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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板的事情过去几天,一直都没有动静。
朱红玉找了一个清闲的时候,坐在庭院中的凉棚里面乘凉。前几日,润夜和占鳌将一张罗汉床从屋内搬了出来,放在凉棚里。
朱红玉沾了光,一有空闲的时候就半躺半靠在上面喝茶。
这天,她刚喝完一泡茶,打算和润夜交班,让润夜休息一会儿。
只听见琥珀在门外一声喊:“姐姐!你在铁匠铺子打的东西到了!”
朱红玉听到之后又惊又喜,没想到崔记铁铺技术高超,这么快就打好了制香器。
走到门前,朱红玉见一个精致的制香机被琥珀抬了上来,铁片打的很薄,所以整个制香机也不是很重。漏斗、下面的托盘还都是能够拆卸的。
朱红玉上前搭把手,姐妹二人将制香机抬到了凉棚里的罗汉床上,朱红玉移开了床上的如意矮桌,两个人一齐观摩这个新玩意儿。
“姐姐,这是干什么的呀?”琥珀好奇的问。
朱红玉将漏斗插在铁架子上,见漏斗上安装了一个杠杆装置,这上面做的像是个挤面条的东西。漏斗的出口端下,安装着一个铁盘子。
铁盘子下面有滑轮,这样挤出来的线香就可以随着铁盘的移动又直又长。
“你觉得像是什么东西?”
琥珀看了好久,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我觉得像是做面条的东西。”
朱红玉笑了,道:“这还真跟做面条差不多,我给你演示一下。”
说着,朱红玉走到药房,照着《香药》一书的方子,取了几种香料,在药碾子里磨成粉,而后取出来兑水和成泥。
她拿着装着香泥的盆子从药房中走了出来,将这些泥放在漏斗里,将杠杆装置往下压,漏斗下面就出来一条长长的“面条”。
这面条不能吃,干了以后就是线香了。
朱红玉拿着铁盘在下面接,不一会儿满满一盘湿线香就被挤好了。
她拿着铁尺子修了修长短,而后将半成品递给琥珀看。
“姐姐,这是……线香?”
“对,线香都是这样做的,我想着润道长去城里不方便,庙里总是烧香,所以让铁匠做了这个机器。——对了,还没给钱呢。”
“姐姐,要五钱银子。我说我没带钱,崔铁匠让我拿上钱去给他。”
朱红玉暗道这铁匠还真是个实诚人,于是进了屋,在装钱的坛子里找出来五钱银子递给琥珀。
“那就劳烦你跑跑腿,给那个铁匠去。”
“好嘞姐姐!”
琥珀一溜烟么有了踪影,朱红玉将修好的线香放在阴凉处,至于制香器,朱红玉放回了客房,将漏斗里面剩下的香泥收拾干净。
再出去时,润夜已经坐在凉棚中喝茶了,看样子做截疟丸是真的累得要死。
朱红玉走上前去,给润夜斟茶。润夜又是一饮而尽。
“刚才见你在药房里进进出出,还把磨朱砂的水钵拿走了,要做什么?”
“您猜吧?”
润夜叹了口气,特别无奈一笑。
“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多,我哪里能猜到你做什么。”
朱红玉是真的想锤润夜一顿,这道士现在越发牙尖嘴利。
“我做了一些你常用的东西。”
“我常用?”润夜半倚半靠坐在罗汉床上,想了半天,结果是百思不得其解。
朱红玉一溜小跑,从阴干的地方拿出那个铁盘来,递给润夜。
“别碰里面的东西的东西,现在还你认识吗?”
润夜看了看,道:“这是线香吧?怎么都是湿的?”
“我前些日子去镇子里,买了一本叫《香药》的书,里面详细说明如何制作‘玄门清香’,配方都写出来了。我就照着做了。这是半成品,晾干以后您试试。”
润夜点了点头,将铁盘递给朱红玉。
“你说说,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吗?”
“不会的有很多,只是我喜欢学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技术,结果您又都能用得着。”
朱红玉见润夜不再打趣她,就走回拿出阴干的地方,将托盘放下,复回到了润夜身边。
“道长,其实有件事我没跟您说,这几天良心越发不安。”
润夜放下茶杯,问道:“什么事?”
“就是前几天,周老板送药瓶那天,下了暴雨,我看周老板脸色不好,于是……”
“润道长救命啊!”“润道长救命啊!”
朱红玉想要彻底跟润夜坦白错误的空档,庙外突然来了几个人,抬着一位老妇人过来,润夜赶紧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朱红玉叹了口气,怎么道个歉就这么难!
