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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震宇惊异地回头看向云楼,不仅是他,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云楼身上,这段谜一样的对话把几个劳工听得云里雾里,在他们外行看来,云楼和丁震宇之间就好像唱了一段双簧,而丁震宇这个内行却大吃一惊。
建立以太力场这一复杂的过程仅仅是干涉物质宇宙的前半步,光是这一过程,在虫洞所创造的空间内,熟练的巨门往往都要耗费数分钟的时间,而之后的干涉过程则更为繁复,面对极其抽象的信息代码,物理干涉远非说上去那么简单,甚至光是其中涉及到的理论知识需要这些巨门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掌握。
更别提实际操作中干涉的过程还充满未知性,技术层面的难度暂且不再做剖析,丁震宇虽然嘴上要求云楼在半小时内完成作业,实际上在他的预期里,云楼至少要花费四十分钟以上的时间。
可仅仅是二人对话的期间,云楼就完成了全部操作。要知道云楼的资料里,他只是一个预备役巨门,也就是给正式巨门打打下手绘制结构图、辅助测算的那种。丁震宇不信,他不信能碰巧遇到这么一个天才,而这个天才还宁愿委身下界做一个出卖体力的劳工。
丁震宇没说话,双手用力推向防火门。
防火门应声打开,?那些云楼口中堆放着的障碍物已无法再区分出本来的模样,它们被精准的切割、彼此如齿轮般啮合,在走廊两侧整齐堆叠,而走廊正中则留下一了一条两个身位宽的狭长通道。
丁震宇看出了神,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云楼所发挥的实力简直如天璇计划这一名字,所映射的神秘星宿般魔幻了起来,他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丁震宇过往对巨门的全部认识,甚至丁震宇心中几乎瞬间就下定决心,等到返回2号城,就立刻和导师重启对一期巨门的调查和研究,并发掘出这一伙人所隐藏的真正力量。
就在老兵出神的时候,一个劳工突然用结巴的声音大声叫了起来。
“爆…?…爆表,爆表了!”
随着防火门被推开,高浓度的冥王如同决堤洪水涌了出来,检测仪上的指针顶在最大值上疯狂摆动,仿佛随时都可能冲破读数表。
大家的思绪被迫回到任务上,丁震宇稳了稳心神,用手势向身边两名干员下达了命令,同时自己带头朝滤水池施走去。
随着一行人的深入,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松软粘腻,吸入的空气也隐约弥漫起了令人作呕的酸臭,没有一束探照灯去观察周遭的环境,众人的视线全部被走廊尽头越发清晰的昏暗光线所吸引着。在几乎断电的设施地下,这幽悬于黑暗之中,散发着诡异和不详的光亮吸引着这只队伍紧张地向前行进,即便它在每个人心中都昭示了难以自抑的恐惧。
只不过人对恐惧的想象终有极限,就像害怕半夜敲门声的小孩,无法想象门被推开露出虚掩着的鬼脸时的景象,云楼,哪怕是身为老兵的丁震宇,也在步入被微光照亮的蓄水库的瞬间,感受到了直击灵魂的恐惧。
发黑的长条型器官如流苏般吊着头骨挂满了二层平台的边缘,众人脚下,颜色各异、无法区脏器的肉块和组织盛满了蓄水池,如恶魔的坩埚般翻腾着褐青两色交织的泡沫,而两侧的墙壁上,人皮缝合的墙纸枯萎紧皱,断断续续的描绘着某种神秘的铭文和图像。整个蓄水池充斥着残忍与死亡、血腥和神秘,这里如同向恶魔献祭的灵坛,亵渎生命的荒冢。
众人的理智被眼前的画面顷刻击垮。
有的劳工疯了,口中发着沙哑的悲鸣向外跑去。
丁震宇张了张嘴,用尽力气才挤出一句“把人抓回来”。
两名干员面面相觑,接着逃也似的相继追了出去。
云楼按住了身旁的栏杆,勉强支撑着战栗的双腿。
梁鱼抱住了云楼的胳膊噗通跪下,然后大口的呕吐,仿佛要像蓄水池中那些碎尸般,将全部血肉都吐出体外。
这座用血肉做成的恐怖宫殿,散发着让人堕入无尽绝望的死亡气息。
秩序和理智崩塌了不知多久,站在这里的人都仿佛自己被拆开揉碎,成为了满目尸骸的一部分。绝望啃食脑髓,一口接着一口,直到通讯器里传出了声音。
“队长,我是小七,下边情况怎么样,我这里跑上来一个劳工,发了疯似的,我控制不住他。”
丁震宇的声音没有丝毫力气,虚弱的问道。
“那劳工现在怎么样?”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我和莫哥把他摁倒了,他挣扎的厉害,叫的声音特别大,嘴里含糊不清的,口水眼泪全糊在面具上,眼睛瞪的都要流出来了,他是不是被感染了?”
