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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话说郭玉涛在确认了杜芸溪真的打算换子时,就偷偷找到了挺着大肚子的冯菊。
得知了夫人的计划后,冯菊吓得几乎早产。在喘了半天气后,她渐渐镇定下来。
此时就听郭玉涛说道:“姐姐,你想想,若是你这次生个女儿倒罢了,可若生下个儿子,那就绝无生路了啊。若夫人也生的是儿子,你这儿子就是与嫡子同年同月甚至同日的庶子,说出去得多招人笑话,多碍眼啊?她肯定今后会找个机会把你儿子弄死的。若夫人生的是个女儿,你这儿子变成嫡子倒也罢了,虽然你以后可能没法认回亲生儿子了,但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不是?”
冯菊眼中含泪道:“这样说来,我这胎若是儿子,那必然是保不住他了,呜呜……”
“姐姐莫急,我实在不忍夫人继续这样残害伯爷子嗣,因此想了条计策出来,你听听看。”郭玉涛小声把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你与夫人是同一天怀上的,按说生产的时间相差不多,我再给你弄点药,争取早点生下来。若是个儿子,我就提前放到夫人房中,这个她是知道的,她本来也打着换子的主意呢。等夫人生了,若是个女儿,那不必说,自然是换了,先保住小命,其他的以后再想法子。然而若夫人也生了男儿,那我依然会把两个孩子调换一下,但是不会让夫人知道。让她误把你的儿子当作亲儿子养大,而你就把夫人的亲儿子养在身边……”郭玉涛细细交代着。
这其中本来有些环节是非常难办的,但架不住杜芸溪自己也准备要换子,所以她亲自把仆人都安排到了外面,然后把冯菊迁到自己院子里来,生产当日又只留了奶妈和郭玉涛两人。
郭玉涛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在奶妈的茶水里放了点巴豆。而其后的事情就如后来所述,两人都生了儿子,但郭玉涛趁着杜芸溪产后疲累昏睡时,把两人的孩子调换了一下,使得泰蔼鑫这位伯府嫡子从此走上了一条苦难之路,而泰蔼察这本来很可能被嫡母弄死的庶子安享了几十年的富贵荣华。
本来郭玉涛打算等自己快死的时候再把这事捅出来的,然而几年后,她表哥因抑郁难舒,一病竟去了。这一下,郭玉涛算是和杜芸溪结下了血仇。
而她早在刚成了通房那年就喝下了杜芸溪奶妈田婆子送来的绝子药,只有这样,杜芸溪才不担心自己这个心腹今后另起异心。
郭玉涛这辈子再没什么在乎的了,她想着杜芸溪把她在乎的人害死了,那她就要杜芸溪亲自害死自己的儿子,然后再把真相告诉她,让她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然而,这计划若没有冯菊的帮助,是无法成功的。
但是后来,冯菊因产子之后本就身体不适,再加上思念亲子,又对眼前的婴孩心怀愧疚,没多久就有点不太对劲了。而她发现自己这冒出点疯魔的症状后,杜芸溪竟然不再盯着她了。于是后面她干脆就真真假假地疯得更厉害了些。
等泰蔼鑫十岁时,冯菊已经真的很有点疯了。当郭玉涛得知了杜芸溪要把冯菊母子赶出府去的消息后,就跑去通知冯菊。冯菊想了想,觉得离开也好,只要儿子能安全健康地长大,她在哪儿活着都无所谓。
临走前,冯菊把自己的一个荷包交给了郭玉涛,说这一别,再见也难。但若是有天,她再看到这个荷包,就会去帮郭玉涛做一件事情,算是报答她的救子换子之情。
此时的郭玉涛是真的起了要让杜芸溪母子相残的心思,这就非常需要冯菊的配合了。为了保证今后联络的安全与方便,她就告诉冯菊,见到这荷包后,就去清竹庵那里相见,那里的庵主会为她们传递消息的。
只是后来,泰蔼鑫母子被杜芸溪派人赶出了京城后,就没了消息。郭玉涛也以为她的心思可能再没机会实现了。
然而,当多年后,听说泰蔼鑫一家竟然重返了京城不说,那走时狼狈不堪的小子竟然还成了个京官。郭玉涛抱着一丝希望,就带着那荷包来到了泰家。
当她听到孟岚琥说冯菊一直疯着,心知这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可没想到三年后,清竹庵的小尼姑竟然跑来通知她,庵主说,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后来,就是姐妹重逢,互诉离情。郭玉涛自打看到冯菊神思清明地出现在眼前时,那几乎已成灰烬的念头,轰地一下就炸开了。
她忍了多年的怨恨几乎就要从灵魂中漫出来,渗透这活死人般的躯壳,把那伯府里的一切都烧个干净才好。
也因此,才会苦苦纠缠逼迫着冯菊同她一起,要在杜芸溪与泰蔼鑫之间制造矛盾,挑起争斗,直到发生不可挽回的伤害,最好是泰蔼鑫被杜芸溪害死了以后,再让杜芸溪知道真相。
