来看望了她。
时绾由衷的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李岳把一枚耳坠递给她,“这是你掉的东西。”
时绾拿过来放在手心,“是吃饭的时候掉的吗?”
“嗯,在你的座位上。”
时绾从南江离开后,有负责人打电话打到李岳的手机上,说有东西落在包厢,李岳去而复返,看见时绾的耳坠。
因为他要出差,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便想着把耳坠还给时绾,也好满足自己扔想见她一面的私心。
却没想到她的电话打不通,时间过去已久,李岳担心时绾出了什么事,毕竟此前跟她说过,到家后给他发个消息。
李岳知道时绾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她说的话,想来是说到做到的。
没收到时绾的消息,她的手机也打不通,恰逢这时群里有动静,说傅琮凛动用了不少势力在查一件事,李岳瞬间明白过来。
找到时绾时,场面一片混乱,在时绾要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冲上去一把拽住了她。
没想到被偷袭,他跟着时绾一起掉了下去。
李岳是很抱歉的,如果他当时再谨慎小心点,时绾就不会流产。
“还好吗?”
时绾笑了下,“感觉还不错。”
李岳能感觉到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其实能知道,当初时绾查出怀孕时,她虽然迷茫,不知如何抉择,但也没选择流掉,马上就快三个月了。
李岳想到那晚在他面前几乎哭到失声崩溃的时绾,心里有些压抑。
他被闷头砸了一棍,时不时的头晕目眩,因为身体原因,延迟了去出差的时间。
“那就好。”李岳浅浅笑了下。
傅琮凛站在病房门外,看着时绾脸上的笑,眸光充斥着晦涩与阴戾,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她,他的手握成拳,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格外沉重。
他想离开。
身体包括五脏六腑就仿佛冰冻了一般,麻木而没有知觉,丝毫不能动弹。
有阳光穿透玻璃,浅浅照射进病房,斑驳在地面。
时绾顺着转头看去,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太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