她只能走进药房,将药房收拾了一番,几个人在润夜的指引下,将老妇人抬了进去。
随后的事情,朱红玉一概不关心,琥珀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恰好站在门外,被吓得瑟瑟发抖。
朱红玉见妹妹被吓得不轻,暗道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赶紧走了上去,抱住了妹妹纤柔的身体。
“没事的,这种事很常见。别害怕。”
朱红玉哄着妹妹进了屋,在厨房找出葛粉来,冲了一碗白糖桂花葛粉,端进屋去,递给琥珀。
润夜让老人的亲属站在院子里等候,只留老人的女儿在一边帮把手。
琥珀还想往外看发生了什么,朱红玉一下子将琥珀的头掰了过来。
“你看看你吓成什么样子,怎么还往外看呢!”
琥珀抱着一碗葛粉思绪万千,问道:“姐姐,学医是偶尔如此,还是一直如此?”
别说,这个问题朱红玉是真的回答不上来。
在现代学医,如果在急诊部,这种事天天如此,别的科室也还好。
可是在小村庄里面,如果家里人想要挽留老人,润夜多少都会救治一番。况且古代人都很迷信,相信人有来生,如果家里人有钱,还会让润夜帮忙超度吧……
所以润夜看待生死,很是淡薄,这与他的身份有关。
“对润道长来说,一直如此。”
朱红玉拍了拍妹妹的手,走出门去,顺便帮妹妹带好了门。等她走出去时,几个人进了药房将那老妇人抬走了。
与进去时不同的是,老妇人的脸上已经盖上了白布。
润夜从药房走出来,道:“老妇人过身了,你们抬回去吧。”
“道长,您帮帮忙,给娘超度了吧。”老人的女儿一下子跪在润夜面前。
朱红玉隐约之间想起来,这老妇人前几天来拿过药。润夜还给她女儿说,已经没有救了,不要来拿药了。
所以家属的情绪很稳定,没有想象之中的医闹出现。
“你们抬回去,给老人擦洗身子、换好衣服,晚上贫道拿着家伙就过去。”
润夜的语气很平静,朱红玉看见他的手上都是血。家属一行人离开,润夜坐在罗汉床上发愣。手上的血渐渐干涸,列出一道道纹路。
朱红玉拿出润夜的洗脸盆,倒上热水走到润夜身旁。她拉起润夜的衣袖,将润夜的放入水中。
“道长,生生死死看过这么多,怎么今天愣在这里?”
润夜脸上没了笑容,只呆呆得将手洗干净,拿过朱红玉手中的布巾,擦了干净。
“贫道深居简出,就是为了少与村民打交道。以后送走他们时,心里好受些。可今日过身的这位……我认识。”
“难免的,道长……看开些。”
“你们晚上吃饭不用等我,我要去帮忙。”
润夜撂下这句话,眼中含着泪,进了屋去,朱红玉跟了上去,见润夜收拾了一堆东西。
有一件黄色的法衣,有一块写着咒文的令牌,还有一些文书,应该是烧给天上的。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朱红玉真的不认得。
润夜将这些东西包成一个包袱,离开了庙宇,此时时间已经不早,占鳌下学回来,刚巧碰到润夜。行了个礼,润夜没有回应。
占鳌一回来,将书包放回屋子。见姐姐在院子里,问道:“姐姐,怎么回事?我刚才见润道长出去了。”
“今天下午死了个人,润道长就出去收拾了——对了,咱们吃饭吧。”
晚上,三官庙的气氛很是凝重,朱红玉坐在庭院中等润夜回来,大抵到了二更天润夜才推门。一回来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洗澡、睡觉。
之后几天,润夜每日都到这家人家中诵经做法。
朱红玉白天和琥珀在庙里,润夜一出门他们就把庙门给关上,留旁边一个小门,以示不坐诊。一大早起了床,先是收拾庙里的卫生,再就是自己愿意做的。
这天,朱红玉坐在凉棚中,看着铜鉴中的自己脸上起了痘痘。润夜去忙着办丧事,朱红玉就从药房拿了一些珍珠粉出来,调成粉水,用毛笔往痘痘上轻扫。
“姑娘好雅兴啊。”
朱红玉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杜岳萧。她放下手中的珍珠粉,道:“杜老板好,是过来拿药的吗?”
“是了,怎么润道长不在啊?”
朱红玉给杜岳萧倒了茶,道:“润道长这几日有事,怕是日暮也回不来。若是拿药,找我就是。”
“是拿药,还有一件要紧的事,需要问你。”
朱红玉腹诽找她还能有什么事,便拿着润夜的钥匙,打开药房的门,对着杜岳萧的两个伙计指了指几个木箱。
“就这些了,一共是一千瓶。”
杜岳萧发觉朱红玉的情绪低落,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便关切的问道:“姑娘最近心情不好?”
朱红玉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和润夜“共情”了。润夜不开心她就不开心,润夜开心她也开心。所以旁人看着她,觉得她低落。
“没有啊,可能是最近天气炎热。”
二人出了药房,坐回罗汉床上,杜岳萧浅浅尝了一口茶,这茶的味道他一点也不喜欢。
朱红玉问道:“杜老板您找我有事?”
“对,我想问姑娘一个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