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 流沙青木

九思先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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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清贫度日,与爷爷相依为命,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爷爷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本以为送走老人之后,自己会一个人孤单的讨生活,可却来了个道士,将自己送进了传闻之中的仙门。

    当站在地幽宗留安分堂前,当手中的测灵石发出刺目的光芒时,左君就知道自己将会成为一个仙人,成为一个连里正老爷都要尊敬的仙人!

    可是做一个仙人能干什么呢?……

    当夜被师父抢进了门下,隔天就被断定无法修行,只因为自己少了经脉。

    怎么会呢?常人没有经脉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可自己就是没有,就这样自己的的确确成为了仙人,一个不会修行的仙人……

    都说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但是左君并不这么觉得,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对世界憧憬的时候,寒来暑往,日复一日,藏兵楼上只有午时会有些人,师父平时见不到,师兄是个闷葫芦,溪柳村中清贫的是身子,仙门之中左君清贫的是一颗心。

    三年的时间,自己已经看多了人情世故,从自己刚入门时,人人都对自己逢迎拍马,只因为自己是藏兵楼首座门下二弟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自己的流言越传越凶,整个宗门的人又对自己十分的冷淡,背后的冷嘲热讽更是数都数不清。

    世态炎凉,人心异变,这是左君用了三年的时间刻在自己心里的一句话。

    许华和赵天水刺在自己胸口的那一刀,现在犹在隐隐作痛,在幽魂山上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自己,安分守己尚且有人想要自己的命,一旦在宗门中行走,若是一步踏错岂不是会万劫不复?

    都说仙道满尸骨,此话不假,从溪柳村到留安堂,从芒砀山外的密林到地幽殿前的大比,从藏兵楼到丹峰,自从离开了自己的家,每一天都充满了试探,遍布着算计,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太累。

    左君知道自己算不上饱经沧桑,但也能算得上是有过一番起落了,看着眼前刘弘基落寞的背影,不知为何一开始问罪的心思,已经去了一半。

    人果然都是不知足的,自己身在农家时,奢望着仙人的逍遥,现在自己修了仙,倒是念念不忘人间的烟火,刘弘基这样的权势尚且落到今日的下场,更遑论那些升斗小民了。罢了!自己本应是农家子,谁能知道原有的轨迹就这样被生生的逆转了过来,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看看自己能够走多远吧!左君不由得心中慨叹。

    “刘帅,从来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这是自古的道理,刘家身为将门,爵位又封无可封,刘家的门庭能够传到你手里,已经是罕见了!为了保住爵位,你刘家的做法虽然是残酷,但也是你家先祖早就算计好的,也是你这个为人子孙的要承担的后果。”

    听到左君的话,刘弘基慢慢的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为了刘家的传承,老夫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但是同样是为了刘家,我不允许你们败坏我家先祖的名声!”说完恶狠狠的看着袁霸。

    刘弘基方才的一番话实实在在的触动了几人的心神,谁能知道,高门显贵竟能有这样的难事?感受到刘弘基的一腔怨念,袁霸撇了撇嘴,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毕竟就算是他刘弘基行事诡谲,真的暗通流沙,也不关刘家先祖什么事。

    左君拱了拱手:“方才是我与师兄得罪了,请你见谅!但是恕在下公事公办,关于固智的事情,你还没说完!”知道袁霸不会服软,这个软,左君就帮他认了,毕竟眼下要搞清楚这个固智到底是什么来历才好。

    刘弘基点头,说:“他不叫固智,本名青木,是流沙国闵妃门下的弟子,先天侏儒,身形样貌与十二岁的孩童无异,但是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的修为如何,这些都是两年前,我与他摊牌时他告诉我的。”

    左君心中一动,记下了青木这个名字。

    “就是因为他的身形,所以他才能在你府中光明正大的住这么多年,即便是过了两年有人发现这孩子一直都是这幅模样,没有变化,你也可以借口是先天不足造成的身材矮小,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罢了,不会有人在意的!”

    左君盯着刘弘基,说:“就因为他说了只要你不干涉他,他就不会害你,然后你就将流沙国的修士豢养在府中?装作看不见,即使日后事发,皇室追查下来时,你就可以说你不知情,然后安稳度日?但是你没有想到,第一个找上门来的,竟然是地幽宗,我说的对么?”

    带着几分讥讽,刘弘基看着左君道:“你太小看老夫了,怎么说老夫也是十万虎狼之师的统帅!如何会因为一个侏儒一句话就屈服?即便这个侏儒他是修士,也不成!”

    “那又是为何?”左君皱眉问道:“难道还有其他的事?”

    刘弘基痛苦的点点头,坐在地上,手扶着额头,说:“青木抓走了老夫的家眷!”

