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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
“该走了。”
还是孟雪柔先起了身,对着林晚照好声提醒道。
“好。”
将手中书卷放下,林晚照牵着孟雪柔,一路坐上了岳城长公主派来的马车。
“歇一歇吧,地方足够了。”
宽大的马车里,林晚照随手拿起一张毛茸茸的毯子,对着孟雪柔好声道:“路程不近,车里又暖和,你略躺躺也好养精蓄锐,左右没有外人。”
“倒是不累。”
眼见着林晚照把毯子仔仔细细地盖在了自己的腿上,孟雪柔心里暖暖的,竟又不自觉地打起了哈欠。
“躺躺吧,到了我叫你。”对着孟雪柔无奈地笑了笑,林晚照满眼宠溺。
“也罢。”
孟雪柔略一思索,便极为听话地侧着身子躺了下来,林晚照也极有眼色地动了动,孟雪柔便舒舒服服地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嗯,舒服。”
眯起双眼,孟雪柔一脸满足。
“睡吧。”
林晚照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将毛毯给孟雪柔盖好,又缓缓轻拍着她。
两刻钟后。
“柔儿醒醒,快到了。”
揉搓着孟雪柔的纤纤玉手,林晚照轻声呼唤道。
“嗯。”
孟雪柔嘤咛一声渐渐醒转,又连忙坐起来将衣裳整理了一番。
“我竟真的睡着了。”孟雪柔整理好自己又叠好毯子,这才对林晚照笑说道:“别说,还挺舒坦。”
“嗯,你几日没睡好了?”
林晚照微微一笑,望着孟雪柔调侃道:“你呀,明明风风火火什么都不怕,却又这样谨小慎微胆小如鼠,动不动就要夜不能寐,真不知若是以后手握大权又该怎样。”
“既然要修改律法,就必得多思多想,否则便难免有遗漏的地方。”孟雪柔眨了眨眼,淡然道:“这叫兢兢业业,哪里就胆小如鼠了。”
“逗你呢。”
满眼宠溺,林晚照笑应着。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两人便再次来到了岳城长公主的面前。
“母亲。”
“姨母。”
孟雪柔和林晚照一起,拱手行礼。
“快过来。”
岳城长公主对着二人招了招手,又亲自拉着二人走到了饭桌前。
“咱们边吃边说。”
岳城长公主慈爱地说道。
“是。”
孟雪柔和林晚照两人答应了一声,便同岳城长公主一起坐了下来。
“柔儿,先吃点东西,累了一上午了。”亲自给孟雪柔夹了一筷子水晶蹄髈,岳城长公主满眼疼爱。
“多谢姨母。”
孟雪柔答应着,连忙就接了过来,就听岳城长公主继续说道:“柔儿,照儿,法案的事情我问过皇上了,他说不要紧,只放手去做就好。自然了,皇上这是宽慰的话,你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些啊!”
“母亲放心,我们知道轻重。”
林晚照闻言,立马答应着。
“说来,只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何人何事都是一样的。”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孟雪柔和林晚照,岳城长公主正色道:“皇上需要的是一把刀,一把能斩断荆棘的刀,锋利还是其次,不被荆棘毁掉才是主要。你们想啊,那荆棘丛长了数年,盘根错节互相纠葛,早已是刚中带柔,刀斧不侵,咱们暂时也只能稍微削削棱角,旁的不要深涉。”
林晚照听了这话一时默不作声,只细细思索了起来,孟雪柔却是微微一笑,竟对着岳城长公主起身行礼。
“好孩子,你这是干嘛?”
见她如此,岳城长公主忙问。
脸上始终挂着得宜的笑容,孟雪柔对着岳城长公主认真地说道:“三国时期,有藤甲军刀枪不入,武侯以火为刃,尽数灭之。如今当用此法,也算以逸待劳。”
“我等并非武侯,岂有偌大权柄?”
立马听懂了孟雪柔的深意,岳城长公主追问道。
“强弩之末,不穿鲁缟。”孟雪柔眨了眨眼,正色道:“一直以来太后一族多有不妥,只靠着一点恩情强自支撑,可这恩情、功劳哪是长久之计?若一味苦苦索取只会适得其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晚照选择了我,便是公然与太后和平王对立,咱们就算求和也没人会信的,不如索性顺其自然。皇上下旨只让我独自抉择,就是为了把晚照和长公主府摘出来,这样一旦我遇到不测,你们便还能救我,并非皇上当真不想发力。与其到时个个深陷其中无人可用,倒不如由着我孤身闯荡,总还有条后路可退。”
“话虽如此,我是断然不会教你独自面对的。”
林晚照说着就站起身来,也对着自家亲娘行了一礼:“母亲,请容许我忤逆犯上之过。”
“傻儿子,什么过不过的?咱们从前对太后、平王的报答还少吗?”岳城长公主微微一笑,好声道:“你舅舅只怕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此番怕要连累柔儿受些苦楚,才这样跟我说的。你要做什么,就尽管做,有母亲和舅舅在,你们什么都别怕。”
“姨母放心,不会有事的。”
孟雪柔点了点头,依旧微笑着。
闻言,岳城长公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又面露笑容,对着孟雪柔,她摆了摆手,说道:“好孩子,快坐下用饭吧!”