当孟岚琥从冯菊这里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后,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要把这事告诉泰蔼鑫。
因为就算她能控制冯菊,但郭玉涛那边实在有些疯魔了。在报仇无望的情况下,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
与其让泰蔼鑫在完全不了解内情的状态下,对上突发的问题,不如让他自己来决定,要怎么做。
于是,孟岚琥挑了个第二天是休沐的好时间,专门把事情和泰蔼鑫提了下。
“相公,我最近发现一件事情,可能与你的身世有些关系。”孟岚琥等泰蔼鑫洗完澡,躺到床上时,开口说道。
“我的身世?”泰蔼鑫被说得一愣。
孟岚琥转过身,侧躺着说道:“自从娘前一阵稍微好些以后,中午午睡时就开始说梦话。尤其是伯府那个郭姨娘来了次以后,她就有些不安稳。”
泰蔼鑫微微皱眉,听着娘子继续说着,“那郭姨娘走后,我发现娘的情况似乎变差了些,就常常和她说话,想让她别老回忆过去的事情。但是前天,她和我说了件事,说完后就睡着了,再醒来时,我问她,她就不做声了。”
“她说了什么事情?和我有关?”泰蔼鑫把娘子搂过来,轻声问道。
“嗯,”孟岚琥缓缓地,把三十二年前,伯府中主母、小妾之间的勾心斗角、换子图谋说了一遍。
说完后,泰蔼鑫久久没有言语。这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些,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是那恶毒嫡母的亲子,而孝顺了这么多年的母亲却是……
孟岚琥当然没忘记提醒相公某些潜在的危险,她借了婆婆的口,把那郭姨娘的计划也说了出来。泰蔼鑫听了后,皱眉道:“她们打算最后怎么让人相信,我是嫡子,而大哥才是……”
孟岚琥道:“婆婆说,郭姨娘并没告诉她,但看样子是非常有把握的。而且不到最后似乎也不打算告诉旁人,包括婆婆在内。”
“要是胎记之类的话,可我身上并没有胎记啊,痣的话,好像也没有啊,娘子你帮我看看吧。”泰蔼鑫有点不放心,爬起来就脱衣服。
就这样,孟岚琥不得不把相公的身子仔细观赏了一遍。最后两人确定,泰蔼鑫除了肚皮上有个小痣,再无别的能做标志的印记了。
两人都有点不明所以,孟岚琥则暗自决定,要找机会把郭姨娘震慑住了,套出这个秘密来。
不知是不是那次震慑问话的时间太长,冯菊的清醒时间迅速减少,当郭姨娘几天后再次登门时,见到的就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婆婆了。
“这,这,怎么又疯了?!不!不!你骗我,你装疯!”郭玉涛完全不能接受这结果,上去就要掐冯菊的脖子。
好在孟岚琥就在一旁等着,一步冲上拦住了郭玉涛,她让大丫到外面守着,转头就对郭玉涛用上了震慑。
当问出了结果后,孟岚琥很有点无语。
是他们夫妻想错了,有标记的不是泰蔼鑫,而是泰蔼察。
冯菊有个特点,就是脚趾特别长,那长度非常夸张,都快赶上某些人的手指了。
而泰蔼察就非常好的继承了这一点,当初接生时,郭玉涛就注意到了冯菊与她儿子的脚趾都长得有点过分。而做为生母的冯菊,在紧张惊慌中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留意到亲子的这个特点。
后来,待泰蔼察稍微长大些,郭玉涛还借着帮忙的机会,再次确认了泰蔼察的脚趾的确与冯菊一模一样。
除此外,其实泰蔼察的五官中,嘴巴耳朵都很像冯菊,只是因为男女面相上的差异,使得这些年都无人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相似。
虽然郭玉涛无法证明泰蔼鑫与杜芸溪的关系,但只要她能证明泰蔼察与冯菊的关系,那么另外一个孩子是谁的亲生子,也就不言而喻了,毕竟那天生孩子的可就这么两位孕妇呢。
孟岚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尝试着用震慑让郭玉涛忘记过去的事情,然而因为几十年的记忆实在太深刻又太庞大,孟岚琥都感到自己眉心处传来了一阵刺痛,也没法让她忘记那些事情。
无奈,孟岚琥只能让郭玉涛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后,就解除了震慑。
郭玉涛呆愣愣地看着一旁对着鹦鹉跳舞的冯菊,恍恍惚惚地就离开了泰家。
这天夜里,孟岚琥对泰蔼鑫说道:“相公,我今天给婆婆洗澡时,想到个事情。虽然你身上没什么印记,但保不齐泰蔼察身上有啊,而且我发现婆婆有个很特别的地方,她的脚趾非常长,你若有机会,就留意下你那大哥是不是也长着十个长脚趾啊。”
“嗯,我知道了。”泰蔼鑫最近本来公事上就很繁忙,还真没什么精力去考虑自己这古怪离奇的身世。
此时不禁叹了口气道:“我对那杜氏实在产生不了什么母子之情,光想着自己是她亲生儿子,就让我觉得膈应,你说我这是不是不孝啊?”
