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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拍拍馨儿的手,幽幽的说:“哪来的鬼魂,都是骗人的。”
馨儿觉得蹊跷但也不再说什么,躲到木樨身后,偷眼看着嗝嗝不断的四姨娘,心里突然高兴起来。
娘亲死后,但凡一点值钱的,看得顺眼的东西都被四姨娘搜罗走了,看着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怪叫真解气。
馨儿的话提醒了旁边的马脸婆子,她忙不迭的跪倒在鸡笼前,连连叩头。
“三公子啊,鸡大仙啊,四姨娘也算是你的小娘啊,看在家主的份儿上就饶过她吧。”
也许是她的祈祷感动了笼子里的大公鸡,四姨娘的嗝声小了些,间隔的时间也长了。
马脸婆子认为自己的叩拜灵验了,找到了四姨娘打嗝的原因是鸡仙附体。
跳大神的巫婆说过,拜堂的大公鸡都带有原主的魂魄,这下验证了。
爬到四姨娘面前,“四姨娘委屈些和奴婢一起拜拜三公子和鸡大仙吧。说不定是三公子来看木姑娘附在您身上了,拜拜送他走吧。”
四姨娘已然说不出话来,两眼通红眼前金星飞舞,她以为是金子不停的乱抓。
两个婆子把四姨娘拖到鸡笼边,强按住她的脑袋给大公鸡叩头。
“咚咚咚”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四姨娘的嗝声渐渐听不到了。
木樨知道药劲快过去了,上前把四姨娘扶起来。
若无其事道:“四姨娘太疑神疑鬼了,哪里来的鬼魂,我看是点心吃多了,撑得。以后少吃些甜食多行些善心,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马脸婆子爬起来讪讪的给木樨施了礼,扶四姨娘坐在椅子上。
四姨娘胃里翻江倒海的折腾,就是吐不出来。
看到盘子里的点心渣子,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嗝。
马脸婆子吓得一哆嗦,拉着她又给大公鸡拜了拜。
木樨整理了一下孝服,轻声道:“请四姨娘继续教导。”
四姨娘看木樨的孝服像白花花的银子,但又抓不住拿不着,满脑子都是银子哪里还有心思训话。
自从木樨住进老宅,六年来她第一次踏入老宅的前厅,怪异的打嗝让她的恐惧从脚底板蔓延到了头发丝。
她是大夫人的陪嫁丫头,生了女儿后还只是个通房丫头,后来有了儿子才被匡家家主收了房。
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凡事都疑神疑鬼的,一天三遍烧香只为求财,哪里辨的清打嗝里的门道。
“煞星,灾星,鸡大仙……”嘟嘟囔囔的念叨着向门口挪。
马脸婆子忙上前,搀扶着她出了门,其他的丫头婆子也惊魂未定的跟着跑了。
“银子,这儿有块银子。”巧娃眼尖看到了桌边的银子,上前捡起来交给巧珊,“珊姐姐还你银子。”
木樨哑然失笑,巧珊给四姨娘一锭银子,她胡乱折腾银子掉了还不知道。
爱财的人,偏偏和财无缘,也是个讽刺了。
巧珊把银子抛到房顶,回手接住,“老宅的风水就是好,银子都不外流。让四姨娘到新宅里找去吧,今晚怕没的睡喽。”
馨儿也被逗笑,“木姐姐这只大公鸡怎么办?”
木樨看了一眼足足十几斤重的大公鸡,徐徐道:“炖汤。”
话一出口,又轻咳了两声。
巧珊微微一怔,暗付:木姑娘又抖机灵,随时改主意。
“好来,这就去炖汤。”心领神会的高声应了,拎起大公鸡向后厨去了。
巧娃对五彩的鸡毛很感兴趣,追了出去,“珊姐姐,我要做鸡毛毽子。”
馨儿听说要把“三哥”炖汤,眼泪又下来了,“木姐姐,你好歹做了三哥六年的童养媳,不能把它吃了呀。”
木樨一把揪下孝帽子,扔到桌子上。
“傻丫头,那不过是一只大公鸡,和你三哥一文钱关系没有。匡石那块破石头硬实的很,边关将士那么多,说不定他隐姓埋名叱咤疆场呢。”
战死的文书都送到家了,馨儿不相信三哥还活着,还是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
几年来,从来没有见木樨掉过一滴眼泪,三哥战死了也不见有一丝伤心。
三哥人冷,木樨心冷,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阴阳两隔了。
三姨娘在知巧的搀扶下,走进了前厅。
看到馨儿眼泪汪汪的,关切的问道:“樨儿,新宅里的人没有为难你们吧?”
