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毒龙钻

何未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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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叶欢的问题,丁素秋肚脐眼吐丝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会儿,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往东,穿过一座山可以到双林蛮的石磨州,双林鬼主就住在那,没浔州大,但比浔州近。”

    石磨州,双林蛮,双林鬼主……

    根据记忆,大楚西南大部分的土地上居住着各种少数民族,统称为百蛮,百蛮之地向北,则是与大楚交好的秦诏小国。

    在秦诏国和百蛮之地中间,有一条“西南走廊”。

    大楚在西南走廊上从东向西开辟通路、修建了好几座城市,西南走廊的西端尽头是西南第一重镇盘武府,从盘武府向南,是浔州,再向南,是云州。

    从整个大地形上看,大楚利用南边的十万大山、北边的西南走廊、东边的大楚本土、西边的浔、云二州包裹住了百蛮之地,就像一个胃,包裹住了食物。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百蛮之地名义上隶属于大楚,但实际上采用的是羁縻制度。各蛮的首领“鬼主”除了不能公开自称皇帝外,享有其他所有一切权力,包括自主军事权、自主税收权。

    大楚皇朝对此自然忍不了,如今这个“包口袋”战术,大概也就是大楚皇朝对彻底消化百蛮做出的尝试努力了。

    这套战术具体如何执行、效果又如何叶欢不知道,不过百蛮如此自主的状况,对他来说正好。这个石磨州不受大楚朝廷影响,无疑是个比浔州好得多的商品交易地!

    叶欢眼睛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说道:“怎么走?你等会儿画个地图出来行么?”

    丁素秋默默想了会,否决了:“我也好久没走了,画不出来,要自己去走一趟才能知道。”

    叶欢为难了。

    丁素秋现在可是他的贴身保镖,她这一走,他总感觉在这云州营地没有安全感……

    突然,叶欢神色一动。

    这第一趟卖丝,自己也可以一起去啊!

    正好生产部门反应营地上的黑石越来越少,接下来怕是要不够用了,可以趁此出去考察一下,看看怎么获得一条稳定的黑石来源渠道。不过自己也去的话,那忌辛廉肯定也要带上随行,不然自己走了后,他在法理上最大,留他在这可能要出事,卫堂也要带上……

    叶欢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这第一趟卖丝自己要去,同行的人员名单也在脑子里有了个大概。

    随后他也不打扰于素秋工作了,“好了,那你继续吧。”

    出去到中堂后,他坐了没一会儿,又命人去把周戴安叫了过来。

    等周戴安到的时候,叶欢正坐在桌前,身前摆了一叠纸片。

    这些纸片比巴掌大,四四方方,上面有一些简单的图案,还有“西陵原材料公司”“甲类股票”“一千股”等字样。

    这是西陵原材料的股票。

    叶欢像他承诺的那样,在三天时间组织人手加紧制作出了一批西陵原材料的分红凭证——股票,面值分为1股、5股、10股、50股、100股、1000股几个种类,总量一共为10万股。其中,有2万股为乙类股票,1股10票投票权,另外8万股为甲类股票,1股1票投票权,甲乙股票收益分红相同。

    叶欢自己持有了2万乙类股票外加2万甲类股票,余下的6万甲类股票,全部按照大会上商量好的方案发放了下去,并在西陵原材料的股票名册上相应登记。以后发分红也是股票加名册对应的方式来发,以防伪造,毕竟这临时做出来的股票防伪难度实在不高。

    而他现在拿出来放桌上的这些,一共是1万股甲类股票。

    “叶知州找我,是有何事?”周戴安进门之后询问道。

    叶欢对他一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到周先生在溶丝之事上起到了关键作用,我却还没有过表示,实在太不应该。这1万甲股就算是略表我对先生的感激之情,还请先生收下。”

    说着,他站起身,拿起这一叠股票递过去。

    周戴安却是看都不看一眼,连连摆手:“我当时只是说了两句话,什么都没做,受之有愧,叶知州还是请收回吧……”

    一个要给,一个不要,两人态度都很坚决,最终还是周戴安提出了一个建议,让叶欢把这1万股给云州司天监,就当是给他了。

    叶欢看周戴安确实对钱没兴趣,也只好同意了:“那好吧,回头我就让人登记上,这些股票也请周先生拿回去,代我给司天监的诸同僚。”

    周戴安这才终于收下了股票、放进怀里,接着,金口一开,似有话要说,此时门外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报!营外来了个西真教教士,想要求见知州大人。”

    叶欢闻言一怔,随即把人叫了进来。

    “进来。”

    士兵走了进来,递上了一张度牒。

    叶欢接过度牒看了一眼,确是西真教的度牒,不由大感疑惑。

    “西真教?”

