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八零混混(一)

从南而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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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瑜半撑着坐了起来,打量着四周。

    房子没有贴墙纸,老旧的墙上布满痕迹斑驳,屋顶洒落几点白光下来,屋内家具陈旧,邵瑜面前的椅子腿短了一截都没有扔掉,这些无一不在表明这个家庭的贫穷。

    “爸爸,吃饭了。”小女孩又说了一句,眼神怯生生的,那模样似乎邵瑜动一下她就要往后退。

    邵瑜朝她点了点头,说道:“我马上就来。”

    他身上满身酒味,太阳穴还隐隐作痛,这是宿醉的后遗症,邵瑜刚刚换好衣服,耳边就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他回头一看,只见床最里侧躺着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小婴儿。

    邵瑜将孩子抱起来,轻轻的摇晃着,轻柔的哄道:“不哭,不哭。”

    “我来吧。”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邵瑜闻声望去,女人头发散乱,脸色蜡黄,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恐惧,似乎是害怕他会将婴儿丢到地上,手飞快的上前接过孩子。

    “饭都盛好了,你快去吃吧,免得凉了。”女人说话间眼神有些躲闪,这是害怕的迹象。

    邵瑜没再多言,点了点头就出去了,饭桌旁小女孩已经坐着了,见邵瑜开始动筷子,小女孩这才敢开始吃饭。

    饭是昨夜的剩饭,邵瑜刚当皇帝回来还有些吃不惯,他又夹了一口青菜,尝起来寡淡无味,显然是少盐少油的缘故。

    他尝了一口便不太想尝第二口,但他面前的小女孩却埋头吃着白饭,似乎并不敢动手夹菜,邵瑜直接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小女孩的碗里。

    小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八零年代,邵瑜心下嘀咕着,这个年代缺衣少食的情况没那么严重,但依旧有人挣扎在温饱线,也还有不少人乘着下海浪潮,站在时代风口发家致富,可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原身就是乘着时代浪潮的一员。

    原身是老来子,自幼得父母偏爱,上头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被父母娇惯得厉害,读书不成农活也不成,成日里无所事事招猫逗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等到他满了二十,村里的人家都知道原身是什么德行,因而没人愿意将姑娘嫁给他。

    恰巧隔壁村的赵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赵老两口本就重男轻女,又是唯一的宝贝蛋,骄纵的比邵瑜还厉害,这唯一的宝贝蛋跟原身是一路货色,宝贝蛋在外面赌博欠了钱,赵家老两口为了还钱,三个女儿全都收了厚厚的彩礼嫁了出去。

    既然彩礼收的厚,那这嫁的人自然也就一言难尽了,大女儿嫁给了个哑巴木匠,二女儿嫁给了四十岁的鳏夫,三女儿赵小荷就落到原身这个混混头上了。

    邵家老两口原本还指望着原身成亲之后就能改好,但混混成了亲他也还是个混混,赵小荷刚生下大女儿,还没出月子呢原身就因为偷东西被人堵了个现行,苦主直接找邵家老两口算账。

    老两口自然一个劲的赔不是,拿了银钱方才堵住了人家的嘴,只是自家人的嘴却堵不上了。

    原身的哥哥嫂嫂们受不了了,整日里因为原身的不良行径,哥哥嫂嫂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且父母无止境的贴补小弟让已经有了小家的哥嫂很不满意,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分家。

    老两口跟着大儿子,二儿子和邵瑜每年年底都要交孝敬,只是原身的孝敬,老两口到底有没有拿到过,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老两口对着小儿子没什么办法,对着赵小荷主意却不少,赵小荷头胎生女,老两口已经很不高兴了,二胎又生了个女儿,老两口就琢磨着将小女儿卖掉,被赵小荷苦苦哀求才拦了下来。

    但好景不长,原身赌博输了钱,就拿老婆孩子撒气,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邵瑜趁赵小荷不注意,直接将小女儿卖掉换钱,赵小荷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原身也不肯告诉她小女儿被卖到了哪里。

