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

寒酥未肯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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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本就夜凉,何未晞如今满身的修为加起来也就二十年,勉勉强强是个筑基期罢了。她今天泛舟游湖吹了不少的冷风,又忙着跟贺邵寒斗心,疲倦感席卷而来,她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贺邵寒一直在她的隔壁住着,他专心的时候,连何未晞翻身的声音都听得到,所以等何未晞开始烧得满嘴胡话得时候,他就推门进来了。

    他带着一身的凉气,那是修为大成后自身所带的冷气,压都压不住。

    何未晞打了个冷战,抱紧被子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可被子裹紧了她又觉得热,手忙脚乱的踢被子。

    贺邵寒就站在床边看着她这般折腾夜没说伸手帮忙。

    直到何未晞烧糊涂了开始抱着喊贺邵寒的名字,她鼻音有些重,那一声声的邵寒落在他的耳朵里,像极了她在床上受不住他猛烈攻势时候的撒娇。

    他这才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毛巾沾了冷水贴在她的额头,柔声道:“早这样乖不就好了,非得是生病了才知道我的好。”

    冰凉的毛巾贴在何未晞的脑门上,她舒服的嘤咛了一声,连拧紧的眉头都松了。

    可凉了太久她又觉得冷,发烧么,就是这么冷热交替,磨人的紧。

    见她冷了,贺邵寒便脱了外衫躺在了她身侧,将她挤到了里面。

    床上多了个暖炉,何未晞自然会不自主的靠上去,她八爪鱼一样的缠着贺邵寒,还时不时蹭一蹭,弄得贺邵寒平白惹了一身的火。

    他身上越发火热,何未晞却有些嫌弃他太烫,翻身抱着被子去了。

    他将何未晞重新扳过来,将她的胳膊强势的放在了他的腰间扣住。

    何未晞烧得迷糊,任由他摆布,但也不是全无感觉,只是她实在没有力气反抗了,她想贺邵寒,只是他们俩现在还不到那个可以随心所欲搂搂抱抱的时候,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多黏着他一会儿。

    他们两个都知道,一旦何未晞的烧退了,清醒过来以后他们两个又要恢复那个剑拔弩张,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气氛。

    何未晞将头搭在贺邵寒的颈窝处蹭了蹭,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贺邵寒的颈窝处,贺邵寒吞了吞口水,觉得要不是何未晞病着,他定然是要将她狠狠办了。

    但他现在只能忍着,他翻了个身侧着身子揽着何未晞,脖子处可算是解脱了。

    可他现在一低头就能看见何未晞烧得红润的脸蛋和美得勾人品尝的红唇。

    我今天就不该来,我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贺邵寒叹了口气,却依旧抱着何未晞不肯松手。

    两个人借着这场来得急的病温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何未晞的烧退了,贺邵寒就默不作声的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仿佛自己从来没来过一样。

    何未晞在他走后就睁开了眼睛,她将盖在自己额头一晚上的毛巾重新丢回了脸盆中。

    过了一会,老鸨悄悄摸摸的走了进来,她端着上好的饭菜放在了桌子上:“昨天晚上怎么样?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何未晞长出了一口气:“昨晚烧得厉害,一会你让人给我烧盆热水过来。”

    老鸨点了点头,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你如今这个身子骨也太弱了,哪有当年以一敌百杀仙斩魔英姿飒爽的样子了。”

    何未晞喝着老鸨递过来的茶:“死而复生哪有那么容易。这个身体早就不中用了,若不是我哥提前让花月容给我留了一颗药,恐怕我活不过两个月。”

    老鸨唏嘘不已:“那贺邵寒也算有良心了,总归是给你解开了那个玄铁手链,不然那千年玄铁侵蚀着你的身子,两个月都是多的。”

    何未晞小口小口吃着温度正好的饭菜:“不是他有良心,是花月容来的巧。我哥心里还是疼我的。”

    老鸨见她眼眶发红,拍了拍她的背:“昆仑君怎么说都是你哥哥,他孤寂万年就你这么一个妹妹,自然是疼你的。他对外声称闭关,只是为了同你撇清关系,让你自己好动手报仇罢了。”

