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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胡子用铁盘给我们端来第三盘肉串时,沈彬已经醉得有些不成样子了,就连他那身阿玛尼上都已是沾满了油渍。
我颇为心疼的看着他大快朵颐,好家伙!一手持串,一手拿酒,一脚踩着桌旁的条凳,你这是学梁山好汉吗?我哪怕不心疼你身上的阿玛尼,也要心疼你手上的串和酒啊!
本人就住在卫星街边上的卫星公寓,房子的年代已很是久远,面积也很小,就58个平方,但好歹我是这条街东道主不是,这里每每撸完串都是我买单啊!你小子不把自己的银子当回事,也该把我的铜板当回事啊!
沈彬绝不知道我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因为他大着舌头对大胡子嚷嚷道:“那谁?对!老板!再来一箱啤酒!”
“好嘞!”大胡子瞄了眼脸色铁青的我,破天荒言简意赅的应了声,一溜烟跑去拿酒了。
“我说!哥们儿,你能不能低调点?今天到底是你失恋还是我失恋啊?”我苦笑着对他说道。
“我们是好哥们儿,你失恋就等于是我失恋。”他打了声酒嗝,接着理所当然道:“你舍不得多喝酒么,我就替你多喝点。”
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于是我赶紧加快了自己喝酒的速度,不一会儿,便脑袋昏昏沉沉。
“严谨,你帮了我那么多忙,为啥就不肯来我的公司啊?”沈彬边说,边抄起桌上的一瓶酒吹起了喇叭,接着把手里的酒瓶狠狠往边上一砸。
“碰”一声,玻璃渣子溅了一地。
隔壁桌坐着的三个小地痞跳了起来。
一个手臂上纹着一条小青龙的短发男子拿着个空酒瓶走了过来,挥舞着手中的瓶子大骂道:“操你妈的,在小爷我的地头耍横是不是?”
沈彬那张帅气的脸居然也横出了一丝戾气,他那疏淡的眉毛一翘,其下双目一眯,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小地痞,皮笑肉不笑道:“噢?既然你说自己是小爷,怎么看见大爷我还敢这么装逼!”
那小地痞叫“张兵”,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刺头,竟是被沈彬说得一愣,气势上已经弱了三分。
他身后两个小跟班连忙赶过来攒人头,添士气,手里同样各自抄着个酒瓶子。
这个时候凡是做带头大哥的一定会像张兵一样大吼一声:“你他吗的找死啊!”说罢,摆了个要把酒瓶子砸下来的姿势。
“操!要砸快砸!装娘们吗?”沈彬醉得太厉害了,这种要命关头反而火上浇油。
我早已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半,跑过去拖住沈彬,颤声对张兵赔笑道:“兵……兵哥,我朋友酒多了,醉话,您别往心里去!”
我这么一开口,张兵的气焰顿时嚣张起来,骂道:“就你个孬种的朋友能是什么货色,妈的还穿了件高仿的阿玛尼出来丢人!今天这事你们两个不给出个说法来,哥儿仨今天就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我连忙低头哈腰道:“哥儿几个今天的单子我买了,改天有机会再请兵哥你喝酒……”
我的话还没说完,怀里的沈彬突然用力将我甩了出去,抄起桌上的酒瓶往张兵头上狠狠砸了下去。
砸下去的酒瓶又碎了,张兵的脑袋也开花了。
这本是只还有酒的酒瓶子,于是张兵的脑袋上,血水与酒水同时汩汩往下流。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除了张兵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个劲喊疼。
“你他妈刚刚在叫谁孬种?有种你再说一遍。”沈彬脱下阿玛尼西装外套扔在地上,雪白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这是一个人血液快速流动时出的热汗,往往这种情况下那个人的神志已经被出离的愤怒占据。
沈彬双眼通红,自西装裤口袋掏出保时捷钥匙,狠狠摔在地上,大叫道:“手上画了条虫子就把自己当回事了?大爷我今天就不信了,你们这种瘪三连我的车子都不敢砸,还敢砸我人了?”
他神经质的指着街角的保时捷吼道:“大爷我身上很少带钱,你们要不是孬种的话,马上去把那车子砸了!只要敢砸,明天就送你们一辆新的!”
保时捷是用来砸的吗?
砸人也不能砸车啊,医药费才多少钱?那车可是要大百万呢!
张兵和他的两个小弟这下终于搞清楚了状况,流着血的头也不觉得疼了。
一个小弟怯生生对张兵道:“大哥,我们怎么办?”
张兵怔了怔,由两个小弟扶着爬起身,对沈彬恨声连道:“你有种!你有种!”