    原身拿着这笔钱成功翻本,侥幸跟了个大哥下海做生意,竟然真的赚了个盆满钵满。

    赵小荷费劲千辛万苦才打听到小女儿的消息,小女儿刚被送走那年就生了重病被养父母扔了,寒冬腊月天里一岁多的小婴儿自然是活不下来的,赵小荷害怕大女儿也被卖掉,对原身提防得更紧了,只是还没等到大女儿成年,原身为了生意,将大女儿许给了合作伙伴的傻儿子。

    生意做成了,大女儿也被那个傻子折磨得自杀了。

    两个女儿全都没了,赵小荷没了指望直接放煤气自杀,原身死了老婆孩子,却跟没事人一样,将生了儿子的情人扶正,等到原身五十岁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被情人控制着无法治疗,也得知了自己一直宝贝的儿子,其实不是亲生儿子这个噩耗,直接一口气没缓过来就一命呜呼了,偌大的身价落入假儿子之手。

    “叮!任务:守护赵小荷和两个女儿。”

    邵瑜也理解赵小荷对他这样防备的态度,原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喝了酒就打老婆打孩子,怪赵小荷坏了他的运气,原身赌博输钱不是第一次打卖孩子的主意,前几天想卖,是赵小荷将养了半年的猪卖了,这事才作罢。

    赵小荷将小女儿哄睡之后,出来便见到邵瑜已经吃完了,本以为会面对一个空盘,奇异的是盘子里还剩了一半的青菜,往常可是连一滴菜汁都不会剩给她的。

    邵瑜见她端起碗就要吃饭,便道:“饭冷了,你热热再吃。”

    赵小荷愣了一瞬,紧接着倒了一勺开水淋在饭上。

    邵瑜见此,也不再多言,而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歪着头想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赵小荷收拾完见他没有出门的意思,一时有些焦急,她在砖厂打零工,此时快到上工的时间了,邵瑜今早又诡异的安分,赵小荷怕他又打着卖小女儿的想法,因而不敢随意离家。

    “你……你不出门吗?”赵小荷问道。

    邵瑜因为还没想清楚,便道:“我再歇一歇。”

    赵小荷没办法,只得说道:“再有两天砖厂就会发工资了,你别卖幺妹,等我拿到钱立马给你。”

    邵瑜一愣,这才明白了她的顾虑,没点头也没摇头,直接说道:“我约了人,先走了。”

    赵小荷特意在家里等了一会,见邵瑜确实离开了,转头朝着大女儿叮嘱几句,这才出了门。

    邵瑜晃荡着去了镇子上,一路上遇到村里人,他打了招呼没一个人理他,显然这人在村子里人缘差到极点。

    “邵三哥,走,跟我一起去玩两把,昨天输惨了今天一定要翻本。”说话之人叫郑大头,是原身的狐朋狗党之一。

    邵瑜想着左右无事,便顺从的跟着他进了一处民宅,这里实际上是一间棋牌室,里面有人打麻将,有人打扑克,聚集的都是原身这样的混混。

    麻将桌边上挤满了人,其中一人看到邵瑜和郑大头,立时满脸兴奋,扬了扬手臂,指着手腕上簇新的手表,高兴的说道:“邵老三,郑大头,你看我的新手表,这可多亏了你们昨天帮忙,不然我还买不起呢!”

    郑大头脸一黑,说道:“孙老狗,不就是昨天赢了吗?谁没赢过一样,今天你等着,看我不杀你个落花流水!”

    “好呀,我正好想换一双新皮鞋,一双好皮鞋怎么着也得七八十吧,你们钱带够了吗?”孙老狗问道。

    “三哥,我忍不了了,今天一定要回本!要赢!”郑大头斗志昂扬的说道,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他是要上战场。

    很快便组好了人又开了一桌麻将,邵瑜许久没打麻将,第一把还有些蒙圈,点炮送了对家。

    他的对家恰巧就是孙老狗。

    孙老狗笑呵呵的说道:“看样子今天能买双新鞋咯。”

    郑大头看了一眼邵瑜,说道:“三哥你怎么回事,老狗明显等筒子,你怎么还能出三筒?”