“可能我们都被感染了吧。”
丁震宇说着话,然后缓步向前站到了二层平台的边缘,视线直勾勾地看着下层的滤水池,看着那些腐败的生命和堆积成山的污秽之物,而接下来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他没有了任何回应。
“丁队,丁队能收到吗,我是安雅,中心设施的叫声引发了周围劳工的骚动,你们那边出什么事了?”
在本就压抑的环境里,恐惧的爆发形成了连锁效应,承受能力较弱的劳工群逐渐开始骚乱起来。
但丁震宇的注意力却无法从眼前转移,他追寻着冥王的线索,发现了这个充斥绝望和恐怖的地下滤水池,可接下来该怎么做?
把所见所闻写成报告然后收工吗?说实话丁震宇现在巴不得这么做,可是他们的任务是通过调查水给设施,然后找出屡次威胁征调队的“未知危险”写一篇游记或者是恐怖故事没有任何意义。
还不是退却的时候,虽然意识还在恍惚,但丁震宇终究是一个向法典宣誓的战士,一个教导队中身经百战的老兵,他牟足了最后一点神志,双眼在滤水池中搜索着,希望能有所发现。
很快,一个特别的景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那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物,它在无序错综的环境里被放置的异常端正,若非失了神,丁震宇早就该发现它了。
“云楼,你跟我下去。”
云楼愣住了,他在抗拒。但很快,丁震宇的枪口就对了上来。
原因很简单,在这种让人环境里,比起自己手里的枪,云楼的能力显然要更加可靠,他必须让云楼同行来保障调查能够顺利进行。同样明白这个道理的还有梁鱼,他死死抓着云楼的大腿一个劲摇头,从呼吸阀流出的呕吐物甩的来回飞溅。
“事关重大,你必须去。”丁震宇盯着云楼说道。
云楼咬着牙,口中回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
“这是命令,我命令你配合我进入滤水池进行调查。”
“…?…我知道了,你冷静点,把枪先放下。”
“做不到,你没有对法典宣誓,也就没有荣誉。在这种情况下,我信任你对死亡的恐惧,胜过你身为一介平民的纪律和使命感。”
丁震宇的步步紧逼让云楼恼火起来,好在这股火气也让云楼暂时摆脱了些许恐惧,他挣脱了梁鱼,怒瞪着丁震宇和他手中漆黑的枪口,随后带头向二层平台的楼梯走去。
“如果有危险我的枪会保护你,如果你要想跑,我的枪就会射断你的腿,明白了吗。”
“要是遇到危险你跑的比我还快,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云楼在前面走,丁震宇举枪跟在他身后,两人走下了粘腻的阶梯,纷纷踏入堆满腐肉和污秽的滤水池。
随着逐渐靠近目标,两人终于目睹了那个人形物的全貌。
那是一个蜷缩身体、环抱双臂的女性尸体,她跪倒在所有遗骸的顶端,背后长出了如同翅膀般的六只手臂,这六只手臂汇在一起,捧着一本被血液浸染的日记。
“去把那本书拿下来。”丁震宇命令着。
云楼已经紧张的无力拌嘴了,眼前这具女尸的皮被全部剥去,侧面脸颊上的窟窿露出紧咬的牙关,仿佛生前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她的肩膀和后脑勺留下道道利爪撕扯、深可见骨的伤口,和着她扭曲蜷缩的姿态,云楼无法想象她到底经过怎样非人的折磨。这具女尸比其他所有的尸骸都要新鲜,就好像刚不久前才“这样死去”那般。
经历过滤水池所见的一切,再看着如同人形祭坛一般的女尸,你说拿走日记本什么都不会发生,那绝对是不可能的,甚至云楼都觉得,他只要靠近女尸,这个失去生命的躯壳马上就会扑向他发起攻击。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丁震宇是不会罢休的,此刻他只能祈祷丁震宇在拿到日记后可以带他赶紧离开这个死人堆,而不是就地再翻找其他什么线索。
云楼尽可能地远离女尸以便发生危险能够第一时间后撤,他伸长了胳膊去够日记本,脸因为俯身的缘故更加的贴向了女尸的头。
防毒面具的滤嘴传来了轻微的阻力,隐约地,云楼意识到滤嘴可能已经碰到了女尸漏出白骨的头顶,他强忍着心中作呕的感觉,用力一探,终于拿到了那本日记。
而这时,女尸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