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伤人

红藕香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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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菜是小厨房费心思的,您再不吃就凉了。”芙蓉离他几步远便踌躇停下,仰起头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青衣少年,客客气气道。

    芙蓉见他不为所动,只垂眸淡淡看着黑漆彭牙四方桌上的佳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胆子便大了些,就好言相劝道,“您心中纵有不痛快,也犯不着和吃食过不去委屈自己,您看这银芽鸡丝,爽脆鲜嫩......”

    “您?”少年讥讽地勾起薄唇,低头扫了一眼身上快勒进肉里的粗麻绳,绑在背后的手试着动了动,却不能松动分毫,眼里闪过几分不耐,恶声恶气地打断了芙蓉,“我和你一样,就是一个下人,这声“您”我可听不惯。”

    芙蓉听着一噎,这人说话带着刺儿,看着也凶巴巴的,幸好手是绑着的,不然动起手来如何是好。看他的穿着应当是外院的小厮,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但还能吃上这桌好菜,自己也是得罪不起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芙蓉试探地问道,心里想着既然不愿意自己尊称他,总得有个名字喊吧,再者也是好奇他这个人。

    “李肃。”少年硬邦邦地吐出了两个字,就不再说话。外面白昼炽亮,屋子里却一片惨淡,他的五官晦暗不明,衬得人更加阴郁。

    一旁的芙蓉默默咀嚼了好几遍“李肃”二字,却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宣平侯府内宅前院界线森严分明,自己一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除了见过几位小爷身边的小厮,还有刚才看到的一大帮护卫,最出格的就是前几日托采买处的赵管事买了一本《绣样什锦图》,这也是因为代桃是他妹子的缘故,自己也求了她一番的,代桃去说的。

    眼看一时僵持着,芙蓉着急了,周妈妈的吩咐不能忘,吃不吃是他的事,喂不喂就是自己的事了。

    李肃就看到芙蓉转身拿起银制云纹长箸,每样菜都夹了放在甜白瓷碗里,然后捧到自己面前,踮着脚伸着小胳膊,夹了菜送到自己嘴边。

    “吃吧。”芙蓉在家也是也是喂过幼弟吃饭的,一样伺候就是。

    李肃眼角抽抽,看了芙蓉一眼,黯淡无光的面容上一双眼珠子却水汪汪的,穿着青缎比甲,白色挑线裙子......啧啧啧,显得更黑,瘦瘦小小的,仰着头够着自己。

    芙蓉感受到迫人的视线扫在身上,颤了一下,险些筷子都拿不稳,不敢看他的脸,只盯着紧闭的薄唇。

    慢慢地,他的头越来越低,嘴巴也离筷尖越来越近,然后轻轻张开了嘴巴......芙蓉看着就松了一口气,只要他吃了,自己也就能和周妈妈交差了。

    只是没等芙蓉松的一口气出来,李肃便如猛虎扑食般逼近芙蓉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啊-啊-”没有一点防备,芙蓉疼得直叫唤,筷子也是真的掉了,疼得简直想往屋顶蹦,下意识握紧了另一只手拿的甜白瓷的碗,便要敲打他,低头却对上了李肃那摄人的鹰眼,正瞪着自己,芙蓉心里一抽,不敢动了,眼泪往下直淌,看到被咬的地方,白的是他的牙,红的是她的血。

    “周妈妈,救命啊,来人啊,呜呜呜……”芙蓉只能边哭边喊人,只感觉右手都要断了。

    李肃尝到了血腥味,就像野兽唤起了嗜血的天性,撕扯得更加凶残,直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他才悠悠地松了口,之后眉头一皱,嫌弃般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斜瞥着芙蓉,一副快意的样子,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猛兽。

    芙蓉立刻往后退了几米,瑟瑟发抖,止不住眼泪,撑着桌子才没让自己软掉。

    殷红的血迹还残存在他的唇上,遮盖了原本青乌的唇色,增添了几分容色,唇红齿白不为过,单看脸,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

    可落在芙蓉眼里,就像是看到地狱里吃人的恶鬼,再看自己的右手腕,已是血肉模糊不忍再看第二眼的样子,血顺着手腕流到了手掌,指尖,然后一滴滴落在地上。

    从来没这样疼过,芙蓉委屈极了,自己好心伺候他吃饭,非但不领情,还咬了自己,哪有这样的道理。

    一双泪眼婆娑,芙蓉无声询问。

    李肃轻嗤不语,形如鬼魅。

    两人就这样对持着。

    周妈妈和袁总管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惊,芙蓉如乳燕投林般撞入周妈妈的怀里哭泣,是害怕得顾不得规矩了。周妈妈身子一僵,半年来自己从不和她亲近,她见了自己也是老鼠见到猫一般畏惧,哪里这样过,一时回不过神,就没有推开怀里温热柔软的一团。

    “周妈妈,我手疼。”芙蓉抽抽嗒嗒说话,举起了鲜血淋漓的右手,周妈妈看的是心惊肉跳,赶紧从袖子里拿出方帕缠住伤口止血,芙蓉疼得是龇牙咧嘴,手掌发抖。

    一旁的袁总管扫过一眼芙蓉的伤口,再看李肃的模样,地上散落的银筷,以及四方桌上不动分毫的菜肴,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

    袁总管轻叹气,这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想到差人绑他时朝自己投来的剜肉般的眼神,配着那样一张相似的脸,直吓得头上冒冷汗。

    看老夫人的表态,眼下还得伺候周到啊,可真是一块烫手山芋!

    “周妈妈,这里有我照看着,您就先回去吧。”袁总管提议道,这是要周妈妈回去和老夫人复命,尽快处置了。

    周妈妈也是如此想,再者也是担心芙蓉这伤口,也要回去上药的,最好能找个大夫看一眼,可别伤者筋骨了。

    “那就劳烦您了。”周妈妈回道,又看了一眼李肃嘴角的血痕和稍显凌乱的发丝,还有灰扑扑的青衣,眼睛斜瞥着怀里的芙蓉,害的她一阵惊颤,当真是可怜极了,便顺手轻轻地拍了拍芙蓉的单薄的背脊。

    芙蓉鼻子就是一酸,又意识到周妈妈这是在哄她,得寸进尺地往周妈妈的怀里靠得更里了。周妈妈感觉到了,颇不自在,但也任她去了,又打量起李肃。

    他除了脸像老侯爷,哪里有老侯爷的贵气,周妈妈想了想又开口提醒袁总管,“老夫人恐怕是要见他的,体面一点总是好的。”

    袁总管点点头,眉间肃穆起来,“还是您想的周到细致,我这就下去安排。”说完开门引她们二人出去。

    芙蓉这下便恋恋不舍地从周妈妈怀里出来,刚才一直依偎在周妈妈身上,除了惊惧,就是为了躲避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一听到可以走了,便迫不及待想远离他。

    三人出去便分头行事,周妈妈带着芙蓉回了老夫人处,袁总管安排小厮打水给李肃梳头换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