    邵瑜笑了笑,说道:“没事,下一把赢回来就是。”

    孙老狗嗤笑一声,“说大话。”

    第二把,一圈牌下来,孙老狗出了一张幺鸡。

    “胡了。”邵瑜把牌一推。

    孙老狗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懵圈,说道:“手这么快做啥子了,还不如等两圈就能自摸。”

    “呵呵。”邵瑜笑了一声。

    第三把,打了两圈,邵瑜又将牌一推,“胡了。”

    “手气这么好吗?”孙老狗惊诧。

    邵瑜:“呵呵。”

    ……

    也不知第几把了,孙老狗小心翼翼的扔下来一张牌。

    邵瑜朝他笑了笑,说道:“胡了。”

    “我就不信了,真就邪了门了,你的手气能这么好!”孙老狗站起来想看邵瑜的牌。

    邵瑜将牌一推,郑大头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孙老狗,清一色加对对碰,这一副牌二十块呢,孙老狗,快给钱!”

    孙老狗往口袋里一掏,讪讪说道:“下回再给,下回再给,这次钱没带够。”

    说完就想跑,但却被郑大头给拉住了,道:“输了钱就想跑,跑,你再跑一个试试!”

    “邵哥,郑哥,钱真没带够。”孙老狗做可怜状,连“哥”都叫出来了。

    郑大头一把撸下他手腕上的手表,“新手表啊,买了多少钱?”

    “一百……”

    “三哥接着,这老狗不还钱,手表就不给他。”郑大头直接将手表抛给邵瑜。

    两人离开棋牌室的时候,郑大头还是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你看到孙老狗的脸色了没有?臭得跟掉进茅坑里一样,三哥,明天我们还来,看孙老狗还敢不敢嘚瑟。”

    “大头,我以后都不会来这里了。”邵瑜说道,他本就是为了挣一点本钱,如今本钱到手了自然不会再来。

    “干什么不来呀,三哥,你这么好的手气,今天其实都没赢够呢,也是孙老狗没用,这么早就不打了,不然三哥今天估计能赢五百……”

    邵瑜直接打断郑大头的滔滔不绝,问道:“大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郑大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打算?自然是打算赢个够本,将输了的钱全都赢回来。”

    “输了赢回来,赢了还想赢更多,最后就会一直陷在里面。”邵瑜接着说道:“我准备出去做点小生意,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以后就不能陪你玩了,你也少玩点。”

    “三哥,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不卖孩子就是绝世好爸爸了,你还养孩子,开玩笑吧。”郑大头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邵瑜看着郑大头,说道:“大头,我们不可能玩闹一辈子,我过几天准备去S市做生意,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一起去,我带着你,你也别急着拒绝,最迟后天给我答复。”

    邵瑜说完就离开了,原身的狐朋狗友里郑大头算是人品不错的一个,原身说要卖孩子,其他人只会帮着找买家,也就郑大头劝了几句。

    郑大头站在原地,他心下想着那么多好玩的他还没玩过,怎么就到了要去S市讨生活了,做生意多累呀,每天玩玩闹闹岂不快活。

    郑大头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回了家,他今日玩乐结束的早,到家时家里静悄悄的,他看见房间脏乱也懒得管,直接躺倒在床上想着眯一会。

    “他四婶,这可是你最后一件陪嫁啊,真的要卖掉?卖掉了可就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郑大头眼皮动了动,听出这是他三伯的声音。

    接着听他娘说道:“大头年纪不小了,该娶媳妇了,家里没多少钱,这戒指带着也费事,当掉了给大头说个好媳妇。”

    三伯叹了口气,接着问道:“老四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一直让他在河里挖沙子,累坏了身子怎么办。”

    “他三伯,我们也是没办法,大头还没娶媳妇,家里地少钱少,我们两口子总要看着大头讨老婆了才安心。”

    “大头都快二十了,也该立起来了,你们别再惯着他,男娃子有手有脚怎么着都能挣到一口饭吃,天天却四处游手好闲,跟那个混子邵老三窝在一起,好好的孩子都要学坏了!”