木樨上前扶三姨娘坐在椅子上,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四姨娘来送大公鸡和孝服,走了。”
三姨娘知道木樨素来心大,天大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匡石战死沙场木樨也没有掉泪,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嗔怪。
不管怎么说木樨也是匡石的童养媳,两人虽然没有圆房,但也是名义上的夫妻呀。
丈夫是天,作为新寡的童养媳应该痛哭失声,有追随丈夫奔黄泉的举动才算符合常理。
六年来,三人相依为命,如果没有木樨和馨儿的陪伴,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否熬到现在。
虽然心里多有不满,但嘴上什么都没有说。
木樨还小,不懂守寡的磨砺,等日子长了就知道没有丈夫是多么难了。
把馨儿拉到身边,慈爱的给她擦去眼泪,柔声道:“馨儿跟三姨娘说,二姨娘有没有为难你呀?”
馨儿抽泣着看看地上的蒺藜跪垫,又看看木樨,委屈的摇摇头。
三姨娘身体不好,平日最疼自己,三哥战死了她最伤心,不能再受刺激了。
“有木姐姐在,二姨娘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三姨娘点点头,“那就好,都是我没用,保不住自己的女儿也护不了你。”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她有一个女儿和馨儿差不多大,出生不久就夭折了。
馨儿的娘亲是五姨娘,当年怀的是双生子,不足月难产,男孩和五姨娘都死了,只有馨儿活了下来。
大夫人和几位姨娘都说馨儿是煞星投胎,把她单独关在一个院子里不许和外人接触。
后来匡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经过风水先生点拨在其他地方建了新宅子。
匡家一家老少都搬到新宅子里去了,只留下馨儿一个在老宅子里。
三姨娘失去了女儿非常伤心,经常来探望馨儿给她熬药煮汤,做一年四季的衣物,这样馨儿才病病歪歪的活了下来。
六年前匡石把昏迷不醒的木樨带回了匡家,说是他收的童养媳。
大夫人不希望庶子们开枝散叶,和儿子争家产,找各种理由不让木樨进门,迫于无奈匡石只好把木樨安置在了老宅。
木樨病好后,炼丹配药才医好了馨儿的病。
木樨天性洒脱,不知道苦为何物,对匡家的苛责从来没有抱怨过。
一心只想自在快活的生活,等匡石回家。
悄悄的炼制丹药卖钱,不仅重新修缮了老宅,还开了许多间药铺,让老宅里的人衣食无忧。
匡家虽然富得流油,但管家的大夫人却心思机巧。
明明知道四姨娘爱财如命,还故意把送米面的事交给她做。
开始四姨娘还多少送些发霉的东西来,后来干脆一粒米也不送了,任由木樨和馨儿自生自灭。
三姨娘心疼儿媳妇和馨儿,每每拿出自己的月钱买米买面,以保她们能吃上一口饱饭。
可她那二两银子的月钱也经常被克扣,不得不做些针线活贴补。
后来木樨赚的银子多了,吃喝不愁,她才稍微清闲些。
看着一身重孝的木樨,想到自己战死的儿子,三姨娘再也控制不住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
木樨理解三姨娘对匡石的感情,没有太多的劝慰,只是默默的陪在旁边任由她哭,任由她释放心里的苦。
悲伤积压在心头,人会憋出病来的,哭出来就好些了。
不知过了多久,星星都爬上了枝头,三姨娘才止住了眼泪。
巧珊端着一盆炖鸡进来,轻声道:“三姨娘鸡炖好了,您喝碗鸡汤吧。”
馨儿听到鸡汤两个字,便想到了三哥,控制不住恶心跑到门外呕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