    那士兵赶紧道:“是的!是个白袍男子,头上戴着神环,看样子确实是个教士。”

    叶欢沉吟起来。

    西真教是大楚国教,在大楚的地位比不上中世纪的基督教,但也不是古代道教、佛教这样全看皇帝脸色,算是介于两者之间。

    不过他不认识什么西真教的人,怎么会有教士专门来拜谒他?

    路过那是根本不可能,再过去就是燕国了,那里可是神霄宗的地盘。楚国的人去了燕国或许没事,但西真教的人敢过去对方就敢杀。

    沉吟一番后,叶欢最终吩咐道:“带他过来。”

    待士兵走后,他又拿着那度牒看了两眼,这才放下,转头对周戴安说道:“对了,周先生,你刚才似乎有话要说?”

    周戴安点头:“我是想问问叶知州,有没有兴趣修行、成为一名方士?我可以亲自教导。”

    他这两天苦思冥想,还是没能想通叶欢到底是怎么点水成丝的——化水他知道,但是后面的就不知道具体怎么做了。

    这也让他愈发欣赏叶欢,很想让叶欢也修行,想看看叶欢一旦成为了方士,接触到了那个神秘莫测的世界之后,又会迸发出怎样的绚烂想法来。

    毕竟方士的世界,可比普通人的世界更为广大,可玩性更高。

    “修行?”

    叶欢还真有兴趣,毕竟那可是一种超自然力量,在他来的那个世界可没有。说没兴趣,那纯属扯淡。

    不过他也没马上答应,而是稍一思忖,问道:“只要修行,就能成为方士吗?”

    周戴安摇了摇头,“这倒不一定。修行也讲资质,有的人一修就能入门,这时就能戴上法环,成为方士,可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是无法入门。”

    “虽说聪慧者不一定有资质,但总的来说,还是越聪慧,越可能有资质的。叶知州你的话,我觉得希望很大。”

    叶欢想了想,又问:“‘资质’是什么?”

    周戴安一怔,“资质便是资质。”

    叶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没一个可以观察测量出来的具体标准吗?比如说身体强壮者,更适合打仗这种。”

    周戴安摇头,“修行之门,玄之又玄。有没有资质只能修行了才知道,能入门,就说明有资质,始终无法入门,那便是没资质。”

    好家伙,如此模糊低效的筛选机制,叶欢算是知道为什么方士这么少了。

    不过叶欢的问题到这还没完,“那方士和常人不同的手段又是什么?我听人说,是法术?法术是什么样的?”

    陆昂抓丁素秋那天应该用了法术,可惜他当时没看到。

    周戴安点头,“方士的手段便是法术,至于法术的模样……法术种类极多,比如说最弱的九品法术,便有一阳指,火云刀,毒龙钻……”

    “等等!”

    叶欢打断了他的话,眼睛发光,“毒龙钻,这个好,周先生能施展来看一看吗?”

    这个法术的名字好啊,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有意思的好法术!

    周戴安奇怪地看了叶欢一眼,不知叶知州为何对这个法术如此在意,兴奋的模样都是仅见。

    不过他倒也没推辞,直接就来了。

    “好,叶知州等会儿请勿慌张。”

    周戴安说着,四下看了看,最后去门外捡了一块小石头回来。

    他在桌旁站定,右手掌心朝天,将小石头放在掌心,随后左耳上法环内的金属薄片突然无风自转起来。

    叶欢看了一眼那法环,脑内闪过一句话——法环一转,人头落地。

    这话的意思是方士的法环一旦转动,就是在施法、要杀人了,赶紧跑。大楚子民或许不识字,但这句话是一定知道的。

    为什么一施法,法环就会转?还是说法环转了,才能施法?哪个是因哪个是果?这里面的原理又是什么?

    叶欢下意识地思索起来。

    不过马上他就不想了,注意力全集中到了周戴安的手上。

    只见周戴安右手微微一震,那小石头就从手上弹了起来,却在半空中浮住不落下,同时它疯狂自转起来,像个疯狂转动的钻头。

    一看就知,这玩意儿要是打上人体,杀伤力可比单纯的一块石头强太多了。

    叶欢怔怔地看着这违反他认知的一幕。

    反重力?自转?……

    接着,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来——这玩意儿,再加点夹具,不就是个车床吗?