    “他三伯,你放心,他娶了媳妇自然就知道懂事了。”

    郑大头的三伯又嘀咕几句,郑母全都喏喏的应了,郑三伯这才拿着银戒指走了。

    郑大头躺在床上,双手紧握成拳,半晌没有说话。

    邵瑜回家路过猪肉铺子,想到家里那淡的没有油水的饭菜,又称了半斤猪肉。

    赵小荷见邵瑜称了肉,脸上也没有多少意外的神情,从前邵瑜赢了钱也会买上好酒好菜回来。

    “明天拿着户口本,把大妹的名字改了。”邵瑜大咧咧的说道。

    赵小荷一愣,神情有些紧张,问道:“你把大妹卖给谁了……”

    邵瑜眉毛微皱,道:“你想什么呢,九月份就要开学了,她也该读书了,叫招娣多难听啊,我出去都嫌丢人。”

    赵小荷听到邵瑜不是因为卖孩子所以要改名字,就差喜极而泣了,又忽然想到“上学”,她心里一喜,陡然生出念想来,她没想到邵瑜还舍得让孩子去读书。

    “今天出门就遇到个老道士,神得很,说我是天生的富贵命,要不了多久就能发大财,他说完我一下午就赢了三百块!三百块!我以后是要当百万富翁的人,邵百万的女儿,怎么能叫招娣,多跌份啊!”邵瑜信口胡诌道,反正赵小荷也不会去求证到底有没有这个老道士。

    赵小荷听着这话也高兴,心底对那老道士感恩戴德,在她的想法里,只要不卖孩子,邵瑜就是上房揭瓦她都高兴,她又见邵瑜这次赢了钱居然没有买酒,心底居然隐约期盼着这次丈夫听了老道的话能够转好。

    赵小荷将肥肉醮了油,瘦肉就着青菜做了一碗青菜炒肉丝,邵瑜尝了两口就不想吃了,赵小荷和邵招娣见他这样,更不敢伸筷子了。

    “怎么不吃?别剩下,隔夜的菜不好吃。”邵瑜一人夹了一筷子之后,便放下碗筷,进了卧室不出来了。

    少了邵瑜,赵小荷母女两松了一口气,飞快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赵小荷帮大女儿洗了澡,她进卧室的时候,就见邵瑜正半躺在床上盯着小女儿,婴儿睡眠时间长,被这样盯着依旧毫无知觉。

    “你说,做鞋子生意怎么样?”邵瑜问道。

    赵小荷想说只要不做人口生意,做什么都好。

    “家里没什么余钱了。”她最终还是提醒道。

    “没事,我赢了钱。”邵瑜拍着胸脯说道。

    赵小荷便不再管他,也不跟他要钱,只盼着他这次能戒了赌博和酒,好好的做生意。

    第二日一早,赵小荷特地跟砖厂请了一天假,跟着邵瑜一起去了派出所,亲眼看着邵瑜是去改名字,而不是将人送走才彻底放下心来。

    邵瑜也没有给邵招娣改多好听的名字,原身本就不是个文化人,若取了个大有来头的名字反而会被人怀疑,因这个女儿是夏天出生,邵瑜便给她改名为邵小夏,而顺便给小女儿上户口,因小女儿是冬天出生,便取名为邵小冬。

    取完名字邵瑜就直接去了邵老大家,邵大嫂见到邵瑜立马一脸防备,生怕这个游手好闲的弟弟过来偷东西,赶忙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藏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你媳妇伺候的不好?”邵老娘问道,一边说话,一边往邵瑜兜里塞了两个鸡蛋,小声说道:“拿好了,别让你大嫂看见。”

    邵瑜将鸡蛋拿了出来,说道:“妈,你自己留着吃吧,我这次来找你有别的事。”

    邵老娘一听,一咬牙,从床板下翻出五块钱递给邵瑜,说道:“我只有这么多钱了,你拿着,等什么时候老娘有钱了再给你。”

    邵瑜没接,而是说道:“娘,你不是很会做鞋子吗?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做新鞋子?”