说话时,三人已经脚步飞快往外走去。
三个地痞离开后,大胡子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轻移着脚步挪了过来,怯生生道:“两位,时间不早了呀,我这小摊也该收摊嘞。”
我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老板!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说完,我咬着牙掏出两张百元大钞,两张五十,以及一些零钱,哪怕四百不到,也是少不了多少了,反正这已是我身上所有的钱。
我毅然决然的把钱交到大胡子手里,嗓音嘶哑道:“老板,我们这桌和那一桌的钱都在这里了,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就马上走。”
我可劲儿拖着沈彬往外走,他死赖着身子站在棚子里,转头问大胡子道:“老板!钱够不够?”
大胡子应声简洁回道:“够!多了!”
沈彬又问道:“够不够一箱啤酒?”
大胡子立马转身抱了箱啤酒塞在沈彬怀里。
于是沈彬便抱着啤酒当先往街对角的保时捷哪里走去。
月亮已是在当空。
我和沈彬两人坐在路边冰冷的台阶上。
夜凉如水,月光也如水,酒也如水一般。
如水的酒很快只剩下了曾经装载它们的酒瓶,空酒瓶在地上到处滚动着。
打火机的火苗蹿起来时,驱散了一丝深夜的寒意,在夜风跳动的火苗渺小却顽强。
火苗熄灭时,两个嘶嘶轻响的烟头在黑夜里闪着暗红色的微光,随着我和沈彬的手臂前后飞舞,像极了两个孤独的暗夜精灵在黑夜里相惜,相依,相温暖。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也是温暖的,因为我能感到泪水流过脸颊时遗留下来的温度,这是心里的温度。
“你好些了吧?”沈彬吐了口烟,轻声道。
“啊?你说什么?”我转头看着他月光下苍白而冰冷的侧脸,叹道,“哎哟我靠,今天的酒可真是多了!我的酒量可不能喝你比!”
沈彬闭上眼,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喃喃道:“酒量又有什么用呢?除了应酬就是应酬。”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了,继续道:“和酒量一般的朋友喝酒,如今我是想醉都醉不了了。酒量和我一般好的,又有谁会彼此喝醉呢?这样下去,我都快没真正的朋友了吧……”
“你一个人嗫喏些啥,哎,我是真不行了!”我打了个酒嗝,顿时胃里翻涌起来,站起身,扶着保时捷的前车盖剧烈呕吐起来。
沈彬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轻轻道:“对不起。”
我并未听见这声“对不起”,因为只有当我清空了肠胃里的东西,我的人才会清醒一些。
当我清醒一些的时候,沈彬黯然说道:“严谨,往后我们可能会很少碰头了。”
“嗯?你的课题完成了?”我问道。
“嗯!完成的很顺利!也多亏了你的帮忙。”沈彬答道。
“恭喜你!”
虽然这三个字出于我的真心,但我内心莫名的产生一股失落感。
“你知道,我如果没有你的帮忙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沈彬一字一顿对我说道。
“我不过是帮了些小忙而已。”我自嘲道,“这种事换了是我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哪怕有你这样的朋友来帮我更多的小忙。”
“你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沈彬紧紧地盯着我的双眼问道。
“我们还是不是朋友?”我掏出根烟给自己点上,每当他问我这个问题时总是让我感到烦躁。
我深吸了一口烟,接着道:“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能来你的公司吗?”
沈彬突然变得很激动,双手抓着我的肩头使劲摇晃,大声道:“能啊,为什么不能?”
一个人激动时总会忘记自己手脚的轻重,我的肩头被沈彬抓得生疼。同样一个人内心无比挣扎和痛苦时,又怎么记得肉体上那些疼痛?
我默不作声,放任自己的身体在沈彬的手中不断摇摆,有些话我不能对他说,那些话只能也可能永远深藏在我的心底。
“沈彬,你这个朋友已经是我严谨最后的那一点骄傲。若是寄居于你羽翼的庇护下,我们还能是朋友吗?我还是我吗?”
这世界上真正的朋友之间本就很少掺杂着利益。
我叫严谨,我的朋友不多,几乎没有,但我总是严谨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朋友,珍惜两人的友情。
“我把自己初创设计公司解散了?”沈彬淡淡说道,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我有些惊讶,不解地看着他。
“设计完成了,我凭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我爸的认可,他让我去接管他的公司。”沈彬说这话时言语颤抖,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其他的原因。
我从来不会问他公司的状况,更不会去问他老爸的到底是什么公司,这样的问题只会让我觉得我们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我只是默默的为他高兴。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抬头望天,等待新一天的日出。
当第一缕阳光打破黑暗时,我们会在光明中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