    ……

    云州营地东侧,那名突然上门拜访的西真教八品教士沈棠正跟随士兵,朝着云州府衙临时行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下了马,正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着。

    这就是自己接下来要待很长时间的地方了啊……

    只见这里连条平整的路都没有,四处都是帐篷,到处都是篝火堆和陶罐锅子。

    在这大片大片的帐篷间,只有零星一两间房子搭了起来,用泥土糊了墙,看着很是简陋。

    人倒是不少,但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很多人的衣服直接就都是破洞,连补丁都打不起,头发往往也都是虬结干枯,像鸡窝一样,连江南的乞丐看起来都比他们好些。不过精神状态倒是不错……

    沈棠的目光突然在某处凝住。

    那里有两个妇人正在坐着闲聊,边聊边笑,似乎精神不错,而她们手上也没闲着,各自捧着一块石头在往一块石板上砸。砸碎开之后,又捡起大的石头来继续砸,一直砸到很细小的碎石。

    她们砸的石头是黑石,这沈棠当然认得出来,因此才吸引了他的目光。

    众所周知,黑石对这些穷人来说是有用的,可以用鼻涕水做成一些简陋的罐子、碗、凳子等等,可她们却把黑石砸得这么碎,还有什么用?

    有这力气干些别的不好吗?

    沈棠不解,继续往前走,走没几步,目光又在某处凝住了。

    那里有个小男孩正在地上扒土,旁边有两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眼巴巴地看着。

    小男孩一边扒土,还一边对着这两个差不多快可以当他爷爷的男人说着些什么,俩中年男人则是连连点头,看神情颇有些……恭敬讨好?

    突然,小男孩叫了一声,跳了开来,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则是一把上前,撅起屁股往地里一刨,拽出一条半人高的大鼻涕虫来。另一个中年男人也是紧随其后,也刨了两下,撅起屁股,从里面拽出一条大鼻涕虫来,最后小男孩一马当先朝北边走去,俩中年男人则是一人抱着一条大鼻涕虫跟在后面,脸上还乐呵着。

    “……”

    沈棠知道,有些粗俗人家的小孩会和这种大鼻涕虫搏斗玩耍,可是这两人都多大年纪了,还玩虫子?

    他对这地方愈加不解了。

    但这里让沈棠不解的事还不少。

    又往前走了十几步,沈棠又见到了新的一幕:

    西侧不远处,有几十个衣衫褴褛的壮年男子排成好几排,在太阳下一动不动,也没一个人说话,像一根根木桩子一样。

    还有两个男人在人群前面,趴在地上、双手撑地,双腿绷直,只靠双手上下伏动身子,一个青年则在旁边大声数数。

    青年头上戴着个布帽子,上面绣了四个字——西陵安保。

    从沈棠看到他们,一直到脱离视线,那些木桩子始终没人说话,却又有两个蹲下休息的人被叫了出来,像之前那两个男人一样趴在地上起伏运动。

    于是沈棠终于明白了。

    这些人脑子不好,有癔症。

    浪费力气砸黑石,大把年纪玩虫子,几十个人像木头桩子一样,还做奇怪的举动,这种种一切,都说明了这些人疯了,难怪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他在西真教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些带着疯子来求神救治的,那些疯子往往一直在笑,并不像很多农民那样面容枯槁,乍一看精神状态还真不错。

    “唾!”

    沈棠稍停下脚步,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一想到这里居住环境这么差,自己接下来还要和这么多疯子住一起,他心头愈加烦躁不耐了。

    还好,公子就快来了。

    沈棠觉得,如此多的疯子不合理,多半是被这绝望的云州逼疯的,癔症多半不深。只要生活好起来了,他们应该会好的,而公子,也只有公子,才能让这样一个地方绝处逢生,变得好起来。

    一想到此,沈棠内心的烦躁消减不少。

    也是这时,前头带路的士兵停下了脚步。

    “到了。”

    沈棠闻言,抬头看去。

    前边是一间破旧的房屋,中间顶上钉着两条横幅,上面一条写着“云州府衙临时行所在”,下面一条写着“西陵原材料临时办事处”。

    在房屋前,有两个人,一中一青。

    士兵对那青年喊了声“叶知州”,青年没应他,目光一直集中在那中年人身上。

    那中年戴着法环,是个方士,正在施法,是个简单的九品法术,毒龙钻,沈棠一眼就看了出来。

    只是这人施法的方式是让沈棠目瞪口呆的:

    屋前地上有一坨铁,中年方士对一个小铁块施展了毒龙钻,然后用转动起来的小铁块抵在这坨铁上转。

    那青年叶知州在一旁看着,用力拍掌,哈哈大笑。

    ……毒龙钻不是这样用的啊!

    这是用来杀人的,你们用来杀铁是什么疯魔行为?铁杀得死吗?你还拍掌,还笑!?

    这鬼地方,不单百姓疯了,就连方士都疯了,就连知州都疯了!全疯了!

    沈棠内心绝望崩溃,眼前一黑,差点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