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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驾崩的元丰八年(1085),宋哲宗赵煦受皇太后(即神宗之母、哲宗之祖母高氏宣仁太后以皇太后身份垂帘听政)之命把引退洛阳的旧法党精神领袖司马光召还回朝。
受皇太后之命回到开封的司马光,此时已是六十七岁高龄,他可能早已决定在洛阳安度余生了。他肯定没有想到比自己小一辈的年轻皇帝会突然死去,自己还会有重新掌权的时候。当时,洛阳集中了许多旧法党的遗老,与开封中央政府保持一定距离,具有一种文化沙龙的氛围。对于宣太后的突然指名,司马光犹豫不定。这时沙龙成员之一程珦的儿子、曾经任职于制置三司条例司的程颢鼓励他说:“除了您老,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废除现在的恶政。”程颢在送走司马光后不久辞世,享年五十四岁。
站在旧法党立场上写的历史书均记载救世主司马光入开封城的时候,数万民众夹道欢迎。司马光以年龄和健康为由,数度固辞要职,但是翌年,即“元祐”改元之年(1086),司马光终于就任宰相。由此,诞生了宣仁太后和司马光撤废新法的政权。世称“元祐更化”。但是,此时朝廷内外的大臣以及政府实务官僚几乎全都是新法党人,所以要撤废新法,谈何容易?
令重返中央政界的司马光烦恼的是,新法中的什么应该废止,又该如何废止?在“反对新法”上意见一致的旧法党,针对个别新法,观点却各不相同。司马光自己想废止募役法,但是他却支持王安石重视经义的科举改革路线。然而苏轼却完全相反。具体到程颐,支持的却是新法复归古礼的礼制改革路线。笼统划分一下,旧法党以这三人为代表,分裂成三派。按三人的出身地分别称作朔党、蜀党、洛党。而且,当时政府内还残留有大量的新法党人士,拖着他们反攻阵势的后腿。
就在此时,王安石于元祐元年(1086)四月在江宁去世,可怜司马光宰相在任仅七个月,就于元祐元年九月死去了。虽然是政敌同时也是良友的王安石的噩耗,可能也给司马光带来了精神上的冲击。新旧两党中心人物的相继死去,使新旧党争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最初新法党是攻击的目标。但是随着旧法党内部意见对立的深刻化,旧法党内部开始互相拆台。苏轼、苏辙同程颐本来就水火不相容,互为不共戴天之敌。程颐得到宣仁太后赏识,当上少年皇帝的侍讲,红极一时,遂恶意批判翰林学士苏轼。苏轼生性耿直,直言不讳,遭太后嫌弃,再次被贬作杭州知事,派到地方。后又被召回任礼部尚书。神宗官制改革后,这个职务实际上掌管着统管全部有关礼的职责。但是好景不长,太后死去,哲宗亲政后,改元为绍圣(意思是继承圣王神宗皇帝),新法党重新掌权,苏轼又被流放到天涯一隅的海南岛。徽宗即位后幸获赦免,但是健康已遭大损,建中靖国元年(1101),在返回开封途中去世。迫害他的程颐也被新法党列入黑名单,大名被刻到所谓元祐党籍碑上,大观元年(1107)在故乡洛阳孤寂而逝。两个大人物都是这个下场,其他小人物的下场也就可以想象。
不仅旧法党,新法党内部也争斗得天昏地暗。最初被看作王安石继承人的是吕惠卿。但是对于这个人一直有各种风言风语,王安石引退时也写了“福建子”三个字,后悔上了他的当。因为吕惠卿是福建泉州出身。吕惠卿元丰年间就被从中央贬到地方,历任各地长官。因为他聪明过人,朋辈既嫉妒也害怕,所以谁也不愿意把他调回中央。
在中央继承了王安石路线的,是蔡确、章悙、曾布、蔡卞、蔡京等人,再加上吕惠卿,到南宋都成为批判对象。
蔡确在同僚王珪死后,一个人抵抗司马光、吕公著等旧法党元老,后被密告写了诽谤宣仁太后的诗,遭流放,在流放地死去。章悙以刚正不阿著称,辅佐哲宗亲政,废除了与旧法党关系亲密的皇后孟氏。元符三年(1100)哲宗驾崩后,从哲宗弟兄中挑选继承人的时候,没有按皇太后的意向提端王赵佶(后即位徽宗)的名字,徽宗即位后坐了冷板凳。曾布在拥立徽宗时有功,当初受到重用,但是与蔡京不合,遂出任地方官。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曾与章悙一起辅佐哲宗,徽宗即位后受到弹劾。在此期间,他的兄长蔡京当了宰相。
宣和七年(1125),金军兵分两路南下。靖康二年(1127)年三月,北宋灭亡,新、旧党争随之结束。
了解了北宋新旧两党斗争的大致过程后,我们再来谈秦观这首《醉乡春》的写作背景和写作心态。
词虽小道,然而透过这些小词,其所显示是作者心性中最窈眇幽微的本质上的差别,是极可玩味的。以秦观而言,他在早年小词中所表现的纤柔婉约,他在策论中表现的慷慨盛气,和他在中年受到挫折以后表现的哀感凄厉,从表面来看,风格虽然各有不同,然而就其心性的本质而言,却原来正是有一贯的线索可以细加寻绎的。
秦观的《千秋岁》词是他风格转变标志的一篇作品。
千秋岁·水边沙外
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乱,莺声碎。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
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这是秦观的一首著名的词,在宋人笔记中,对之曾有不少记述。所记的内容主要有两点:其一是和者众;其二是词意哀。
《千秋岁》词作于哲宗亲政,他被贬为处州酒税时的作品。
秦观被贬到处州以后,因仕宦之志受到重大的挫伤,产生了心断望绝的悲慨,他还曾一度想要借学佛以自遣。他曾写有《处州水南庵》七绝二首:
其一
竹柏萧森溪水南,道人为作小圆庵。
市区收罢鱼豚税,来与弥陀共一龛。
其二
此身分付一蒲团,静对萧萧玉数竿。
偶为老僧煎茗粥,自携修绠汲清宽。
秦观是当时名僧道潜的好友,对佛理也进行过探究。他写的《圆通院白衣阁》说:“无边刹境一毫端,同住澄清觉海间。还是此花并此叶,坏空成住未曾闲。”表明了他的心灵感悟。晚年屡遭贬谪,更是悉心向佛。这两首诗,前一首写世事烦冗,公余到这清幽的庵中坐禅,深合情性;后一首径直以蒲团生涯自况,以见出“世缘终浅道缘深”。这两首诗在层次上是递进,让人看出作者的主观追求。在风格上很平淡,尽管其中不无某种无奈的成份。应该指出的是,秦观晚年的生活形态和人生追求,导致了其诗风的变化。前人每认为他的后期诗风“严重高古,自成一家”,可以由此看到一点消息。这两首诗也是典型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