    何未晞想起昆仑君头就开始疼,这刚吃了两口的饭瞬间也吃不下去了。

    老鸨担忧的看着她:“再吃两口吧,你这身子骨若是还想修炼,靠着那些速成的办法也终究不是那么回事,底子还是要打好的。”

    何未晞挥了挥手:“不吃了,一会还要去夏家。”

    老鸨连忙道:“那我叫人给你备车,你这烧刚退,别见风了。”

    何未晞点了点头,老鸨赶紧端着饭菜退了出去。

    老鸨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就备好了马车,还贴心的给何未晞带了一顶白色的帷帽。

    这兰陵最大青楼出去的女子很多,但能得了老鸨亲自相送扶上马车还仔细叮嘱车夫的女子也就何未晞一个了。

    那马车稳稳当当的在各路人马的眼中抬进了夏家的大门。

    不出一个时辰便闹得满城风雨。

    夏家如今管事的是夏知斓,可这个大少爷最是洁身自好,自家青楼的姑娘们他都看不上眼,就算是偶尔有需要,也是让那些姑娘们夜里来角门入,然后怎么来的给怎么送回去,从没听过也没见过他让一个从青楼出来的姑娘从正门抬了进去。

    一时间议论纷纷,夏家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何未晞进了夏府后,夏家两兄妹将她扶上了主位,他们则一左一右坐在了侧边。

    夏知暖接过丫鬟上来的茶,自己又站起来蹲着身子将茶敬给了何未晞。

    何未晞却半天没接,盯着夏知暖的那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知暖只好一直保持着半蹲请安的姿势,别扭难受的紧,但她半点别的表情都没有,看着十分乖顺。

    夏知斓也不敢说话,只当没看见。

    又过了半晌,何未晞才接过她手里的茶抿了一口:“起来吧。”

    夏知暖的腿已经有些半麻了,她缓缓站起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知道何未晞不满她要嫁给贺邵寒,可这也是何未晞一早就安排好的。

    夏知斓见何未晞并没有多为难夏知暖悄悄松了口气,他笑着道:“主子今日为何不让青姨传信?”

    何未晞拿起了一颗青梅在手中把玩着:“朝堂动荡,你们夏家首当其冲啊。”

    夏知斓当即腿软跪在了地上,冷汗都冒了出来:“主子...”

    何未晞慵懒道:“为人走狗,都想自己翻身做主子,这没错,你们有野心,敢做事是好事。怕就怕在你们没有这份野心。”

    夏知斓冷汗砸在地上,不敢说半个字。

    “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些年来你们做得实在不错。该给你们的,给你们也无妨,商人低贱,纵然有着荣华富贵可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你想用夏家的钱换个官当当,这也没错。”何未晞将那颗梅子丢到了夏知斓身上,夏知斓接住,放在了嘴里。

    一瞬间,酸涩充斥了他的整个口腔。

    “酸么?”

    夏知斓面色不改:“酸,但还忍得了。”

    何未晞脸上的冰霜终于消融,赏了他们兄妹俩一个好脸色:“我就喜欢你们这样把野心放在台面上的,纵然吃相难看了一些,但是还算好用。”

    夏知斓跪着挪到了何未晞面前,将她有些松动的鞋袜重新系好,“贺邵寒要扶持人皇,这阵子已经在开始联络朝中人了,但是没有几个人肯给他这个脸。”

    何未晞轻蔑的一笑,并不理会夏知斓刚才趁机在她脚腕上揩油的动作:“他算什么东西,没了我何未晞,他哪怕是坐上了神尊这个位置,这天下又有多少人服气?都等着看他笑话罢了。所以他才急着要稳住人皇,稳住了人皇,就算人间再怎么唾骂他,看不起他,他终究还是有一席之地,将来扶持下一位人皇,也能说得上话。”

    夏知斓道:“贺邵寒如今铁腕在身,仙盟里很多咱们的人也都被换了,朝堂中现在也有一批暗线是他的,只不过他们的官位都不高,有些甚至是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他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何未晞吃着糕点:“只可惜现在王朝,没有什么诱人的大鱼,只有一群浑水摸鱼的,让他弄去,反正他也就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我从前教他的那些东西,他当真也就是学了皮毛中的七七八八。跟我斗,他还嫩着呢。”

