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洪水猛兽

白芥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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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清宫,宸贵妃寝殿。

    梁祯走上台阶,进门之前,奉命留守的禁卫军领队小声与他禀报:“前几日娘娘一直大喊大叫着要出去,嘴里……有些不干不净,这两日倒是消停了,人看着痴痴傻傻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梁祯一句话未说,推门进去里头。

    宸贵妃披头散发抱着双膝呆坐在地上,哪里还有半分昔日艳色绝伦的风采,梁祯冷眼瞧着,想起当日她执意要进宫时,说的那句“家里人都说我与二伯长得像,即便我是女子陛下也会喜欢的吧”,神色更冷。

    宸贵妃听到声响缓缓抬起头,对上梁祯没有半点温度的目光,愣了一愣,扯开嘴角冷笑:“昭王打算软禁我到什么时候?为何陛下驾崩,我连丧礼都不能去?”

    “先帝崩逝,贵妃娘娘心伤过度卧榻不起,无法为先帝守灵,”梁祯声音淡淡,顿了一顿,又继续,“娘娘一心念着先帝,了无生趣,这便随先帝一并去了。”

    宸贵妃愕然,浑身都颤抖起来,悲愤异常:“你要杀我,你竟要杀我!那祝云瑄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为他矫诏,抢了琼儿的皇位,如今还要杀了我们!我们当初明明说好了的,你我都姓梁,你做摄政王不好吗?!为何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梁祯不以为然:“娘娘说错了,要死的只有你,九殿下他还是个孩子,他能知道什么,你在先帝用的熏香中下毒,致先帝缠绵病榻久治不愈,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宸贵妃的牙根打着颤,死死瞪着梁祯:“你早就知道,你明明是默认了的,你……”

    “我如何能早就知道?”梁祯不客气地打断她,冷声提醒道:“娘娘休要胡言乱语,你既也明白自己是梁家人,为免梁家因你遭受灭顶之灾,这便乖乖上路吧。”

    宸贵妃双目赤红,恨不能扑上去撕了梁祯,忽又放声笑起来:“为了梁家?哈哈哈,你根本不在意梁家,怕是梁家人死绝了你都不会多眨一下眼睛,你既知我下毒,为何不干脆当众将这事说出来,好叫祝云瑄这个皇帝更加名正言顺?!”

    “你根本不是为了梁家!你只是想要天下人都质疑祝云瑄得位不正,这样他便只能倚仗着你!你留着琼儿,也只是为了一直提醒他这事!我还以为你与他之间有多坚不可摧,你既要拼死帮他,又这般提防着他你有意思吗?!若是我的琼儿坐上了那个位置,天下都在你手中又有什么不好?!”

    梁祯轻蔑一笑:“你不蠢,可你还是想错了,我若是真想要这天下,便是坐了这祝家的江山又如何?这位置本就是先帝为我备着的,你儿子不过是他留给我的傀儡罢了,你心知肚明,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做着圣母皇太后的美梦,原本我确实能让你如愿,可偏偏你运气不好,比起把持朝政,如今某些人和事更让我觉得有趣,我自然要随了自己的性。”

    “你这个疯子!”

    一句“随性”便是他搅风搅雨的全部原因,宸贵妃歇斯底里地咒骂,却不知道疯的那个到底是梁祯,还是她。

    梁祯淡漠望着她:“死到临头,你还是少喊两句省点力气吧,祝云琼总归是你生的,你若死了他还能活,你若非要拖着他一块去死,我不介意送你们一起上路。”

    宸贵妃瘫软地,痛苦地闭上眼睛。

    甘霖宫。

    三日后便是举办登基大典的日子,礼部官员正在与祝云瑄禀报大典一应流程和事宜,祝云瑄安静听着,并不多言。

    梁祯进来,在一旁站定,没有打断他们,也兴致盎然地听起来,那些个礼部官员个个诚惶诚恐,对着梁祯比祝云瑄更加小心翼翼,言语间亦更加慎重。

    听到一半,梁祯忽然出声,问道:“我朝历代皇帝登基大典,都是由首辅大臣将即位诏书捧出,再呈予新帝,张年瓴因谋逆今已伏诛,这个环节你们打算如何办?”

    礼部尚书严士学谨慎回话:“臣等暂定由刘阁老代行此事,是否可行还请陛下定夺。”

    这刘阁老是内阁仅存的辅臣中,排位最靠前的,那日也是他先低了头,事情才有了转圜的余地,最终让所有人都认下了祝云瑄这个新君,按理说张年瓴等人倒了,轮也该轮到他了,更别说他还拥立新君有功,只是……

    祝云瑄淡声下了决定:“就按前朝旧例,由礼部官员代劳吧,严卿此事由你来做便可。”

    严士学心神一荡,按捺着激动,踌躇问道:“可我朝并无此例,向来是由内阁辅臣担此重任,由臣来做是否不合规矩?”

