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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悦的气氛一直在小柳树村上空蔓延,到处都热热闹闹的,整个村子唯有一家死气沉沉,与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所有的热闹包围着它,却完美的绕开了它,整个农家小院仿佛大海中的孤岛,与四周格格不入。
江德纲端坐在堂屋上首的八仙桌上,闭目养神,果然不一会儿,就瞥见一颗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在门边探头探脑。
“江茂财,若你今日胆敢跨出家门,我就先打折了你的狗腿!”
江德纲依旧是江婉之前看过的样子,沉沉如暮年,但说话的气势却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声音不高,却能令他二十多岁的儿子望过来一眼,目光与之相触后立即顺从的移动开去。
江茂财虽低眉敛目,但心中仍然不忿的很,“我出去怎么啦?这村里的路又不是她家买了,我去找几个好哥们玩也不成?”
虽然每一句都是质问,但音量很低,与嘀咕无异,半点往日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气势都没有。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江茂财对上他爹横扫过来的严厉目光,立马转换口风,连死鸭子嘴硬都支撑不住了,忙将头缩了回去,笔直往西偏房余婆子的房里跑。
今晚村里有什么好事谁都知道,李家请大家伙吃肉的事一早就传扬开了。
为此他甚至都咽了一下午的口水,这会儿闻着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香甜的肉味。
可惜事到临头,他爹却将全家人都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江茂财的逃跑计划再一次失败,看来今晚唯一有可能吃到肉的地方就是奶奶那里了。
虽然江李两家是断了亲的,这段时间也再无来往,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就他姑那总往奶奶跟前凑的性子,这么长的时间也该忍不住了吧。
再说她将家里的田都舍得送了,再送几碗肉过来又能怎样?
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的人还有王昌秀,江茂财才进屋就见着他媳妇正在奶奶跟前说讨巧话儿。
“奶奶,我爹他这段时间都发的什么疯,你就不能管管他?”江茂财一进门就很没好气。
“急什么急什么?那娼妇还能不乖乖送肉来?”
余婆子早一肚子火气了,这回哪怕对象是自己宠爱的金孙,态度也堪称恶劣。
当她不想去?是嫌肉不好吃吗?
还不是如今儿子不听她的话了嘛。
李家的东西,她早就习惯当成了自己的,一想到那个败家娼妇得了头野猪,不乖乖给自己送过来,还请村里所有的人吃,她早心痛得都快滴血了。
那可都是她的东西啊!
偏她儿子真受了里正的威胁,就是铁了心的要与李家划分什么界线。
一个两个都没用,还真当那娼妇能翻了天去?
“你爹那个没胆的是被她给吓住了,老婆子我可不怕!”余婆子重重的拍了下椅背,“断什么亲也不能否认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事实!”
“里正处事不公,还真能将咱家除族不成?要除就让他从我老婆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可是奶奶,我六姑……她们家如今都在镇上做买卖了,听说生意可红火了。”王昌秀暗里地撇了撇嘴,硬气话在家里说说谁还不敢啊?
上回都拦着人家了,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的,真不怕倒是直接一头撞上去啊!
若真撞死了,李家不得被扒层皮。
这老东西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儿呢,这都几个月了,她女儿一家吃香喝辣,日子越过越好,什么时候再送过半点好处过来?
王昌秀本一早就打定主意今天去李家大吃一顿的,她不相信自己去了,李家还能赶人。
可惜公爹正把着门,谁都出不去。
今天到底能不能吃上肉,全部的希望也就只有这里了,不然她何必还来奉承这个老婆子。
“嘁~那娼妇有啥本事做买卖?”余婆子嘴巴一拧,不屑得很。
自从两家人撕破了脸皮,‘那娼妇’就成了江婉在江家的代名词,每个人听了都心知肚明。
“奶奶,你当初真没传她点儿祖传的手艺?”王昌秀的一双眼珠子转得飞快。
李家在镇上摆着摊,没过多久就开上了店,前段时间起房子,村里不少人家去帮忙,一天就给二十多文的工钱,活还不重,自家男人拉不下脸死活不去,平白少挣了不少钱呢!
啧啧~这才多久,今天就舍得请全村人吃肉!
这是发了大财啊。
“咱家有什么手艺,传她我还不如留给你呢。”余婆子只当王昌秀是闲聊,没料到这个人却起了心眼儿。
得知李家去镇上摆摊时,王昌秀内心还好一顿嘲笑,说他们是没田种了病急乱投医,这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走的外歪门邪道。
谁知短短时日,人家的日子就眼看着不同了。
那万一……自家也去摆摊会不会更好?
比对六姑和自家小姑子做吃食的手艺,王昌秀对自己还是极有信心的。
她已经被自己的想法弄得热血澎湃,暗搓搓的碰了碰自己的相公,可惜江茂财一门心思都放在吃肉上,两只眼死盯着门口就没挪过窝,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媳妇的反常。
眼看着村里的喧闹声慢慢涌向一处,周遭越发安静,江家门口仍然不见丝毫动静,王昌秀就知道坐在这儿干等无济于事了。
她借了个机偷偷回房,撺掇了自家大丫拿了碗偷偷从狗洞溜出去。
“你去多装一点,装了赶紧给娘端回来啊,路上别偷嘴!”
……
李家厨房里,江婉冷不丁听曾三娘提起余婆子,她才想起江家那一家人来。
只是冷冷的摇了摇头,“不送。”
今天江婉请客的初衷是答谢前两天赵志雄来闹事时,村里人对她们一屋子妇孺的维护之情,当晚及时赶来给李家撑腰的人里,可不包括江德纲、江茂财父子。
甚至江家的女眷,事后都没人现身。
那一屋子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心软给他们一分颜色,说不定哪开就敢开染坊,十足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主。
好不容易才摆脱的,能无牵扯还是不牵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