“都说子不嫌母丑,但那是因为丑母虽丑,可却尽到了为母的责任。可你想想那位,她当初在伯府里,处境就艰难到,不换个儿子就要死掉的地步吗?说白了,完全就是为了争宠罢了。”孟岚琥不屑的嗤笑了声,接着说道:“她根本都不配当人母亲,你假如是个女孩,你觉得就算郭姨娘现在告诉她,你是她亲生的,她会把你认回去吗?”
泰蔼鑫哼笑声,摇摇头。
孟岚琥继续说道:“说个不客气的,假如你现在混得很惨,嗯,街边的乞丐好了,你觉得她会放弃一表人才还当过官的泰蔼察,转头去认个乞丐混混做儿子吗?”
“所以说,她在乎的,只有她自己罢了。对自己有利的,就要弄过来,对自己没好处的,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恐怕都无法打动她那颗自私自利的心呐……”孟岚琥总结了下,怜悯地摸了摸相公的头发。
泰蔼鑫自然了解杜芸溪的品性,他点点头说道:“也罢,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事罢了,虽说她给了我这条命,可……”
他话没说完,就被孟岚琥打断了:“等等,我觉得你没说对。虽然那杜氏生了你,可你因她好几次都差点丢了小命。若是没有你娘子照料你,恐怕你如今坟头上的草都几尺高了。所以你的命早就还给她了,如今留在你身体里的,是你娘子送给你的小命,懂了吗?”
泰蔼鑫虽然觉得娘子说这话时对她自己的称呼有点古怪,但并没太过注意,笑呵呵地点头道:“多谢娘子的救命之恩,从今后小生就把这剩下的小命都交给娘子了,今晚就先来个以身相许吧!”
已经进化成老流氓的泰蔼鑫和娘子度过了一个火热的夜晚后,第二天又投入到繁忙的公事中去了。
而暂时平息了泰蔼鑫身世问题的孟岚琥则全心去准备弟弟的婚礼了。
转眼,到了孟岚重的大日子,六月初八。
一大早,他就被姐姐从被窝里提溜起来,好一番洗刷后,终于套上了精美合身的婚袍。
看着高大俊朗的弟弟,穿上婚袍后,还抬起胳膊来转了一圈,孟岚琥忽然想到了当初见到这家伙的第一面,那丐帮新弟子的造型,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姐,怎么样,被你弟弟的俊美给惊呆了吧!哈哈哈!”孟岚重得瑟地凑到他姐面前,挤眉弄眼道。
看着弟弟的蠢样,孟岚琥终于没忍住,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赏了她弟一个脑崩子。
看了看时间还早,孟岚琥张罗着让自家人都赶紧吃了饭,然后就让新郎官带着一帮伴郎去徐家折腾去了。
而孟岚琥请来董娘子帮忙看顾下婆婆、二丫,自己就带着大丫、瑶瑶、董云云和肖大娘子去了隔壁巷子的弟弟新家。
孟岚重的新家中,此时正由他师父谢二郎指挥着几个下人,一通瞎忙。
谢二郎当了一辈子老光棍,让他来张罗婚礼,实在是问道于盲。他顶着一脑袋汗,对一旁的小厮说:“也不知道你们都是为啥要娶老婆,就冲这麻烦劲,倒贴钱,我都不干。”
“谢师父您得感谢还有人不怕麻烦,非要成亲。不然你如今去哪儿收徒弟收弟子啊?大家说是不是?”孟岚琥进门就冲谢二郎开了个玩笑,大家都笑着称是。
“哎!琥丫头你可来了,那我就休息休息去了,妈呀可烦死我了。”谢二郎笑呵呵地冲孟岚琥点头打招呼。
“师父您就给我留点面子吧,我都这岁数了,还丫头丫头的,就算我好意思答应,旁人听了恐怕也要起鸡皮疙瘩了。”孟岚琥一说完,大家都轰然大笑起来。
傍晚时分,孟岚重经过重重阻碍终于把他的仙女徐永芝给迎了回来。
一对新人在拜了天地后,又给谢二郎、孟岚琥和泰蔼鑫都磕过头后,就算礼成,送入洞房了。
第二天到了中午,这对小夫妻才慌里慌张地赶到泰家来给姐姐、姐夫见礼。
孟岚琥看着弟弟那死活合不拢的嘴,以及徐永芝略诡异的步伐,心中顿时一清二楚。