    邵老娘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巧手姑娘,她纳的鞋底又平整又舒服,她还会一点刺绣,所以她做的鞋子往往是一众大姑娘小媳妇里最好看的。

    “怎么,旧鞋子坏了?你媳妇越来越不像话了,男人脚上鞋子坏了都不知道做双新的,还是你老娘疼你吧,喏,给你做的鞋子早就准备好了,在那边柜子里,你快试试看。”邵老娘指了指一旁的柜子。

    邵瑜打开柜子,就见里面放着四双新鞋,以及十来双干净的鞋底。

    乡下的布鞋,最重要的就是鞋底,“千层底”这个说法虽然夸张了些,但几十层总是有的,一层一层糊上去,又一圈一圈缝下来,确实是一个非常费功夫的过程,邵老娘留着这么多鞋底,已经证明了她是个十分勤劳的老太太。

    “妈,这鞋子我能全拿去吗?”邵瑜问道。

    邵老娘奇怪了,道:“你要那么多鞋子干嘛?另外三双是给你哥哥姐姐做的,你穿了也不合脚。”

    “拿去卖钱,回头给您买首饰,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孝敬您和爸,我心里愧疚。”邵瑜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邵老娘闻言,立马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也顾不得这鞋子是给几个儿女做的,直接说:“那你全拿去,既然要卖钱,就这几双少了点,过两天我就将这些鞋底全做成鞋子你拿了去。”

    “可这里面还有哥哥姐姐的鞋子……”邵瑜有些犹豫的说道。

    “那几个讨债鬼,年年都让我给他们做新鞋,也不怕累死老娘,今年不做也没什么。”邵老娘豪气的说道。

    邵家的习惯,每年中秋节,兄弟姊妹都能领一双新鞋子,已经持续好几年了,且两个嫂子也知道中秋节有鞋子,因而做鞋子从来不用考虑自家男人。

    邵瑜笑了笑,道:“那就辛苦娘了,等我卖了鞋子,挣了钱也给哥哥姐姐买新鞋子。”

    “让小弟给他们买鞋子他们也不臊得慌,你别管他们,幺儿啊,这些鞋底我尽快做出来,你到时候过来拿,算了,你别过来,省的你嫂子又说闲话,等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邵老娘说道。

    邵瑜拿了鞋子出去,见到邵大嫂还高高兴兴的打了个招呼。

    邵大嫂见他抱着几双鞋,虽然有些埋怨邵老娘偏心,但邵瑜手脚没动到别的东西身上,她也就在心底骂了几句便算了。

    隔日一早上,邵瑜刚出门,就见院外墙角蹲着一个人。

    “三哥。”大头喊了一句,眼角红红的。

    “你这是怎么了?”邵瑜问道。

    “三哥,你先前说的话还算数吗?”郑大头问道。

    邵瑜点了点头,见郑大头那模样,就问道:“谁欺负你了?”

    “我没想到我这么没用……”郑大头断断续续的将这两日的事情说了出来,那天听见他娘要典当戒指,第二天他出于愧疚就在家乖了一天,却见到了帮他说亲的媒婆。

    那媒婆言语之间满是对他的嫌弃,十里八乡竟然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连带着他父母都抬不起头来,他似是一夕之间就长大了,想要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只是他到底没任何打算,就想到了邵瑜。

    “没事,大丈夫何患无妻,等你发达了,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邵瑜目光坚定,似乎是坚信自己能够成功一般。

    推门而出的赵小荷正好听到邵瑜的话尾巴,郑大头见了她立时就不好意思了,讷讷喊了一句嫂子。

    赵小荷朝他点了点头,瞧见这人是邵瑜从前的狐朋狗友,便如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她心下暗笑自己竟然想着邵瑜还能变好,这才安分了一天估计又要出去赌了吧。

    赵小荷问道:“你中午在哪吃饭?”