    “我知道他身份的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发现夫人不见了,连带着我三个女儿也不知道被他抓到什么地方去了。我那小女儿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怪病,小时候还好说,这些年来年岁渐长,一旦发起病来就连普济真人都制不住她。青木既然能将她悄无声息的带走,老夫就知道,这刘府之中无人是他的对手,普济也指望不上了。”

    “即便如此,若是只有我妻女在她手上,老夫忍痛之下倒是也能割爱,可……可他趁我不备,盗走了我玄甲军的虎符!虎符不在手中,老夫这个镇守青州的鲁国公调不动一兵一卒!”

    “先皇仍在东宫之位时,老夫便在身边伴读,现在的小皇帝可以说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不是简单的一个‘多疑’能概括的,若是青州虎符丢失的消息传了出去,老夫丢掉性命爵位事小,就是怕玄甲军中那些随我南征北战的将官,到头来含冤饮恨啊!”

    “你说!老夫能怎么办?!!”

    该说的都已经说出来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去掉了,刘弘基此刻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瘫软的靠在栏杆上,不去看任何人,闭着眼睛默默地流泪。

    左君叹了口气,说:“刘帅,此事事关重大,按理说本该有皇家处置你,但是流沙国散修乃是我地幽宗死敌,既然让我等在刘府中碰上了,就不要怪我等多事。您且在厅中稍等片刻,我与几位师兄要商量一下对策,少时便来给大帅答复!”

    说着,朝袁霸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自己出来说话。

    五人走出了正厅,站在门外,除了左君都是一脸的难色,一时间也没有人开口。

    “师兄师姐,你们看现在应该怎么办?”左君见没有人说话,自己也就率先打破了沉默。

    单月皱了皱眉,道:“若真的是像刘弘基所说,那他还真的算得上是无辜被牵累的,毕竟是固智……哦不!那个叫青木的先找上他的,而且家小被人掳走都不敢声张,他刘家已经为青州做到了这样的地步,咱们若是抓住此事不放,恐怕真的要置他于死地了,我看不如……”

    不知为何,从头到尾宋振都阴着脸,此时语气不善的说道:“单师妹,此事不能这么感情用事,无论怎样,这刘弘基身为楚国勋贵,府中暗藏敌国暗探,这是铁证如山的!抄家这一遭他是逃不掉的!”

    单月看了一眼正厅内,见到此时的刘弘基只知道呆呆的看着前方,眼神呆滞,不由得说道:“宋师兄,小妹不同意,刚才你也听见了,他是被逼的啊,楚国朝廷在逼他,流沙国也在逼他,怎么连你都不放过他?”

    宋振皱眉道:“师妹,你不能听信他刘弘基的一面之词啊!若是他心中没鬼,为何不在发现固智其实就是流沙国青木时,就上报朝廷,若是他当时这样做了,哪里来的今日的事情?”

    单月显然是被宋振说急了,声音都不自然的大了几分:“师兄你刚才没听见么?他一家老小都被青木抓走,就连虎符都被盗走了,小妹以为,若不是为了保住青州城中的许多性命,他也是不会愿意让青木留在府中的!再者说……”

    “二位!停一停!停一停!”左君无奈的止住了已经开始有些争吵起来的单月与宋振二人,无奈的道:“宋师兄,单师姐,咱们是来讨论刘府之中的事情的,你们怎么现在倒吵起来了?”

    单月与宋振像是也有些尴尬,都住了嘴不再说了,只不过开始定定的看着左君。

    左君看着一脸沉思的药十三,转头去问袁霸道:“这样吧,袁师兄你出个主意,你看咱们眼下该怎么做?”

    袁霸撇了撇嘴,无所谓道:“兄弟,我现在只对流沙国的那小子有兴趣,至于这刘弘基实在是提不起兴致,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一句我都没听进去,要不然当年老早就去考秀才了,也不至于上山落草!”

    知道袁霸的脾气,左君说道:“小弟以为,这青木既然化名为固智潜藏在刘府之中,那就说明这府里有他想要的东西,或者说他想要达成的目的与刘府有关,亦或是离不开刘府!”

    说到这里,左君见几人没有提出异议,都在若有所思的点头,左君继续说道:“其实说白了,咱们现在关心的也不是刘弘基的下场如何,是想知道那青木在何处,如何找到他!这才是咱们一开始选择留在刘府的目的。”

    “只要青木的目的没有达成,等到咱们走了之后,他说不定还会悄无声息的潜回刘府,只要刘府在,刘弘基在,才有可能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这个青木!”

    “我同意左师弟的看法!”一旁许久不说话的药十三突然开口。

    而单月仿佛是被左君一句话点醒了,在想起了自己等人一开始的目标之后,单月仿佛又变成了明月山的内门天骄,心里对刘弘基的同情一时间去了个七七八八,冷静的问左君,道:“那依你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做才是最好?!”

    左君与药十三相视一笑,同时开口说道:

    “青州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