    “无妨,就你吧。”

    严士学不再推拒,朗声应下:“臣领旨!”

    梁祯轻眯起双眼,眸中闪过一缕深思,微扬了扬唇角。

    待奏事的官员都退下,梁祯望向祝云瑄,微微一笑:“陛下这是打算抬举这位严大人?”

    祝云瑄不动声色道:“内阁空虚,亟需新人填补,严士学是礼部尚书,入内阁本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梁祯笑得意味深长:“是吗?陛下怎不说,他还是您未婚妻的父亲,未来的国丈?”

    早在四年多前,祝云瑄被封瑞王时,就已得了指婚,昭阳帝指给他的便是这严士学的嫡女,那时严士学还是礼部左侍郎,两年前才提的尚书位。

    原本祝云瑄早就该成婚了,只先是那小娘子的母亲去世,再是昭阳帝生母庆仁太后崩逝,一拖再拖,昭阳帝对他的事情也不上心,这一来一去便耽搁了。

    祝云瑄沉下目光:“是又如何?”

    “不如何,”梁祯嘴角的笑意敛去,直直望着他,“臣只是提醒陛下,不要过于看重了外戚,以免日后生出祸事来。”

    “昭王多虑了,”祝云瑄冷道,“这些不该是昭王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如何不知外戚势大不是什么好事,谢家就是明晃晃的前例,当年那谢国公是何其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又惹出了多少祸事来,可他能怎么办,内阁里如今剩下的那些,个个都与面前之人牵扯不清,他能信吗?敢信吗?放眼满朝文武,他还有几个可用之人?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的猜疑与试探都无需掩饰,短暂的僵持后,梁祯摇了摇头:“陛下果真是这般看臣的?”

    “你方才去了哪里?”

    梁祯坦然回答:“华清宫。”

    祝云瑄的眼瞳微缩:“宸贵妃如何了?”

    “贵妃娘娘过于思念先帝,厌倦尘世,已自请殉葬了。”

    “九弟呢?”

    “九殿下自然好生待在他寝宫里,不过孩子太小,受了些惊吓,不是什么大事。”梁祯眸光幽沉,似笑非笑,别有深意。

    祝云瑄压抑着心中翻涌而起的怒气,质问他:“你这等做派,又要人如何看你?”

    梁祯“啧”了一声:“何等做派?陛下莫不是还想弑弟不成?臣怎不知陛下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你不必与朕装!你留着祝云琼本就是为了威胁朕,何必说得那么好听?!”

    梁祯上前一步,倏然抬手,拦腰将祝云瑄揽至自己身前。

    祝云瑄慌了一瞬,愤然瞪着他,一字一顿道:“放、开、朕。”

    梁祯贴近祝云瑄耳边,沉声问:“陛下这是刚刚即位,便打算过河拆桥吗?”

    殿内已没了旁人,早在他们刚起争执时,高安便已带着人尽数退下,祝云瑄红着眼睛冷笑:“梁祯,你以为你现在还强迫得了朕吗?朕绝不可能再满足你的那些龌龊心思!”

    “陛下以为臣要如何?”

    轻笑声窜入祝云瑄的耳际,带着那叫他寒毛直竖的吐息热气,顿了一顿,梁祯又道:“陛下不要臣又想要谁?那严家女?陛下如今这样,满足得了那小娘子吗?”

    “你放肆!”

    祝云瑄被抵在身后的御案,与梁祯的怀抱之间,进退不得,气得浑身发抖,梁祯的身体更往前压了些,搭在他腰间的手得寸进尺地缓缓揉按起来,手法格外暧昧情 色。

    祝云瑄闭起眼睛,冷然道:“前殿还有来举哀的宗室和朝臣,你若执意如此,朕立刻便将人都喊来瞧一瞧,昭王是如何在这青天白日、大行皇帝丧期,对朕这位新君行此禽兽不如、大逆不道之事。”

    “陛下当真能舍下脸做这等事情?”

    “不信你便试试!”

    梁祯的笑声更浓:“陛下如今做了皇帝,这脾气也是渐长了啊。”

    祝云瑄又一次重复:“放开朕。”

    梁祯侧过头,在祝云瑄的鬓边发丝上印上一个轻如羽毛的吻,不待他发怒向后退开身,恭敬地立到一旁去:“陛下不必动怒,九殿下这时候必须留着,不然这天下悠悠之口便更难堵住了。”

    祝云瑄冷眼望向他:“你还怕这悠悠之口吗?”

    “臣是为了陛下着想。”

    “呵。”

    梁祯笑着叹气:“陛下,您何苦视臣如洪水猛兽,臣既说了会帮您,自然会帮您,您怎就是不信呢?”

    梁祯的神色难得正经,祝云瑄微怔,别开目光:“朕乏了,昭王退下吧。”

    陛下娶不上老婆滴,王爷不答应,嘻嘻