她偷偷塞了个巴掌大的小罐给弟妹,嘱咐道:“今晚管住他,你那里要是疼得厉害,就抹点这个。等全好了,才能再行房事,不然可有你苦头吃的。”
也不管徐永芝那红得快滴血的脸色,孟岚琥转头对他弟弟说道:“这几天不许再欺负小芝,等她不痛了,才能再行夫妻之事,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昨晚是我莽撞了,以后不会了,嘿嘿!”孟岚重也不害臊,大大咧咧地说道,还凑到徐永芝跟前问道:“还疼得厉害吗?等回去我那儿有尚好的金创……”他话没说完,就被徐永芝死命拧了下软肉,立刻就闭了嘴,可没过一会,又咧嘴傻笑起来。
徐永芝三日回门时,孟岚重看到徐母泪眼汪汪地看着小闺女,干脆厚着脸皮,请丈人允他们夫妻在徐家住上两天,也好多跟着徐大人学一学治家之道。
徐大人自是欣然同意,晚上同妻子说道:“咱们这个女婿找得好啊,你看看,多贴心啊……”
就在孟岚重愉快地过他的新婚假期时,大理寺开始了真正的大洗牌。
在几乎三分之一的官员被请到了不知何地去喝茶后,剩下的人都开始兢兢业业地认真干活了。
泰蔼鑫因为在核查组里卖命卖得好,被核查组老大都察院左都御史窦三糜老大人成天拎在身边。
这位窦三糜大人其实对泰蔼鑫有所耳闻,因为他就是差点被徒驰楼徒侯爷打死在街头的好友。不过窦御史骨骼清奇,不但嘴皮子厉害,还有两下身手,可谓是御史中战斗力最强的牛人,也正因此,当年才能狂战徒侯爷的手下保住一条性命。
虽然差点被揍熄火,可窦御史当初可是逼着自家儿孙抬着他,去给好友徒侯爷求情的。所以这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小辈中也多有来往。
而窦三糜后来也从好友那里得知了那桩“泰司员巧破禽兽案”的事情,硬是笑了好几个月,这也让他在发现大理寺里竟然就有这位“泰司员”后,干脆把人弄到跟前,也好及时找些乐子……
七月份时,陈家惨案在大理寺公审了一次。孟岚琥走了点相公的后门,跟去看了看热闹。不过她可是带着任务去的,在公审结束后,几位判了秋后问斩的死刑犯虽然还有几个月好活,可没过几天,他们就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陈家族长等几位人渣开始在每天夜里陷入可怕的噩梦中。后来因为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他们就朝狱卒哭诉。说是这大牢里,有一群恶鬼,实在是惨绝人寰、生不如死啊!
开始狱卒还以为是这几个家伙玩什么花样,可当他们发现夜里这几位真的好像被魇住了般,鬼嚎惨叫,不由自己也被吓得有些后背发凉。
随着这些狱卒向上汇报和回家闲聊,京城大牢里有鬼作祟的消息竟迅速传了出去。而且这消息里说得有鼻子有眼,那些鬼都是以前被害死的冤魂,一见到身负罪孽的男子,就会扑上去吸他们的阳气。
后来,陈家那几个,在秋后问斩时,因为长期严重缺乏睡眠,都一副面色惨败、阳气泄尽的模样。他们一露面,就让那传言更加被坐实了。这也让一些歹人心生恐惧,生怕自己被抓后也被恶鬼缠身,从而悄悄停了恶行,甚至转头去弥补过去的罪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经过四个多月的清查后,大理寺少卿刘长润一案才算渐渐到了尾声。
刘长润最后因贪污数量巨大,徇私舞弊,造成冤假错案多起,影响极其恶劣,被判了死刑。他攒下来的那些财物不但都被抄了去,连家人也被牵连,全发配到了边疆地区充军。
跟刘长润同期被查办的,还有一批官员,这让大理寺的中高级官员一下子出现了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