    她傲娇的样子当真像个吃饱了鱼的猫儿,惹得人心痒痒的,贺邵寒不例外,夏知斓更不例外,天底下也没有几个男人能例外。就是夏知暖都有些看入了迷。

    何未晞装作不知道这两个兄妹的花痴模样,自顾自的吃着糕点,直到小厮跑过来冲着夏知斓道。

    “少爷,贺神尊来了。”

    何未晞放下糕点拍了拍手:“那我先去后院歇着了,夏知暖,该你好好表现了。”

    夏知暖起身行礼:“是,主子放心。”

    小厮带着何未晞回到了后院,西院的朝夕斋早就在三个月前就为何未晞准备好了,进门就是何未晞最喜欢的毛竹与凤凰花,假山水池样样不缺,十分精致典雅。

    这院子刚打扫完,石板路上的水迹还隐隐可见。

    回到房间里看了一眼,何未晞就坐在院子里拿着一盘子的糕点开始投喂小池塘里的小锦鲤们。

    贺邵寒走到正厅里,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何未晞刚才坐的位置上,行为端得上是无礼。

    但夏知斓也没怪罪,知道这尊惹不起的爷就是冲着何未晞来的。

    这狼是追着何未晞的味儿来的。

    夏知斓莫名有些嫉妒他。

    “本座今日听闻,有一青楼女子被接到了府上,不知道这位美人可否让本座也见见。”贺邵寒盯着那糕点盘上只被啃了一口就扔在上头的糕点说道。

    夏知斓笑了笑:“我当是什么大事值得神尊特意来跑一趟,原来是为了美人呐,好说。”

    夏知暖立刻对着自己身后的丫鬟道:“去,把后院那位姑娘请出来,给神尊瞧瞧。”

    贺邵寒看着他们兄俩这大方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早就找了别的女子来糊弄他,所以当那长得于何未晞有三分相似的女子出现时,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瞧了一眼后就歇了心思,再也问过什么。

    夏知斓却缠着贺邵寒问了好多问题,这一晃眼就到了用午饭的时候,贺邵寒自然是要留下来用饭的。

    可午膳的饭做得属实有些难吃,就连摆盘都不尽人意,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不善厨艺的人做得饭,但偏偏三个人谁都没敢说这饭菜一个不字,还都吃完了。

    那是何未晞亲手做的饭,纵然难吃一些,但也不算太难吃,特别是,这是何未晞做的饭。

    三个人心怀鬼胎的吃完了这个饭,谁也不肯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三人一拍即合又去湖上泛舟了。

    “主子,一仆不事二主,夏家留不得。”那黑鹰蹲在何未晞肩膀上对着何未晞道。

    何未晞低低一笑,抬手喂了它一口糕点:“二主?你太小瞧这位少爷了,三家姓奴都是少说了。”

    黑鹰小心翼翼的从何未晞手里叨过那口糕点吞了:“主子还要留着夏家?”

    何未晞看着那些为了一点鱼饵就不知饥饱冲过来的锦鲤们:“为什么不留?他们要钱,要权,我都能给。”

    黑鹰依旧紧张的盯着周围:“这些凡尘俗物,贺邵寒也能给。”

    何未晞:“可是这天下,这人皇的位置,只有我能给。夏家清楚这一点,贺邵寒也清楚,朝廷里那些老家伙们更清楚。”

    黑鹰再度离去,这空空荡荡的院子再次回归了沉寂。

    何未晞压下要咳出来的血,可这咳嗽哪里是说忍住就能忍住的呢,一大口血喷在了她最爱的竹子上。

    看着那翠色.欲滴的长竹被染上了斑驳的血迹,何未晞摸着那竹子:“对不起啊,平白让血污了你们,让你们好端端的从翠竹变成了湘妃竹。”

    竹叶无风而动,像是在回答何未晞的话。

    何未晞扶着那竹子歇了一会,感觉稍好一些了,才起身回了房间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