    “在家吃。”邵瑜说道。

    赵小荷闻言,竟然松了一口气

    见赵小荷离开之后,郑大头松了口气,问道:“三哥,我们去S市做什么生意啊?”

    邵瑜指了指脚,说道:“卖布鞋。”

    “三哥,那些城里人都只喜欢穿什么皮鞋运动鞋,谁会穿布鞋呀。”

    “那是没有人会卖。”邵瑜又说道:“你回家收布鞋,看看能收到多少双布鞋,一定要是新的、干净的,旧的不要!我先给你一百块钱,能收多少是多少。”

    郑大头一听邵瑜垫钱,立马说道:“三哥,我还有点钱,用完了再找你要。”

    五天后,邵瑜和郑大头一人背着一大袋布鞋,先从镇子里搭小巴车到县城,再转大巴车去省城,再坐火车去S市,一路上道路十分颠簸,但所幸两个人都年轻,没有出现晕车的迹象。

    “三哥,这火车跟大巴就是不一样,好舒服啊。”郑大头在火车上东摸摸西看看,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多坐几次你就不会这么想了。”邵瑜说道。

    火车要走二十个小时,两人钱财有限,因而买的是坐票,火车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这个年代火车管制不严,还有人带着活鸡活鸭上火车,因而车厢里汗味和家禽味道混杂在一起,别提多酸爽了。

    郑大头先前还觉得新鲜热闹,而后看累了就靠着邵瑜睡了过去,等到饭点邵瑜再喊他起来。

    夏天带什么都不太容易储存,火车上一份白饭就要一块钱,邵瑜朝乘务员买了一份白饭,又拿出事先煮好的白水煮鸡蛋,一人一个鸡蛋就着白饭吃了下去,两个成年男子分一份饭,自然是吃不饱的。

    “三哥,我觉得好辛苦啊,又热又臭,还吃不饱。”才坐了半日火车,郑大头就觉得辛苦了,无比想念在家里的逍遥日子。

    邵瑜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说道:“习惯了就好了,挣钱哪有那么容易,你想想你爸,在河里挖一天沙子,腿上全是水蛭咬的,一天也就五块钱。”

    郑大头头一低,眼眶就红了,说道:“我爸那么辛苦,我却只知道跟他要钱。”

    “没事,等你挣了钱,伯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邵瑜安慰道,郑大头心肠不坏,他只是走了歪路,家里宠的厉害才显得格外不懂事。

    火车是在第二日傍晚抵达S市,不比省城的陈旧,S市处处干净整洁,到处都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唬得郑大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相较之下,邵瑜就比较淡定,带着郑大头在火车站买了一份地图,坐着公交去了市中心,找了一家招待所就住了进去。

    “三哥,这一个晚上就要八块钱,咱们住不起啊。”郑大头似是怕被人笑话,因而声音压得很低。

    “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你难道要去睡马路?”邵瑜反问。

    郑大头顿时不说话了,他头一回住招待所,左看看右看看,见到能放出热水的水龙头还吃了一惊。

    第二日一早上,郑大头还没睡够,就被邵瑜从被窝里挖了起来。

    “三哥,我累,再睡一会……”