“是。”孟雪柔答应着。
一刻钟后。
生怕姻缘司还有事,孟雪柔和林晚照匆匆用饭完毕便告辞离去,望着孟雪柔的背影,岳城长公主脸上的笑意竟愈发明显。
“本宫这个儿媳果然不同寻常,照儿眼光不错。”
对着贴身嬷嬷,岳城长公主满心欢喜地说道。
……
十天后。
“晚照你看,这是我列出来的条陈,都是原来律法里有所缺失不妥的地方。”
书房里,孟雪柔终于写好了最后一笔,兴冲冲地拿给林晚照看。
“我看看。”
林晚照接了过来,一条条仔细查看着,忽而面无表情忽而又皱着眉,惹得孟雪柔满心好奇。
“从发放成婚文书需要的凭证,到婚后如何保护妇女幼儿,再到和离休妻之事,你也算全想到了。”拉着孟雪柔在书桌旁坐下,林晚照好声道:“只是这其中有些条陈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你是说关于鼓励遭受虐待的妇人主动和离,以及婚书不须父母首肯的条陈吗?”
孟雪柔心下了然,追问道。
“嗯,这些都是争议最大的,至于如何善待被休妇女倒还比这两个更好办些。”林晚照点了点头,正色道:“从古至今,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的是家庭和睦门当户对,再就是能让数家之人利益勾连,相互扶持。如今你骤然提出成婚不须父母同意,这在旁人看来定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定会遭到非议的。”
“还有呢?”
孟雪柔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还有,女子主动提出和离,一定会被人说成是颠覆三纲五常,罔顾人伦礼法,这是要被人家戳脊梁骨的。”林晚照摇了摇头,无奈道:“女子艰难啊!”
“正是因为女子艰难,才一定要把这件事做下去!”孟雪柔眨了眨眼,对着林晚照正色道:“晚照,我且问你,你理解支持我吗?”
“这是当然。”林晚照不假思索地说道:“你我是除了亲子手足之外最亲的人,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
“是啊,你心里有我,爱我,所以才会支持理解我。”孟雪柔微笑道:“可是这世间不是每个女子都能被人捧在手心里,一旦她们遇人不淑,可以保护她们的便只有律法,难道还能一直依靠父母亲人吗?我之所以要着重修改这些条陈,就是为了女子在某些方面能受到律法明文规定的保护,让她们即使无人疼爱也不至于任人宰割。晚照,你明白吗?”
“我不是不明白,只是觉得此事急不得,总要缓缓进行徐徐图之才好。”
对着孟雪柔,林晚照总有十万分的耐心,此刻他望着孟雪柔,细细说道:“伦理纲常,历经了数代之人巩固维护,早已固若金汤,咱们就算想开个口子稍加修改也绝非易事。我知道你心里急,想一步到位,为的就是等到实施新法的那天能够给妇女带来福祉,尽早尽快救她们与水火之中,所以你明知道这是旁人给你设好的陷阱你也要义无反顾的跳下去。无妨,你做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只是我希望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稍稍温和一些,不那么激进些,这样,你总能少受一些伤害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晚照,他们若真的想发难,一定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还会只看这一两项条陈吗?”深知林晚照心里的担忧不安,孟雪柔主动握住他的手,一脸轻松地笑说道:“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多也就是罢官而已,我不会有事的。说来若是我真被罢了官,你不会不肯养我吧?”
“你猜?”
林晚照被孟雪柔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道。
狡黠一笑,孟雪柔得意洋洋地说道:“诶,你不管我也不要紧,我就天天拿着个破碗,往你身后一跟,一声声的相公叫着,我看旁人怎么说你!”
“臭丫头!”
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林晚照满眼无奈。
“好了好了,咱们快商量正事吧!”
见林晚照脸色好转,孟雪柔心里松快不少,连声道:“我准备奏请皇上,请他拨出一部分钱款,在各地广开义厂,专门收容那些被休弃之后无家可归的妇女,再专门请人教她们纺纱织布,绘画刺绣,让她们能凭本事赚钱,自力更生。另外如果她们有儿女要带出来,也能有个安身之处,总比寄人篱下要强。”
林晚照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想法倒还中规中矩,出于仁义,想必也不会遭受太大阻力。再者咱们也可以广开存善堂,鼓励被收养的孩子们长大报效朝廷,想必那群老家伙也不敢多说什么。”
“嗯,鼓励女子和离,也是可以先报到当地姻缘司决断的,又不是随随便便拆散姻缘,我一定能说服他们。”孟雪柔意味深长地说道:“想来咱们也可以找个德高望重之人代为出面,或许可以事半功倍。”
“晚间咱们出去一趟吧。”
忽然想到什么,林晚照提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