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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天大的诱惑
明瑾掩住笑,很自然的接过话道:“那要多谢姨娘了,回头我要跟父亲好好说说,姨娘这么尽心尽力孝敬祖母,实在不该一直在姨娘的位子上压着,现在又寻得这位良医,若是真医好了祖母,便是大功一件,到时我一定力主抬姨娘的位份。”
她徐徐说来,姚氏却生出了一层又一层暗惊,迎着明瑾的目光,竟莫名有一丝心虚。
她刚才故意自称母亲,便是想看这贱丫头顺不顺着她的杆子往上爬,她若是改口了,有了嫡子女的应承,那这么多年来,她心心念念想着的提主母这一事自然是水到渠成,可她若是一口回绝了,她便自然会让她跟她那便宜祖母一起神不知鬼不觉的“去”了!
谁知这贱丫头不但如此爽快的应承了,还将两件事连在了一起!
顿时让她踌躇起来。
请郎中这件事,她自有手段和安排,让那老太婆“自然老去”是很简单的事!可现下这死丫头却抛出了个这么大的诱惑!
这么多年来,虽着自己极尽表现,老爷也早就默认,可福禧堂那死老太婆却一直不肯松口。
现若是得到嫡子女的支持,那自然心心念念多年的太傅府正妻之位唾手可得!将来全面掌握中馈是必然的事了,宗氏留下的嫁妆,也可以任由自己发配,无人再敢置啄!
可前提是,得医好那老太婆!
这可真是好生为难!
只这片刻功夫,姚氏的心思已转过了数遍。
她这番转心思的时程,明瑾则端起了面前的茶盏,是甜白釉的小盖钟,掀开一看,茶色深红,是上好的武夷春,比祖母所用品级还要好太多!
再细看姚氏屋里之摆设,就连暖炕上放着的藕合色蟒引枕都绣了金线,靠墙立着几个大柜,摆放着数尊一看就很名贵的瓷器,墙上挂着幅《海棠春睡图》,像是真品,还有一张镶玉描金红柚色大案几,笔墨纸砚俱齐,看来父亲常在这挥毫写作。
这里一点一滴都透着隐晦的富贵,看来姚氏这些年全然没有亏待她自己!表面温良贤惠,一切以祖母为重,至少自己在福禧堂那些天,自己见天的见她来端茶奉水,对祖母是极为恭谨,但其实都是些表面功夫而已。
两人皆是各转心思,一时房间内寂静无声,很是诡异。
半晌,姚氏才开口笑道:“良医我是一直费心寻找的,只是你祖母年纪大了,脾气有些不定,我一时也捉摸不准,这方贴子啊,你拿着,回头就看祖母愿不愿意吧,生老病死,的确是强求不得的,我虽日日祷告母亲要长命百岁,但实在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她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明瑾却着实得憋住笑——才一个回合而已,这姚氏就选择了还是做壁上观,想来这郎中请来也不是医病的,而是有别的谋划的,现下许诺她一个天大的诱惑,她便改弦易张了,她是既不想让祖母活着,但又舍不得主母之位,所以现在只好静观其变,再做图谋了!
明瑾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从她手里接过帖子,这才从回春阁里退了出来。
回到明华居,她将方子收起来,并不多话。
那冥店的男人跟姚氏究竟有什么勾连,还需细细筹划才是,虽然尉烨霖答应了要帮她查询,但那日一别之后,也没有人来递个信,她也不知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不免有些心慌气急。
但再急也比不得祖母此时的安危,她现下只能静下心来,先顾祖母这头。
第二日,她便早早的到了福禧堂。
她亲自下厨,做了些温和的菜式给老太君,老太太倒是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直说就凭这手艺,将来嫁个高门府弟也不心虚胆颤了。
祖母不知道的是,她爱吃的那味八宝粥里面,便和了中药的成份。
明瑾笑道:“您老人家现在倒是连月老的生意都敢抢了,也不怕月老没银子养家给您也牵跟红绳,打发到谁家,免得您折腾掉他的生意。”
老太太听了这话对正抿嘴笑的崔妈妈道:“瞧瞧,瞧瞧,好一张利嘴啊,倒是连我都敢编排了!”
崔妈妈道:“三姑娘是怕您太夸她了,倒是个个都抢着要月老牵红绳,到时三姑娘倒不知道找哪个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笑得直打颤。
她虽还虚弱,但因躺了一晚上,再加上有明瑾不时帮她推拿穴位,这会儿倒是明显的觉得身子骨轻松起来了。
福禧堂里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光,以前明瑾没有回府时,虽然慕容府有那么些孩子,可是似乎真心拿老太君当祖母孝敬,谁都不像这明瑾,一张巧嘴,时不时的说些乡下趣闻,逗得祖母能开怀一笑。
慕容太傅来福禧堂请过几次安,都被老太君和崔妈妈搪塞了过去,老母难拗,慕容太傅也只得无奈。
这样不知不觉吃了几日食疗,明瑾又哄得老太太试针灸。
“不要!不说了不吃药了吗,怎么还要扎针?”老太太的拗劲儿果然上来了,上次扎针时,她尚在昏迷中,再好兼明瑾扎针手艺好,自然迷迷糊糊着没有多少感觉,这次是明明白白看到细长的针了,立马便有了畏缩的感觉。
“针灸,对您这病症最是有效的。我扎到穴位里,包管您感觉不到一丁点疼的。”
老太太半信半疑,终究是依了她。
扎了针之后,那老太太还一直惫懒在床,精神始终不济,便又来哄老太太下床来走两步。
“我怎么可能走得了?我病了这么些年了,太医都说了,只能床上待着静养。”
老夫人有些畏惧了,她长年四季,脚一沾地,便如同那蹲久了茅坑的人一样酸麻得要命,年纪大了,性子更古怪,不愿意轻意尝试。
“崔丫头,她这么折腾我,你也不管管!”老太太这会儿求助似的望向崔妈妈。
崔妈妈瞧了眼明瑾,借故说去看看茶水,没理老太太,自己打了帘子出去了。
老太太气鼓鼓的,徒留明瑾暗暗偷笑。
其实相处了这些时日,她已十足拿捏住了她的性情。
她有时糊涂,有时精明,有时配合,有时又折腾,可能也是因着那病的原因,让心智并不平稳。
但不管怎么样,其实内里是个心善的老太太。
姚氏虽着明里孝敬,但实际上却叫人放心不起来,而慕容明丽这样的孙辈,更是背地里叫她死老婆子,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之人。
明瑾不由分说,半扶半抱,老太太只得苦丧着脸下得地来。
东窗外有丛枇杷树,春雨下来,开出了硕大的艳红花朵,青翠的叶子像泛着油光。
西窗下有几丛夕颜,蜿蜒攀爬,蓝色的花儿映着雨滴。
老夫人的嘴角似乎展开了一下,算是个微笑,这个老太太!
脚虽还是麻木得很,但见明瑾一头汗水的费力扶持着她,不由得也心下硬朗起来。
想她早年丧夫,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大宅门里经历了多少明争暗斗,见识了多少尔虞我诈的阴谋算计,到了老年,妾室当家,阴奉阳违,好好的一个太傅府全然没了章程。
因此,这么些年来,愈发心性寡淡。
此时见一个半大的孩子为了自己想尽了办法,似乎自己也要拿出点当年家翁的气势出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