    邵瑜却懒得惯他,直接一口凉水喷在他脸上,郑大头顿时惊醒过来了。

    “做生意就是要吃苦,你再这样,我今天就送你走。”邵瑜冷冷的说道。

    郑大头一想到自己父亲满是痕迹的小腿,一咬牙便爬了起来。

    两人随便找了个小馆子吃了两碗面,邵瑜就带着他沿着地图往洋人街走去。

    洋人街上人来人往,时常可以见到一张金发碧眼的面孔,郑大头头次见到还十分惊奇,毕竟洋人他还只在村长家的电视上看到过。

    邵瑜拿了块布铺在街边上,将布鞋整整齐齐的摆上去,那些锈了花纹的鞋子还被邵瑜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外国人一直对华国的刺绣感兴趣,很快就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孩停了下来。

    见有洋人停了下来,郑大头吓得直往邵瑜身后躲,邵瑜却迎了上去,先是用普通话问了两句,那白人女孩会一点汉语,两人便很快交流了起来。

    邵瑜朝白人女孩比了个一,对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递了一沓美元过来,邵瑜接过钱数了数后,给了她两双鞋。

    等白人女孩走了,郑大头立马凑了过来,“三哥,这是洋钱?这是多少啊?”

    “这是美元,大概有两百块钱。”邵瑜将美元小心翼翼的收进口袋里。

    郑大头倒吸一口凉气,“两双布鞋就能卖两百块!”

    要知道,在乡下布鞋都是自家做的,真要卖也许五块钱都卖不了,郑大头哪能想到,这东西到了S市,身价百增。

    邵瑜只觉得自己带的可能不是小弟,而是个啦啦队,没好气的说道:“你躲什么躲,有人来了就躲,没人在就开始撒欢。”

    “三哥,我普通话都说不好,也不懂洋文,看着洋妞害怕……”郑大头扭扭捏捏的说道。

    “不会就学,半个月你学会普通话,不然下次出来不带你了。”邵瑜说道。

    郑大头见邵瑜挣钱这么快,怎么舍得跟邵瑜分开。

    有邵瑜言传身教,又动不动的“送回家”威胁,不过几天,郑大头便不像先前那样胆怯,勉强能独自卖鞋,也会朝着外国人忽悠一些穿布鞋延年益寿的养生术语,忽悠得外国人一愣一愣的,碰到不会中文的外国人,两人就连手带脚的比划,竟然也能交流顺畅。

    “这乡下的土布鞋,卖一百块钱,兄弟,你这是比黑社会都会抢钱呀。”一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说道。

    邵瑜见这人似乎有点不对头,便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根递给这人,道:“百货超市里国外的洋鞋能卖三四百,咱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怎么就不能卖一百块了?这可都是我娘在家一针一线缝的,绝对值这个价。”

    小青年挑了挑眉,接过那根烟,说道:“兄弟这话我听着舒坦,只是这片地,是有主的,兄弟想在这里摆摊,还得问问冯哥的意见。”

    邵瑜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地头蛇了,便问道:“不知冯哥是什么意见?”

    小青年伸手,比了个“二”字,“这个数。”

    “初来贵地,竟然忘了拜码头,这是我的不是,劳烦小兄弟引见一下,我想亲自去拜会冯哥。”邵瑜笑着说道。

    小青年朝他比了个手势,“请。”

    “三哥……”郑大头有些担心。

    邵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都是在道上混的,说起话来也方便,你看好摊子,我很快就回来。”

    邵瑜跟着小青年进了一条小巷子,巷子尽头是一间院子,邵瑜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全是光着膀子站着的汉子,唯独有一人端坐在太师椅上,邵瑜明了,这人应当就是所谓的冯哥了。

    “冯哥,兄弟借宝地一用,还请勿怪。”邵瑜说道。

    “好说好说,钱财开道,万事无忧。”冯哥笑眯眯的说道。

    邵瑜也笑,道:“我进来只是陪个不是,其实没有要交保护费的意思。”

    “混账东西,找死呢!”一个汉子骂道。

    冯哥摆了摆手,道:“兄弟们,看样子是遇到硬茬子了,那就好好陪他练练。”

    话音刚落,满院子的光膀大汉全都围了上来,那先前引路的小青年已经飞快退到了墙角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